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大雨後的城市空氣清新,非常安靜,望著樓外的萬家燈火,我卻無論如何也難以入睡。不為別的,就因為我的家鄉下了一場更大的雨,還夾帶著一紮來厚的冰雹……而這個冰雹讓我想起了我二十年前那段不懂事的歲月。
小學(2000-2005年)開始,我就和同村的孩子們一樣,不愛學習,也許是天性使然吧,一天不是去河裏抓魚抓蝦,就是上樹掏鳥窩,再或者上對面的山上找野果,有時候嘴饞到看見別人家的沒成熟的杏子就開始惦記,半夜就去偷,這種童年是現在孩子們想象不到的。話說,沒挨打的童年不完整,的確,曠課這事還是被老師發現並讓學生帶話給了我爸。等開心的回到家,看到的便是我爸那鐵青的臉色,我知道要出事了,他不由分說的把我拽到長條凳上,扒下衣服,用帶刺枸杞枝條抽打我,每打一下,那是痛到肉裏疼啊!這場痛打以母親的以死相逼停止,而我心裏也越發的恨他。
那場雨和今天的一樣,閃電雷聲不絕於耳,黃豆大冰雹在天上掉了下來,我還撿著當糖吃呢,可是越下越大,不一會兒就鋪滿了漫山遍野,所有人家裏的莊稼都被打倒,樹葉打光,我爸滿臉愁容的說:「今年的收成應該全完了,後面就看薯仔能不能救過來,其他的大麥,小麥肯定絕收,再咋辦啊?今年白幹了!」這個時候,爺爺過來也愁的直跺腳,可是誰也無可奈何。此時爺爺對爸爸說:「當初,讓你上學你不上,你看人家和你一起長大的王老師,不用種地,還在學校受人尊重,有薪金拿,你現在走這條路都是你自己選的,怨天沒用,再就準備出門打工去吧,把你娃再好好管管,再不管還得像你我一樣在地裏刨食吃。」我想「我爸不念書跟我有啥關系?還要提我。」
學習勉勉強強的我還上了初中(2006-2010),在爺爺看來,我是我家的「文化人」了,有海報啊什麽的,只要有字的,都讓我給他讀,可是我每周也就回家裏一次,基本讀不上多長時間。每次爺爺總會和我嘮叨要像王老師那樣,吃公家飯,當老師好,也許在他心裏王老師就是全村最優秀的那個人了吧。他不讓我幹農活,不讓我學習我爸,更不讓我學習那幾個臨近中考退學的和我一起玩大的小李和小孫等人,他堅持讓我好好學習,當我去學校時,總會偷偷給我塞零花錢,叮囑我好好學習。
中考完了,我做了個兼職,一天40到50塊,可是這哪有我的玩伴們掙的多啊!他們去了好多地方打工,記得他們告訴我外地多好多好,有火車,有二三十層的高樓,有特別寬敞的馬路,有立交橋……他們的發型在我看來也很帥,頭發蓋住半張臉,帶個墨鏡,染上黃顏色或者紅顏色,小孫耳朵還打了幾個耳釘,這就是當初的非主流,我感覺他們真有見識,如果不是由於膽子小,又害怕不念書我爸收拾我,我早跟他們跑了。因為在當時,我感覺念書真的太無聊了。從這時起,我心裏更加憧憬去外地了,無時無刻不想著趕緊離開這個山溝溝。
村裏的玩伴去外地是靠打工,我去是靠讀書。當我在大學( 2013-2017)上學時,我想起了一起玩耍的小孫他們,此時此刻的他們早已娶妻生子,而我還孑然一身。我給他們打電話,聯系到了他們,在我沒課的時候我去了他們幹了幾年工作的地方,是個大車修理店。如果不是靠聲音,我辨別不出那是他們兩個:他們的胳膊上,臉上全是機油,他們笑著說讓我別笑話他們!我說怎麽會呢?都一起玩到大的。晚上,他們兩個請客吃了頓飯,在吃飯間,我看到他們胳膊上有幹活留下的傷痕,臉上也有歲月留下的痕跡,和當年揍我的父親那麽相似,在一杯杯酒精麻醉下我們敞開了心扉。
醉後的我們放的更開,話也多了起來。他們說他們上初中那時候他們那造型真難看,但他們覺得那樣夠酷,夠拽,忍著疼還打耳釘,一個男人打什麽耳釘。他們說話間,會和我對比,說我未來多好多好,他們這輩子是完了,那時候總以為上學不好,以為老師管著不自由,總覺得離開校園有花不完的錢,可是後面結婚什麽的都不由自己做主,打工出來也看人臉色,就說今天出來吧,都得給管事的塞兩包好煙,說著說著他們越來越後悔,甚至一度想回到過去。而我也只能端起酒杯說,各有各的命運,我們畢業了工作也不好找,說著說著,他們都喝大了,而我也對自己的未來表示了擔憂,我的工作在哪裏?我的未來如何規劃?
距離大學過去已經7年了,我也有了穩定的著落,在這個城市安了家。如果當初不是怕被揍,我是不是和我玩伴一樣?如果不是爺爺偷偷塞錢給我,不是他嘮叨我應該像王老師那樣,我是不是也像父親一樣擔心像今晚這樣的冰雹?擔心我的二畝三分地?孩子們啊,總是聽不進父母和老師的教誨,總以為讀書是給父母讀,給老師讀,可偏偏就是沒想到是給自己讀,也許因為這樣,所以這個世界上也許才多了些郁郁寡歡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