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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坐了一千公裏火車來看我,臨走時叮囑我一定要開啟緞面棉花被

2024-02-26文化

(本人原創,抄襲必究)

朗讀程式:曹斌

1994年,我22歲。

從嶽父家回來後愁眉不展。

嶽父說要1000元彩禮,我沒有,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在家裏唉聲嘆氣,甚至想到了退縮。 可是在人生大事上都能退縮,以後我的人生之路還要怎麽走。

那一晚我輾轉難眠。第二天一大早就給舅舅打電話。

父母離婚後,母親改嫁了,父親二婚,我勉強讀了高中後,就出去打工了。

我印象中,舅舅在鎮上辦了一個紙箱廠,自從父母離婚後,我去南方打工,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聯系舅舅。

為了結婚借錢,我坐上返鄉的列車回了一趟老家。

去舅舅家的時候,我買了一條煙一瓶酒,還提了特產,舅舅看到我拿的東西,笑著問我:斌斌,這麽多年沒見你,今天怎麽想起來看舅舅。

我小心翼翼地笑著說:舅,我快要結婚了。

舅舅一聽更高興了,他說:你這孩子還真是出息,不聲不響人生大事都有著落了。

我看舅舅心情不錯,趕緊開口說:舅,我找你還有件事,就是結婚需要彩禮,你看你能不能給我借點錢。

我還沒說多錢,話一出口,就感覺到舅舅臉色不是太好,舅舅沒接話。我小心翼翼地說:舅,我寫個借條,這錢我慢慢還。

話剛說完,舅舅抽了口煙說:斌斌,不是舅舅不給你借錢。就是你爸媽離婚多年了,你媽又結婚了,你和舅舅之間就不是親戚了。

我頭翁地響了起來,沒想到舅舅能說出這樣的話。心裏羞惱不已,找了借口趕緊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我路過自己的村子。

那時候我已經有四年沒有回過村子,父親當了上門女婿後,我們家的老房子就空了。

我心想回老房子看一看,或許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不知不覺就從村口走到了老房子。

只是自己走得急,回家沒帶老房子鑰匙。看著那土坯墻的老房子,我眼睛一下就酸了。

我是在這房子裏長大的,小時候院子裏有一個麥稭稈的草垛,每次做飯生火,母親就讓我去院子抓一把麥稭稈。

我站在木頭框的窗戶外向裏看,看到了記憶裏熟悉的家具。一個寫字台,一個組合立櫃。正看得出神,突然聽到有人喊我:斌斌?

我一楞,回頭望向門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熟悉的聲音:真的是你呀?斌斌,你回來了?

我才看清原來是二叔,我不好意思的和二叔打了招呼,因為之前父親和二叔吵過架,我們兩家好幾年都沒說話。

我沒想到二叔主動和我打招呼,我說:我路過,回來看看。

二叔熱情地邀請我:走,去叔家坐坐。二叔的熱情我沒好意思拒絕,跟著二叔去了二叔家裏,二嬸看見我楞了一會,二叔說:還不趕緊倒水去。二嬸才反應過來。

我在二叔家坐了一會,二叔問我父母,我說了實話,聽到我如今一個人在南方打工,二叔嘆了口氣。

那天,我在二叔家吃了午飯,中午吃完飯後,我起身告辭,二叔一定要送我。

路上二叔問我說:斌斌,你回家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事?你有事和叔叔說說,我要能幫忙也能出份力。

我猶豫著要不要和二叔說結婚借錢的事情,想著舅舅都不借,二叔應該也不借。可是我心裏憋屈,在舅舅那裏受了委屈卻沒有地方訴苦。

二叔一開口,我就想找二叔訴苦,也沒想過會不會被二叔笑話,只想找個人說說這份冷淡地親情。

所以猶豫後,我還是開口了,把為什麽回家,舅舅說的話都說了一遍。說到最後我哽咽了。

二叔摸了摸我的頭說:你這孩子結婚這麽大的事,也不和家裏人說一聲。你爺爺奶奶不在了,還有你叔叔和姑姑。

二叔笑著說:你給叔寫個地址,等秋收了,叔有時間去看看你,如果能趕上你的婚禮,那最好了。

我找了一張紙,給二叔寫了一張地址。還寫下來工廠門口保衛科的電話。

那天我上車時叔叔給我買了兩瓶罐頭,兩袋曲奇,讓我路上吃。

我無功而返,心裏十分失落,到了工廠就開始拼命的幹活,就想著要不然和女朋友商量一下,把婚期往後拖拖,又怕嶽父不同意。

這讓我十分的焦慮,那段時間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嘴角長了燎泡,一碰就疼,更是什麽都吃不下去。

而舅舅的話就像是一根刺,時不時的在我想起來的時候,就會刺我一下,我在心裏告訴自己:這輩子一定要混出個人樣來。

過了一個月,十月上旬,工廠的保衛科接到了電話,說是我家裏人,讓我給回個電話。

我匆匆去了保衛科,按著留下的電話撥打了過去,內心一片疑惑,等撥通了電話才發現那頭是二叔,二叔說他在鄉上給我打電話。

二叔笑著問道:斌斌,你婚期定了沒有?我一下就垂頭喪氣,低聲說:叔,我實在湊不出彩禮,就想著要不然婚禮推後吧!

電話那頭二叔笑著說:地裏莊稼收完了,我過幾天去看你,順便給你送點東西。

我的心裏一下暖暖地,但是還是說道:叔,路太遠了,要不就別來了,你坐車也麻煩。

二叔笑著說:沒事,你爺爺奶奶不在了,你是家裏大孫子,結婚前,叔叔應該去看看你。

掛了電話,我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我已經和父親好幾年沒聯系,和二叔打過電話後,好像突然發現了,自己壓抑了很久,也渴望了很久的親情。

接下來的一個多禮拜,我心情都莫名的好,甚至同事們都問我是不是好事將近,我只能不好意思地說還得再等等。

我記得很清楚,二叔的車是周五晚上6點20分到站。我在車站外等著二叔,烏壓壓的一片出車站的人,根本就看不清誰是誰。

只是人群裏有一個人特別紮眼,不是這個人穿得好長得帥,只是他背上背了一個特別大的編織袋,整整比他的頭高了有半米。

他的兩只手上各拉了一個編織袋,東西好像很沈,袋子只能在地上,這個人似乎是被人流推著往前走的。

我失神地盯著看了一會,轉眼再去找二叔的身影。直到那個突兀的人走到我面前,我才反應過來,這個人竟然是二叔。

因為背上的東西太重,他只能弓著背低著頭,二叔走到我跟前,用手擦擦頭上的汗,笑著喊我的名字。

我一楞,趕緊接過二叔手上的兩個編織袋,心疼地對二叔說:叔,你怎麽拿這麽多東西?

二叔笑著說:家裏的新棉花,你嬸子給你做了兩床被子,一床厚的,一床薄的。這袋子裏有30斤華生、30斤新面粉、還有一些家裏的特產。

我好不容易來一次,就想把家鄉的東西都給你帶過來。等我和二叔把那一堆東西擡回家,才發現大袋子裏套小袋子,看到那熟悉的家鄉副食,還有一桶土雞蛋和其它特產,我眼淚就出來了。

我帶著二叔去了食堂吃飯,二叔笑著說:斌斌,冬天要來了,你二嬸用今年的新棉花縫了兩床新被子。

用了大紅色的緞面,就當是送你的新婚被子。叔住一晚上,明天就回去了。

我著急地說:二叔,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多住幾天,我帶你去各地逛逛。二叔搖頭說:你上班也忙,就不去了,我明天就回去了。

第二天,我把二叔介紹給女朋友,我們一起帶著叔叔去買了一些特產,當天下午二叔執意要回去,我們只好買了車票,送二叔到車站。

進站地時候,二叔笑著和我說:和人家姑娘好好的,叔等著喝你的喜酒。

二叔進站走了一會,突然回頭沖我喊道:斌斌,你嬸給你縫的棉被裏裹了雙雙布鞋,是你嬸嬸給你新做的,你晚上記得拿出來,別忘了啊!

我大聲喊道:知道了二叔,你替我謝謝二嬸,謝謝你們,我有時間就回去看你們,等我結婚的時候,一定接你們過來。

叔叔遠遠的沖我揮手,意思讓我趕緊回去吧。

叔叔走後,我回宿舍,叔叔給我拿的東西太多,我想讓女朋友帶回家裏去。我們一起回宿舍整理東西。

女朋友幫我開啟了棉花被,裏面果真裹著雙雙黑色絨面的布鞋,女朋友拿出布鞋,把手伸進去撐一撐鞋面,摸出一個布包。

她趕緊遞給我說:你快看看,是不是二叔落下東西了。

我拆開那個用針縫好的布包裹,裏面是一層層錢,有50的,有20的,還有10元的,一共是500元。

我一下就明白了二叔的心意,心裏一時五味雜陳,難以言說。

那一晚上我一夜未睡,掰著指頭數著時間,算著二叔該到家了,算著二叔是不是休息好了,直到第三天,我才給二叔打電話。

因為電話在鄉上,人家才托人給二叔遞話。等我接到二叔的電話,已經是第三天的下午。

我不好意思地在電話裏對二叔說:叔,500元錢收到了,謝謝你。等我攢夠了錢,就把錢還你。

二叔反倒責怪我說:斌斌,你是家裏的大孫子,你爺爺奶奶要在,看見你結婚肯定高興。

這錢你拿去花,等你攢夠了錢在還給叔,叔不著急,你也別著急,先把人生大事辦了要緊。

掛了電話,我胸腔裏鼓鼓的,有股暖流一直沖到了腳底。

我和嶽父說了實情,和妻子的婚禮推後了半年,等我攢夠了彩禮錢,第二年的五一,我們結婚了。

結婚前夕,我去找了母親,她說太遠了就不去了,我給叔叔打了電話,也托人給父親帶了話。

結果父親回復說:來回路費挺貴的,就不去了。只有二叔一個人來了,婚禮那天,婆家人只有二叔一個人。

二叔被安排在主位上,那天我看著二叔布滿皺紋的臉,笑得像是一朵菊花。父親說不來的時候,我心裏失落,可是看到二叔的時候,我心裏又變得充滿了愉悅。

我們結婚第三年,我攢夠了500元,特意回了一趟老家,把錢給二叔拿去了。結果二叔卻笑著拒絕了,他說:當年就是怕你要強,才說是借你的。

你爸不管你,你也是我們曹家的孩子,叔叔得管你。這錢給你的,不用你還。二叔不要,我非要給,反倒惹惱了二叔。

我只好作罷,陪著二叔喝了酒,說了話,第二天臨走的時候,我悄悄把錢壓在了電視遙控的盒子下面。

我本意是感謝二叔,沒想到我的好心卻辦了壞事。

那時候我們家裏已經裝了電話,二叔村子裏也有了電話。我剛進家門,二叔一個電話打到我們家裏,十分生氣地在電話裏訓斥道:你這孩子非要把錢留下來,可不就是和我見外,是不是想要和我們家劃清關系。

二叔的斥責讓我忐忑不已,我才明白自己好心辦了壞事。趕緊和二叔解釋:叔,不是我見外,是我實在是心裏有愧,我錯了,我從來沒把你當外人,你別生氣了。

錢能還清,你對我的恩情,這份血緣親情是斷不開的。

二叔這才語氣放軟了,他說:你這孩子,一個人在外面有事記得給家裏打電話,有時間,多回家看看,別忘了你的根。

我重重地點頭說:嗯,我知道。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我的孩子都已經參加工作。年前叔叔給我打電話說,我家老院子有堵墻快塌了,他找人支了根木頭撐住了。

我就想著那房子也是我的根,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回去了,想要回去看看自己的家,看看二叔。

今年,我和二叔說想要回家過年。二叔在電話裏笑著說:家裏都收拾好了,給你們留了兩間房。

臘月二十八,我們一家三口風塵仆仆的出發了,一出車站就見到侄子開車來接我們。到了村口,那條土路都變成了平坦地柏油路,還立起了牌坊。

我們一路回家,叔叔家的土房也變成了三層小別墅。一進家門嬸嬸就笑著說:你叔叔在院子站了一個多小時了,就等著你們來。

說著堂弟擡頭指了一下二樓的空調說:哥,這個年前剛裝上的,我爸說你們從城裏回來怕冷。

我一下心裏暖得不行,這麽多年過去了,叔叔還是這麽細心。

大年三十,叔叔帶著我和堂弟去給爺爺奶奶上墳,我跪在地上看著跳動的火苗,心裏感慨萬千。

曾經我以為這個叫故鄉的地方,終究是人生的驛站,可能匆匆而過但回不去了。如今跪在爺爺奶奶墳前,我才明白,有種親情叫血緣,不管相隔多遠,那都是我魂牽夢繞的地方。

不管離家多久,終究是讓我一想起來就感到溫暖的地方。我想等我老了,我也會回到這裏,因為這裏有我的家人,有我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