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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得虧都會變成將來的幸運!我爸是這麽做的,也這麽教育孩子

2024-01-27文化

我爸本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但是,我們家卻有個祖傳的手藝,就是會做宴席。我爸靠這個祖傳的手藝為十裏八鄉的百姓服務,贏得了好口碑,也給他贏來了人生的重大轉折。

聽我爸講,我們家祖上曾在一個王爺家裏當主廚。後來,王爺家犯事,我家祖上就流落到我們這一帶,專為方圓百裏的老百姓在紅白喜事,以及孩子滿月時辦宴席。這到底是祖上那一輩子的事,真的假的,誰也不知道,家裏就這麽傳說。

我爸從小跟著我爺爺走四方,一邊給我爺打下手,一邊學做宴席上的各種菜肴。

我爺的做飯手藝既上得了廳堂,也去得了民間。他曾經為省城的大戶人家辦過宴席,也給普通的村民辦過流水席。在我爺的精心傳授下,我爸可以說煎炸烹炒樣樣精通。

我們家那地方冬天比較冷,也比較長。十月份秋收以後,地裏就沒什麽農活了。一直到第二年清明以後才開始下地。冬閑的時間有半年多。這個時候,家家戶戶也有收成了,辦婚事的特別多。這時候,就成了我爸最忙的時候。

那個年代,婚宴沒有去飯店的,也去不起。都找像我爸這樣,能張羅會做飯的人,在自個家裏辦宴席,把親戚朋友請來慶祝。

我爸平時在生產隊種地,忙不過來,在春夏秋三季很少接活,除非特別熟的人,拉不下面子的才會去幫忙。冬天閑下來沒什麽農活了,我爸就開始接辦宴席的活。

辦宴席挺累人的,一忙活至少三四天。根據主家提供的原材料,做得宴席既要好看,像樣,還要好吃。尤其是有些人家經濟條件有限,原材料品種不多,都是普通的食材,更需要動腦筋,做出花樣,做出特色,別讓來得客人笑話。

雖然很累,也很燒腦子,實際上也沒什麽酬勞。大多數的時候,跟義務幫忙差不多。除了個別家庭條件好的人家會給個幾塊錢,多半也沒有什麽酬勞。忙活完了,給拿兩瓶酒或兩條煙或一包糖,有的人家不給煙酒,送結婚時別人送的禮品,比如床單、枕巾、暖壺之類。有的家裏這些都給不起,家裏有什麽就給點什麽,沒有就算了。

我爸脾氣好,性子軟,人厚道。別人都是談好價才決定去不去。我爸只要時間夠,從來不跟別人談價。給多給少,給不給,從不與人爭競。用他的話說就是,閑的也是閑的,就算幫忙了!誰還一輩子老結婚呀。因此,找他的人特別多,冬閑的時候都排不開日期。經常頭年就得跟我爸定好日期,就怕現定沒空。

我們家那地方辦宴席的主食必須是用黃米面做的油炸糕。直到現在都是這樣,也算是一種傳統文化吧。

油炸糕餡通常有兩種,一種是豆餡,一種是菜餡。做起來挺費事。先要和好糕面,再上屜蒸,蒸完再用手捶糕,捶好糕以後,還得揪成一個個小糕劑子,再包上豆餡,菜餡,我們管這叫捏糕,包好以後再用油炸。炸出來的糕外表金黃酥脆掉渣,內裏軟糯,這才算是好的油炸糕。

誰家辦事,親戚朋友早早就得去幫忙,男的負責捶糕,女的負責捏糕。宴席開的時候,還得幫著迎來送往,端盤子,刷鍋刷碗。

辦一場宴席,我爸至少得忙乎四五天,第一第二天,采購、備菜,第三天是正日子,也是最忙的一天,辦完事後,主家還得再擺幾桌謝客宴,宴請正日子那天幫忙的親朋好友。當然,也包括我爸。但是,酒席還是我爸做。只不過,今天主人要請我爸上桌吃飯,給我爸敬酒表示感謝。正日子那天我爸忙得根本上不了桌,只能找個間隙,隨便吃兩口完事。

吃完謝客宴,走的時候,主家一般會給幫忙的人每人至少帶10個炸糕,多的也有30個的。給我爸的除了炸糕外,還會有一葷一素兩樣菜。這是約定俗成的禮節。

煙酒糖以及生活用品,如果我們家需要,我爸就帶回家。否則,我爸就拿到集市上賣掉,換成錢。但糖塊我爸不會全賣了,一定會留幾塊,分給我和我哥。有時候,還會用換的錢給我們買一些其他的小玩意和小零食。炸糕和菜就帶回家,給我媽、我哥和我吃。

因為我爸這個手藝,我們家的日子過得比別人家要寬裕一些。因為這個手藝,我爸在十裏八鄉的口碑特別好。也因為這個手藝,我爸獲得了他人生的一個最重大的機遇,把自己從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工人,吃上了商品糧,掙上了薪金,到省城上班了。

有一年快到年底了,村長找到我爸,說省城有一個國營大廠給職工辦集體婚禮,讓我爸去幫忙,過幾天派車來接。村長發話了,我爸更沒有二話了。

原來,這個工廠的食堂師傅就會做家常便飯,大鍋飯,辦宴席他們沒經驗。食堂領導就四處打聽,想找一位辦過宴席的人幫忙。我們村離省城不遠。他們不知道跟誰打聽到我爸會做宴席,而且是這一帶做宴席做得最好的,然後就一級又一級地找到了我們村長。

果然,過了兩天,村長領著一輛吉普車來到我家接我爸。村長千叮嚀萬囑咐,讓我爸一定要拿出平身的水平,當作一項政治任務來完成。

一星期以後,一輛吉普車把我爸又拉回來了,還從車上卸上不少的東西。目送吉普車走遠,我爸顧不得把東西拎進屋裏,一個箭步跨進家門,語無倫次地跟我媽說,「他們讓我過完十五就去工廠!」

我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我爸,「讓你去工廠幹嗎去?他們還要辦宴席?」

我爸激動地說,「不是辦宴席,他們讓我去工廠上班,正式的!」

我媽更迷糊了,「你是不是犯迷糊了?去了一趟省城回來,胡說八道什麽呀!讓你到省城上班,你做夢了吧!」

我爸說,「是首長親自問我的。過完正月十五就讓我去工廠報到去!」

我媽聽得一楞一楞的。

我爸趕緊把前因後果跟我媽學了一遍。

話說吉普車直接把我爸拉到了位於省城的工廠食堂。

這個工廠有上萬人,全國各地的人都有,食堂特別特別大。食堂領導跟我爸說,三天後,他們工廠在這裏為10幾對新人舉辦集體婚禮兼春節聯歡會,有400多人參加。我爸的任務就是準備這400人的宴席。工廠的廠長,他們喊首長,也要參加。

食堂領導還說,食堂所有的人這幾天都聽我爸指揮,給我爸打下手。

布置完任務後,食堂領導還特別問我爸會不會做川菜。說他們首長和工廠裏好多工人都來自四川,能做幾個川菜最好了。

那次辦宴席,我爸拿出了渾身的解數,一輩子的絕學,把從我爺爺那兒學到的本事全部晾了出來。粗菜細做,細菜變著花樣做。考慮到參宴席的人來自天南地北,酸甜苦辣各種味道兼顧。

我們那地方沒人喜歡吃辣的,當地辦席的人一般不會做川菜。但我爸小時候,跟我爺為一個大戶人家做過川菜。所以,他知道川菜怎麽做。那天,他做了3道川菜,回鍋肉,麻婆豆腐和水煮魚。正宗麻婆豆腐應該用牛肉碎,但是食堂沒牛肉,他就只好用豬肉代替了!

宴席辦得非常成功,色香味俱全,得到了參加宴席人員的交口稱贊。據說首長一邊吃一邊誇獎,說,「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吃過這麽正宗的川菜嘍!」

宴席結束後,首長特意到後廚看望我爸,問我爸,「你願不願意來我們這裏給我們的工人師傅做飯喲?」我爸說,「春夏得種地,來不了。冬天有時間,可以來。」

食堂領導說,「首長的意思是,你以後不用種地了,到我們工廠上班,願不願意?」

我爸小心翼翼地問,「這敢請好,但能行嗎?」

食堂領導說,「你就說,你願不願意吧?」

我爸一聽這話風,趕緊說,「願意,我太願意了!我做夢都願意!」

周圍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首長說,「那咱就這麽定嘍。過完正月十五你就來這我們這裏,找他報到!」說著,指了一下食堂領導,我爸忙不叠地說,「行行行。」

就這樣,我爸從一個老農變成了了一名工人。

那個年代,一個農民進國營工廠當正式工人,而且是到一個有上萬人的工廠當工人,別說是白日做夢,睜著眼想都不敢想!簡直就是光宗耀祖的事!相當於天上掉下個大餡餅,還是全肉的餡餅,直接砸在我爸的嘴裏了,都不用我爸張嘴,十裏八鄉的人都眼紅壞了。

我媽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說我爸,你好人得好報了,這麽多年,沒白忙活。雖然沒得到東西,但是掙了個好名聲。不然,人家那麽大的工廠不找別人,為什麽找你呀?還不是因為你手藝好,人又厚道嗎?

我爸平時話不多,就會低頭幹活。聽我媽這麽一說,也呵呵地樂個不停。

我和我哥小,只知道當工人好,但是到底好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跟小朋友玩的時候,就跟他們誇耀,「我爸過完年就到省城當工人了!」小朋友們羨慕地說,「你爸當工人真好!」到底怎麽個好法,實際上他們也不知道。

我爸進工廠後,被分配到食堂。工廠給他安排了宿舍,平時我爸不回家,就住在宿舍裏。

上班以後,食堂領導立即給我爸安排了好幾個徒弟,況且我爸毫無保留地教他們,他們幾個對我爸特別獲重。

我爸的徒弟後來都特別有出息,有的當了食堂的領導,有的自己出去開了飯館、酒樓,有的承包了單位或者學校的餐廳。

那個年代講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爸的這幾個徒弟每年春節期間一定騎省城趕到我們家,給師父師母拜年,多少年都這樣。即便後來,我爸退休了,他們也來!用他們的話說,「沒師傅,那有我們的今天!」

我爸幹活不怕苦不怕累,手藝又好,又肯鉆研,變著花樣給工人們做飯。他們廠的食堂在省城裏是出了名的好,物美價廉。好多外面的人讓他們廠的工人給帶飯,自己廠工人也給家裏帶飯。食堂年年是先進單位,我爸年年是先進個人。後來,我爸找領導,死活不當先進了。他說,飯也不是我一個做的,年年讓我當,不合適。大家幹得都不錯,好不當讓我一個人全占了。

我爸退休的時候,工廠開了歡送會,去了好多人,工廠所有的領導都去了。用我爸徒弟的話說,「我師傅歡送會的這排面,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我爸說,「我一個農民,給工廠做了一頓飯,就讓我當上了工人,這天大的恩情可不能忘了。首長當時讓我去,就是希望我給工友們好好做飯,讓他們吃好喝好,為國家多做貢獻。這是我的本分。」

如今,父親快九十了,身體依然硬朗,逢年過節還能親自下廚給我們整幾個拿手菜。每年在飯桌上,他最常對子女們說的一句話就是,「做人要厚道,要懂得感恩。別怕吃虧,你吃多少虧,別人不知道,老天爺都給你記著好好的呢。在你將來的路上,這些虧都會變成你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