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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人生如夢,風洗空山

2024-07-10文化

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歷練王維的「空」境。我翻遍了王維的詩詞: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到: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尋著這條脈絡,我在找王維的少時。我讀了很多很多……

少負才名,名動京城;當同年齡的李白還在四處投簡歷的時候,王維已是公主、王爺等貴族的座上賓;彈的一手好琵琶後成為唐明皇的樂師首席。後來我把陶淵明的: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入塵網中,一去二十年。銜接到王維中歲與晚年之前,一切都通了。誤入塵網中,一去二十年。究竟是陶淵明的開悟之語?還是預判千古文人的人生必經,我們已無從說起……

安史之亂,是很多唐代文人的轉折;也是王維一生起伏的最高處。國破家亡之際,他救人,而後被人救;他遁入輞川,不在出世。他寫:隔浦望人家,遙遙不相識;已是通達佛性的深處。行到水窮與坐看雲起,也是看透了天地迴圈的規律:起伏無止,物極必反。但他心裏作為人的那部份,他只留了一句:「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中國哲學裏,勝敗從來不分: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我們從來不是單一和對立論,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輞川的南垞和北垞之間,王維的心中穿過多少勝敗之事?就像他自己回問的一樣: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這個空境,就像網,從天上罩下來;疏疏密密,幾人掙脫得了?

一切都值得抱怨、也值得推脫責任;畢竟用當下佛的語言,個體無需承擔他人的命運,無需幹預他人之因果。但當年的王維承擔了很多樂師的生存之責,用自己驚才絕艷的聲名換來百余人在安史之亂的幸存。有些苦,他匆匆轉身;對好友裴迪也從無言起。

我有時候在想,人看開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境界?直到我歷經些許世事,不停的反悟我讀過的詩詞;直到久別重逢於王維,我才了解。人看開其實就是一種空境;佛道兩家所言一體。是個體存活在世上,觸及更深層次的寧靜;是身心同歸於寂,漸漸少言少語;為人處世不在過分用力。彈些琴、畫些畫、讀些詩;流動在千年歷史裏的你我,輕薄的就像浮雲底下的影子,狂風一吹,草草收場……

散文到這裏已經結尾,千百年的時光倏忽而過;我們記起的終究不是誰和誰的身家;而是這些留存在世上的名言警句、詩文圖集以及追尋與古人的同頻共振。我想當下人所追求的東西,會不會被霧瘴所迷?

賦一首五律,以記王維:

【溪山逸遊】

——雨顏(陳雪晴)

落腳輞山外,月明燈火中。

寒犬吠如嘯,村墟搗夜舂。

童坐發無言,囊昔每思空。

徜能從我遊?江上一蓑翁。

作者:雨顏(陳雪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