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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已去世,說好各過各的年,獨自來祖屋掃雪,偶遇發小守村人

2024-02-26文化

本來便是失眠的人,決定一個人回父母老屋掃雪時,往往一夜睜眼到天亮,父母已去世20年,往事如夢,恍如昨日,決定要重踏故鄉泥土,為什麽竟然思潮起伏,感觸不能自己?永遠也忘不了父親和母親,那兩個人永不消失對他們的熱愛,才是我永生的鄉愁啊!

自從父母離世後,我的世界變成了灰色的,所有色彩和快樂與我無關。

當老公指著一排闊氣的小洋樓,很有成就感地對我說:

「這下你滿意了吧? 按照你的設計蓋的樓房,這是你第四次搬新房了,瞧你多幸福!」

我沈著臉,眼睛擡都不擡一下,意味深長地嘆口氣說:

「再好的房子有什麽用!我的父母沒有住上一天,我心裏高興不起來!」

當我的條件好了時,第一件事不是買車和旅遊,而是尋思著翻新一下父母的老宅,因為,鄉愁就是這棟老房子,它裝滿了我兒時的喜怒哀樂!

我的一切都是老家給予的, 老宅,是記憶,承載著對父母的思念,沒有老宅,我們出生的記憶都沒了,從此,這個世界再與我們無關。

父母在的時候,我對死亡好像沒有什麽感受,等到父母離世,我才知直面死亡,父母是在我和死亡之間的一道簾子,幫我擋了一下,沒有了父母,才真正明白失去了最愛,失去了所有,對什麽都沒有以往的興趣了。

父母的去世,我傷心了很久很久,內心的那個痕,到現在也沒有好,尤其是自己條件好了,更思念父母,想好好孝順父母,卻永遠失去了最愛。

世界對我來說,越來越孤獨了,父母在,我還是孩子,家就在,父母去,我便是孤兒,思念永存心底。

新疆的這個冬天雪真大啊!我的心裏多了一份牽掛,牽掛著父母的老宅能不能承受住這厚厚的積雪?

不如見一面,哪怕是一眼,我決定重回故鄉去看看父母的老屋,老屋永遠是敞開懷抱接納我的地方,是我的根,心的歸宿,靈魂的安放處,累了,就回家吧。

曾經一個其樂融融的老屋,哪怕再破敗不堪,也讓人眷戀無比。

特別感覺生活壓力大的時候,就回到老屋住幾天吧,和村裏的老人聊聊天,走走小時候的路,看看小時候眼中的風景,特別解壓!

我坐上了通往故鄉的公交車,就像兒時的時候經常坐公交車一樣,我貼在玻璃窗上看風景,眼睛睜得大大的,公交車飛馳,什麽都被拋在身後了。

公交車停了一站又一站,有人上車,有人下車,好似只有我是馳上終點唯一的乘客,雖然都是陌生的面孔,但是在我看來,都是好親切啊!只因他們都是故鄉的人,這些人在舉止之間,有一種非常安詳寧靜的態度,那是非常明朗而又絕不頹廢的。

當公交車駛進村子時,熟悉的場景撲面而來,雖然是寒冷的冬天,但在我眼裏,故鄉是那麽的親切,白雪覆蓋了一切,到處顯得安詳又清潔!

我熟悉這裏的一草一木,這裏的一切對於我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就算路上沒有一個人,我也覺得心曠神怡,不覺得荒涼,看到每一家,就情不自禁的想起,小時候我和這家人的故事,往事就歷歷在目地浮現在眼前,心裏充滿了溫暖。

關了幾年的老屋,當我開啟門的那一刻,當我看見了老榆樹的那一刻,我的心裏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和感動,它是那麽高,那麽驕傲地生長著,野鳥仍在上面築巢。

它,那棵老榆樹,好似在對我說話,它說:

「孩子啊!這麽多年,你怎麽不回家呀?我們都盼著你呢,盼你回家來」

我突然明白了上天冥冥的安排,怪不得這段時間,我總是做夢,夢見我在老屋裏,和父母說著話,總覺得有一種聲音在召喚著我。

長久的仰望著高大的老榆樹,我的眼裏便會莫名的溢滿了淚水,院子寂靜無聲,甚至能聽見自己心臟在咚咚跳動,這樣的時候,我記憶的風帆會便會駛進往日的歲月,盡管那時候缺衣少穿,有無數的愁苦,但現在想起來,那倒是我一生中度過的最美妙的時光。

積雪滿院,灰塵滿室,一片荒涼,竟是焦急心痛,顧不得喝口水,馬上動手清掃起來。

慢慢的細細的做,總給人一種歲月悠長,漫無止境的安全和穩當。

原先手機裏還放著輕音樂,聽了覺得外界的事物又是一層騷擾,一擡手給它關掉了。

在我打掃大衣櫃時,忍不住拉開抽屜看,裏面有一個頂針,那是陪伴了母親幾十年的老物件,比我的歲數都大,比我更孝順,睹物思人,眼前這枚小小的頂針,再一次讓我的淚奪眶而出。

手裏撫摸著頂針,那種熟悉得仿佛媽媽懷抱的感覺,瞬間包圍了我,那是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媽媽的氣息。

記得小時候,我最愛在晚飯過後,身邊坐著我最愛的母親,我看書,母親坐在一盞煤油燈下,身上堆著布料,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母親將那份對家庭的熱愛和對我們的疼愛,一針一線地透過指尖,縫進不說一句話的衣服裏去。

母親每晚都要納鞋底,做好鞋,送親戚,送鄰居,這是她最樸素最盡心的禮物,凝結了她日日夜夜的心血。

母親經常是一身帶修補程式的衣服,像土地一樣樸素和深厚的母親啊!想起來就讓人溫暖,讓人鼻根發酸。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打掃,家又變得清潔而美麗,院裏的積雪我用鐵鍁鏟掉了,又用笤帚細細的打掃了一遍,父母生前愛幹凈,看到這麽幹凈的院子,父母也會很高興的。

想到那和和樂樂的家庭氣氛,想到父母的慈愛和親切,想到這份「和氣充滿」的屋子,我突然想哭,吹著涼爽的清風,我想,在這失去了父母20年的時間裏,在這世界上居然還出現了一樣我想要的東西,那麽,我還有愛。

而這份愛,是老屋給予我的,有一種幸福,真真實實的幸福,在心裏滋長。

我不再哭下去了,從今往後我要做一個快樂的人, 要以父母的精神去生活,自己過的好,才是對父母最好的懷念。

退休以後,落葉歸根,搬回老屋住吧,種點菜,養點花,守著父母的墳,陪他們說說話,過余生,也心甘。

打掃幹凈老屋,我已渾身出汗了,我用毛巾拍了拍身上的土,用濕巾擦幹凈臉,這才背上小包,鎖好大門,重新把鑰匙壓在青石板下,我要去周圍走走,和鄰居們聊聊天。

當我走到一個巷道口時,看見有一位中年婦女,她頭上包著花頭巾,身穿一件大紅襖, 木訥的臉龐,雕塑般的背朝著太陽坐在木樁上。

我仔細地打量她,她竟是我的發小,她沒變,還是那副模樣,我卻顯得老態龍鐘了,她小時候因為一場高燒,腦子燒壞了,反應遲鈍了,智力相當於幾歲的孩子,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守村人,但她心眼好,樂意幫我做許多事,她對我的好,是那麽的純粹,她有了什麽好吃的,第一個就想到的是我,和我一起分享著吃,我很摯愛她,我幼小的心靈總是被她的真情治愈。

美麗達分不清時間,必然整天呆站在村子口的泥巴路上,等我放學歸來,給我好吃的。

她一直留在農村生活,所以,她的純樸、真誠、善良也一直停留在童年。

她的世界簡單快樂,沒有我的世界那麽交錯復雜,癡傻,只是表面,精神領域比我更高尚。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再一次與發小相遇,幸福感滿滿。

一時裏,前塵往事,在這一霎間,湧上心頭,她不只是我的童年玩伴,更是我的知心的朋友,唯一個不嫌我家窮的朋友。

「美麗達!」我脫口而出。 美麗達,是我給她起的外號,她很喜歡我這樣叫她,總是裂開嘴笑,一直笑。

可憐的美麗達,本來內向的她,聽了這句話,便是癡了過去,過了半晌,才嘴裏蹦出一句話來:

「尕妞,尕妞,你可回來了,我多麽想你啊!」

馬上像小時候一樣把我抱了個滿懷,連聲叫著我的乳名,她的力氣很大,我掙不開,就這樣由她抱著。

可憐的美麗達!多少相思便在這一句話裏得到化解,就這一句話,對她也如施恩。

我擡起手撫摸著她的頭巾,美麗達像個孩子一樣的笑著,我又掏出一把糖放在美麗達手裏,美麗達不說話,只是看著我笑,笑……

美麗達抱住我不放手,她的眸光炯炯有神,裏面反映著我的臉。

多年後的一次見面,卻十分自然和友愛。

她那竊喜的模樣,如同受到莊嚴的表彰,這份全然的親密,一樣使我深思感動。

記得小時候,我去學校上學了,美麗達手握一根冰棍,站在校門口一直等我,有的人就沖她喊:

「傻丫頭!冰棍都快化了,趕快吃掉吧」

「我不吃,我在等尕妞呢,她一口我一口」她嘴裏嘟囔著固執地一口都不肯吃。

當我從校門口走出來時,站在強烈的陽光下的美麗達,她滿頭大汗,在陽光的輝映下,亮的令我心酸。

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一刻,她等了多久,其實她什麽都懂,只是不能用語言來表現出來。

看見我,她喜出望外似的一臉傻笑沖過來,手裏的冰棍早已融化了一半,她的指縫裏在滴著水,於是我與美麗達一人一口,在路人的側目中,舔出了笑聲與溫情。

這世上,除了父母,竟然還有個人無條件的記得我,我感覺我是幸福的人。

記得還有一次,我帶著美麗達去同學家玩,同學們在講搞笑故事,大家笑得嗆出了淚,只有美麗達不笑,可是她看見我笑的叫肚子疼,就歡喜的一上一下的跳著。

說好一起長大,她卻留在了童年,她心思單純,一直認為我們是小時候的玩伴,不會因為落魄或發達而區別對待,發自內心的情感,純潔的心靈,深深治愈我疲憊的靈魂。

一路上走向車站,我們的手緊緊交握著,好像要將彼此的生命握進永恒。

在等車的空當,我趕緊去超市買了一大包吃的給她。

公交車來了,我該上車了,我回頭朝她疼愛地笑了一眼:

「美麗達!乖乖的,我還會看你來,我在老屋給你做飯吃。」

「這個你拿著!買車票」美麗達把手伸進大口袋裏,掏出一把毛毛錢塞進我的手裏,有一張一角錢掉在了地上,她趕忙彎腰撿起來。

在美麗達把錢全部掏出來的那一刻,我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昂貴的情誼。

她的錢我接收了,為了讓她心安。

汽車啟動了,她跟著汽車跑了一段路,一直揮著手,我也使勁地朝她揮著手,直到她的身影越來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