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頭條 > 文化

第29期解放書單|「河」與「山」的命運與時代

2024-02-05文化

將「書香上海」設為置頂星標

讓書香與您常伴

賈平凹是我們時代的觀察者和記錄者,他素來以神神叨叨的方式俯瞰蕓蕓眾生。【廢都】討論的是市場經濟崛起之初,西京城裏被市場經濟裹挾下的知識分子的靈魂安置問題;【暫坐】是以一群都市奇女子為觀察群像,來透視都市人物的沈浮;【河山傳】則以農民工洗河和煤老板羅山為兩個代表人物,來結構和觀察四十年中國人的命運沈浮。河山是人物,也是家國,更是時代,作為一本「現時的小說」,【河山傳】與其說是給兩個小人物寫的傳記,不如說是為我們的時代寫的一份風俗誌。

觀水有術,必觀其瀾。四十年如長河奔騰,泥沙俱下,小說斜刺時代,時代是日常,也是傳奇,是成長,也是凝滯。所謂日常,小說中人物幾乎都以一種自然主義式的方式存在,比如洗河身上幾乎集中了中國農民所有的精神品格,吃苦耐勞、機智忠誠,但是他甘當羅山的打手,他的狡黠和依附性,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世俗混世,又有著某種傳統底色。所謂傳奇,小說以流言開篇,其他人的故事也可以看成是巷間奇談,一部小說可以看成是關於時代的流言。無論是洗河與羅山的相遇,還是羅山的發跡與死於非命,他們身邊的蘭久奎、熊啟盤、呈紅等都具有傳奇的色彩,在日常波瀾不驚中充滿了傳奇和宿命。所謂凝滯,無論是洗河,還是羅山,還是周圍的官員和商人,幾乎以一種本能活著,一方面他們與大時代緊密相連,另一方面他們與大時代是脫嵌的,最後羅山的死於非命、身首分離似乎是一種隱喻。他們在大時代裏是生命的自為狀態,只有野草般生長而沒有內在精神的成長,是精神的畸人。洗河從鄉村來到城市,僅僅是一種表面的身份、名分和物質的城市化,但在精神深處,他和周邊許多人一樣,依然生活在現代文明的邊緣。小說中的人物有的是生存智慧,但是在生命的意義上,缺少現代文明的洗禮和成長。從這個維度上講,他們最終的跌落是歷史的必然。小說具有某種寓言味道,幾乎以一種不動聲色的方式揭示一個事實,物質和精神協調的現代文明依然任重道遠,僅僅建基於物質進步基礎上的畸形繁榮是不可持續的。

【河山傳】向中國小說傳統回溯,采用一種靜水流深的手法來觸摸和陳述我們這個時代。所謂稗官野史、道聽途說,小說以河—山兩個人物為深入世相的行動結構,以散點透視式的手法集納起一個個荒誕不經的都市流言和傳奇。表面看,這種結構枝枝蔓蔓、毫無頭緒,而這恰是作家的有意為之。也許只有這種采花摘果、順手牽羊式的手法,才能貼近世情生活中每一個人物生命的本真狀態,這大概也是小說以河山為名的原因。作為一種自然的存在,山河亂響,回聲蕩漾,山河不響,俯瞰眾生。從小處看,河—山是賈平凹創造的一種主/仆辯證法,作為農民工的洗河與作為民營企業家的羅山兩者互為映像。而從大處看,所謂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河—山既是傳統文化的隱喻,也是時代的寓言。河—山揭示的問題是尖銳的,有仁智為代表的傳統文化與理性、法治為代表的現代文明的轉化和融合問題,也有現實世界中一直無法有效解決的城鄉二元對立的問題,更有快速進入現代社會的現代人所普遍面臨的精神困頓問題。小說中的鄉村教師文醜良作為知識分子的代表,他是清醒的洞察者,小說中他對城鄉關系所發的大段議論,更像是作家的自我辯護。賈平凹借對農民工問題的思考抒發是:鄉土文明不可避免要融入城市文明,鄉土文明終將要唱起它自己的哀歌。賈平凹敏銳發現了時代的問題,但是他無法提供解決問題的方案,也無法提供更高層次的精神引領,這是小說局限的地方。【河山傳】功能也許正如小說後記中所說的,是記錄,是陳情,是「藏汙納垢的土地上,雞往後刨,豬往前拱,一切生命,經過後,都是垃圾,文學使現實進入了歷史,它更真實而有了意義」。(作者為【探索與爭鳴】主編、編審)

【河山傳】

賈平凹 著

作家出版社

資料:上觀新聞

作者:葉祝弟

編輯:邱思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