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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的【西江月】,戀榮華流落向天涯

2024-01-11文化

他是天才藝術家宋徽宗的最佳拍檔,也是北宋最大的奸臣。

他是「冠絕一時」的書法巫師,也是狂人米芾唯一稱贊的物件。

他是北宋社會福利的首創人,也是改革家王安石的弟子。

他是四起四落的政治家,也是老百姓罵了上千年的大惡人。

他就是北宋歌謠中「打了桶(童貫),潑了菜(蔡京),便是人間好世界。」裏的蔡京。

蔡京,字元長,北宋興化軍仙遊(今福建省莆田市仙遊縣)人,北宋末年權相、書法家。熙寧三年(1070年),進士及第,調任錢塘尉、舒州推官,累遷起居郎。出使遼國回來與弟蔡卞同時任中書舍人,負責書寫詔命,朝廷以此為榮。還記得我們的蘇軾、蘇轍兄弟,也曾是同朝為官,但就是引人嫉妒,這世界變化的有時候真快啊。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不同的人身上,往往就會帶來不同的評價。歷史上如此,今天也如此,未來還會如此。

宋徽宗靖康元年(1126年)因金軍南下,宋徽宗匆忙禪位給宋欽宗,邊事日緊,蔡京舉家南下,逃避戰亂。

一路上他被貶官的詔書也在不斷傳來,連貶崇信、慶遠軍節度副使,衡州居住,又遷到韶、儋二州。儋州就是蘇東坡也曾去過的海南儋州,大概是宋代能貶官去的最遠的地方,是天之涯海之角了。

他們隨行帶著大量的錢財,可是老百姓都對蔡京一家深惡痛絕,不肯賣東西給他們。

這一日走到潭州(今湖南長沙)崇教寺,蔡京看那寺外分外繁華,有著很多的小商販,想著一定能買到一些吃喝來。

連日的奔波已經讓他衰老的面龐上沾滿了風霜,灰白的睫毛上都是許多塵土。

「阿大,怎樣?」看著空手而歸的仆人,蔡京還是不敢置信。

「大人,他們還是不肯賣啊。本來有個老婆婆看您坐在車上,說要端一碗熱湯過來。可一聽說,您是蔡太師,她立即就把熱湯潑在了地上。哎,這群刁民。」

蔡京嘆口氣:「沒想到,我的口碑竟然這般差了。我建立居養院、安濟坊、漏澤園的時候,他們可都是拍手叫好的。如今我一個老人家,竟然要餓死了,還買不到一口吃的。」

阿大誠惶誠恐,勸慰道:「老爺,我再去給您找,至少給您找口水喝。」他們這一路行來,別說是商販不肯給他們賣吃的,連茶鋪子都不願賣他們一口熱茶,沿途旅店也都不肯接納,能行船到潭州,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

蔡京揮揮手,「算了,還是拿紙筆來,我沒有時間了。」

阿大眼中噙著淚,老爺待他是極好的,就是他的兒子也被老爺舉薦去做了官,女兒本是家中婢女也嫁給了汴京的士人當平頭妻子。他匆忙間將船上的紙筆找好,擺在了蔡京面前。

熟悉的毛筆握在手中,蔡京的心仿佛也定了幾分,就是現在,他蔡元長的人生算是走到頭了。

一首【西江月】逐漸呈現在了紙上,字勢依然豪健,風格痛快沈著。

八十一年往事,四千裏外無家。

【西江月】,唐教坊曲名,後用為詞牌名,又名「白蘋香」「步虛詞」「江月令」等。其調名有可能取自李白【蘇台覽古】的詩句「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吳王宮裏人。」。 「西江月」調大致形成於唐五代時期,最初為民間流行歌曲,後來因為清越哀傷,轉入法部道曲,在流傳和發展過程中逐漸與文人創作統一,格律逐漸完善,直至最後脫離樂譜成為成熟的文學範式。

八十一年,指的是虛歲八十一。四千裏外,指家鄉遙遠。無家,是有家歸不得的意思。開篇兩句,都是實寫當時的衰年慘景。

如今流落向天涯,夢到瑤池闕下。

瑤池,神話中西王母住的地方,後來泛指仙界。瑤池闕下,借代帝都汴京。在這潭州遠離天子的地方,我做夢也是想著汴京啊。

玉殿五回命相,彤庭幾度宣麻。

彤庭,指漢皇宮以朱漆飾中庭,後來泛指皇宮。玉殿:與「彤庭」對舉,皆指皇宮。 宣麻,唐宋時任免將相,用黃、白麻紙寫詔書,在朝廷上宣告,叫做宣麻。

也許是意識到已經走到生命的盡頭,蔡京回憶往事,最得意的還是幾度稱相。

止因貪此戀榮華,便有如今事也。

末句是反思,也是總結,如今慘敗,皆因貪戀榮華。想當年蔡京、蔡卞兄弟入京趕考,同時考中進士,是他們蔡家何等的榮耀。政壇可以起起落落,誰的仕途也不是一帆風順,但為什麽就他蔡京混的聲名狼藉?

僅僅是因為貪戀榮華富貴嗎?這潑天的富貴,都是誰享用了呢?

豐亨豫大,國庫充實,一切都像一場夢;可惜書畫天子縻費耗蠹、一朝揮霍凈盡,金人聞風南下,國事已不可為。嗚呼哀哉!

如果有機會重來,蔡京還會選擇一條權相的道路嗎?如果蔡京不問政治,像王詵那樣沈醉丹青,那如今的書法史,是不是又得重寫?畢竟在尚意的宋代,真正繼承二王風流筆意的,還是蔡氏兄弟啊。

榮華富貴本是空,且看幾時回頭?與諸君共勉。

【西江月·八十一年往事】宋代 蔡京

八十一年往事,四千裏外無家。如今流落向天涯,夢到瑤池闕下。

玉殿五回命相,彤庭幾度宣麻。止因貪此戀榮華,便有如今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