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趙婉君,今年62歲。自從丈夫王老漢去世後,她就一個人住在城郊的一間出租屋裏。
趙婉君和王老漢是在二十年前相識的。當時趙婉君在一家工廠裏上班,每天往返於工廠和出租屋之間,生活單調而枯燥。
那年春天,趙婉君在街心花園遇到了王老漢,一位身材健碩、性格和藹的六旬老人。
兩人就這樣邂逅了,開始了一段姍姍來遲的晚年戀情。
王老漢比趙婉君大十歲,他有一雙慈祥的眼睛,說話從容大氣,趙婉君被他的風度所吸引。
那時的趙婉君已年過四旬,她從小就隨父母在鄉下的一個小村子長大,年輕時就遠走城裏打工。
雖然工作環境單調,但她本就是個性格豁達的人,喜歡熱熱鬧鬧的生活。所以當王老漢出現,給她的生活帶來了新的色彩。
漸漸地,王老漢就成了趙婉君生活中的常客。
他會在周末的時候騎著單車,提著一籃子水果和點心去趙婉君租的那間小屋,兩人就在那裏聊家常。
王老漢事無巨細地為她講解城裏的變遷和新鮮事物,而趙婉君則用她天然愛笑的本性和王老漢開著玩笑。
就這樣,一年年過去了,轉眼間他們就在一起十多年了。雖然都已年過花甲,但二人的感情似乎還如少年時般熱烈。
王老漢甚至開玩笑說,等他們90歲的時候就結婚好了,到那時候應該無牽無掛了。
可惜的是,在9年前的一個寒冷的冬夜,王老漢因病突然離世。
他去世時趙婉君也在場,看著這個她心心念念的老人最後一次閉上眼睛,她痛哭了三天三夜。
就這樣,她失去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和知心人。
從此之後,趙婉君的生活變得更加單調乏味,甚至可以說是頹廢。
她開始漸漸疏遠親朋好友,整日獨自待在家裏,偶爾出門就是在菜市場與街邊小販打個招呼。
她曾試圖與兒女們重建聯系,但由於多年疏遠的關系,雙方都覺得有些生疏。
兒女們除了在過節時給她打個電話外,很少會主動聯系她。
就這樣,年復一年,趙婉君在這種孤獨中熬到了62歲的年紀。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感到身體一陣虛弱,被送進了醫院。
在醫院住了幾天後,她發現自己的手機裏空空如也,從始至終沒有一個親朋好友問候的電話。
住院期間,趙婉君時而會想起以前和王老漢相處的點點滴滴。
她想起王老漢生前最後一次提到,希望她能在城裏買個小院子,安度晚年。可惜王老漢離世的太突然,兩人的這個心願一直沒能實作。
出院後的一天夜裏,趙婉君翻遍了家底裏僅存的積蓄,數了又數,發現自己的存款竟然有15萬元。
這全是多年來的攢下的退休薪金。她忽然下定決心,一定要在城裏買一處小院子,從此過上王老漢生前想要的安穩生活。
第二天一大早,趙婉君就打聽到附近有一處小院子正在出售,雖然有些陳舊,但地理位置絕佳,臨街而居,采光通風一流。
賣家開價15萬,趙婉君欣喜若狂,立即拿出全部家當付了首期房款。
就這樣,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趙婉君搬進了自己的小院子。這處小院坐北朝南,占地雖不大,但布局講究。
進門就是一個天井,旁邊是臥室和廚房。天井的正中央是一棵綠蔭樹木,四周種著花草,春日裏開滿了鮮花。
趙婉君像個孩子似的,整日在小院裏忙前忙後,澆花、鋤草、打掃,樂此不疲。
每當夕陽西下的時候,趙婉君就坐在天井中小憩。她默默地盯著那棵老樹發呆,腦海中浮現出多年前和王老漢在一起的情景。
她幻想著假如王老漢還在世,他一定會很高興看到她如願以償買了一處小院。
也許他會像過去一樣,拿著院子裏的鮮花逗弄她,又或者假裝自己是個園丁,在院子裏忙忙碌碌修建假山池塘。
可惜這一切都只能是夢想,王老漢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入住新院子後的第一個年頭,趙婉君過得很是安閑自在。
房東剛好就住在隔壁,知道她獨居,時常會過來看看她,送些吃食。
而趙婉君則像個孩子般對房東誇誇其談,向他炫耀自己的小菜園子裏的蔬菜長勢。
可是好景不長,次年的秋冬之交,趙婉君感到身體每況愈下。一連幾個月,她都昏昏沈沈,時常頭痛欲裂。
兒女們得知了她的病情後,倒也及時趕來看望。只是待的時間不長就匆匆離開了。
趙婉君明白,他們只是在盡一個兒女的基本義務,並不是真的在乎她的死活。
後來,兒女們把趙婉君接回了城裏,住進了一家療養院。每月他們會拿出部份薪金來付療養院的費用。
可是趙婉君在療養院裏的日子並不好過,醫護人員雖盡職盡責,但她總感覺缺少一種人情味。
在療養院住了幾個月後,趙婉君感到自己的病情一直沒有好轉的跡象,反而身體每況愈下。她開始思考自己的未來,不想就這樣孤獨終老在療養院。
趙婉君痛下決心,決定賣掉那處心愛的小院子,用賣院子所得的錢尋找一個清凈的地方,安度余生。
雖然她十分舍不得那片鬧中取靜的小天地,但她告誡自己,人的一生總有些東西註定是需要放下的。
就這樣,趙婉君聯系上了中介,很快就將小院子賣了個好價錢。加上她存下的那筆退休金,她手頭上已經有了15萬塊錢的財務儲備。
有了這筆錢後,趙婉君開始物色能夠安身立命的地方。在一位老友的介紹下,她釘選了一處位於郊區的老舊民房。
這座民房雖有些年頭,但幢院錯落有致,環境清幽。最重要的是,房主開出的價碼僅需10萬元。
趙婉君欣然應允,很快就用自己僅存的全部家當付清了房款,正式成了這處房產的主人。接下來的幾個月,她忙著整修新居,親力親為布置了一番。
終於,在一個溫暖如春的日子裏,趙婉君徹底搬進了這處新房子。一進門,就是一片稀疏松柏掩映的小徑,曲曲折折通往正院。
正院不大,中心是一口小池塘,池塘旁種著一棵皂莢樹。樹下是一圈用青磚鋪就的小平台,很是雅致。
從正院穿過一條窄窄的檐廊,就是趙婉君的私家小院了。這裏比正院略小一些,布置也隨意許多。
趙婉君特地在南角那塊小空地上弄了一座假山,假山腳下安置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溪,溪旁還種了幾棵園林小品。
在這處新房落成後的頭幾年,趙婉君過得其實還算愜意。
唯一的遺憾就是,老伴王老漢沒能與她一同享受這份晚年的寧靜時光。每每夜深人靜,趙婉君獨自一人時,總會懷念起當年與王老漢相伴的那段歲月。
漸漸地,年歲漸長,趙婉君的身體每況日下。好在她的那幾個老友還是時常來看望她,敘敘家常,聊聊是非。
不過趙婉君了解朋友的好意,也明白人與人之間終有一段距離。朋友們畢竟有自己的生活,新一代子孫後輩需要操心,很難時常在她身邊逗留。
有一年的冬天,趙婉君因為跌倒而摔斷了腿。事後她躺在床上長期臥病在身,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照料自己。她只能撥打電話讓兒女們接回城裏,幫忙處理後事。
就這樣,兒女們先是把趙婉君安頓在一家養老院,後來覺得太貴,又把她送進了一家廉價的療養所。在那裏,趙婉君就像一個與世隔絕的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等待生命的終結。
後來有一年春天,趙婉君病重住進了醫院。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時,腦海裏總是浮現出很多年前和王老漢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她幻想著,如果當時他們早點決定下來,買一處小院安享晚年,或許人生的最後一程就會走得從容自在一些。
可惜命運總有些東西註定是難以改變的。在醫院的最後一個春天,除了幾個路人以外,趙婉君再也沒有見到兒女們的面孔。
她只是在手機裏收到了一兩個冷冰冰的祝福短訊,仿佛那不過是陌生人的問候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