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余暉如火,連日酷暑令人落魄。這天,小縣城裏最富有的商人葉天富結束一天的生意往事,孤身一人駕著馬車返回他在城外的莊園。
車夫李四抽打著韁繩,嘴裏不住地哼著小曲:「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葉天富半躺在車廂裏,一只手扇著蒲扇,一只手扶著車廂邊,時不時探頭出去看看路況:「嘿,李四,小心點開著,這破路顛簸得要命,可別把我顛下車去!」
「放心葉老爺,我這車術可是一流的!」李四回頭大笑著說。
車廂在坑窪不平的土路上顛簸左右,塵埃飛揚,視線所及之處,路邊只見到零星幾個行人匆匆而過。
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淒慘的慘叫。李四慌忙猛拉了一下韁繩,車馬剎那間停住。
葉天富探出頭去檢視,只見路邊樹蔭下,一個老者仰面倒在地上,一輛滿載雜物的手推車翻倒在一旁。躺在地上的老人正痛苦地呻吟,額頭有一道血跡,似乎是跌倒時撞到了頭。
葉天富嚇了一跳,對李四喊道:「這老頭子受傷了!快下去看看!」
李四三下五除二跳下車,跑到老者跟前檢視情況。只見老人已經失去知覺,額頭的傷口在滲血,面色發白,雙目緊閉,十分難受的樣子。「不好了葉老爺,這老者傷得不輕,得趕緊送他去醫院!您快下來幫幫忙!」李四焦急地說。
葉天富二話不說,和李四合力將傷者擡上馬車,全速驅車趕往縣城的仁濟醫院。醫生診斷這位李姓老者腿骨折了,還有輕微腦震蕩,需要靜養一段時間。葉天富安排老者入住醫院,交代好醫藥和護理費用全部由自己支付。
過了幾日,葉天富正與家人用晚膳,管家高老頭進來稟報:「葉老爺,外面有個年輕人堅持要見您,自稱是來道謝的。」
「快請他進來吧。」葉天富放下碗筷,招呼道。
只見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青年邁著大步走了進來,行了個禮後開口道:「葉老爺您好,我叫李勇,就是您救的那位李中年老人的孫子。我特意前來向您表示感謝!多虧您伸出援手,救活了我的老奶奶。我們一家上上下下都活命於您!」
葉天富笑呵呵地說:「舉手之勞而已,你奶奶摔斷了腿,送醫院救治是應該的。」
李勇將一個布包放在葉天富面前,說道:「我們家裏條件不好,沒有多少東西可以致謝您。這裏有幾壇自釀的花雕酒和幾只老雞,還望葉老爺笑納,權當個心意。」
葉天富連聲道不敢當,命高老頭接過布包,又讓李勇落座,吩咐人倒了好酒請他喝。兩人客套寒暄幾句後,李勇起身準備離開,臨走時神秘兮兮地湊到葉天富耳邊低語了幾句話,然後大步離開。
葉天富面帶困惑,自言自語道:「這小夥子幹嘛這麽神神秘秘的?說的什麽午夜東房,命懸一線的,莫非是在警告我危險將近?」
當晚,葉天富輾轉難眠,滿腦子想的都是李勇臨別時莫名其妙的那番話:「午夜莫睡東房,命如浮萍一線。」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他在暗示自己夜裏會有生命危險?
葉天富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第二更天時分,也沒想明白那番神神秘秘的話是什麽意思。這時,院外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似有人影晃動。
葉天富心頭一緊,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李勇的囑咐,他悄無聲息地起身,摸黑來到西邊偏廂的一間儲物間,鉆進堆滿雜物的大箱子裏藏身。
主臥室中突然傳出一陣激烈的打鬥聲、東西翻倒的聲音和人的慘叫聲。
「撲通」一聲似乎有人重重摔倒在地。
「快搜!」一個男人焦急地喊道,「別讓他跑了!」
接著傳來嘩啦啦翻箱倒櫃的聲音,歹徒似乎在到處翻找金銀財寶。
「找到了!這箱子裝滿金珠寶!」一個歹徒興奮地喊道。
箱子被開啟的聲音和東西倒進麻袋的沙沙聲響起。「好了兄弟們,咱們今天功德圓滿!葉老財迷這回估計得憋屈好一陣子!」一個歹徒得意洋洋地說。
「走吧走吧,人不在這,快點撤!」為首的歹徒命令道。一群歹徒迅速逃離現場,很快院中再次鴉雀無聲。
葉天富緊握拳頭躲在箱子裏,心怦怦直跳,不住地流冷汗。
第二天清晨,葉府上下一片哀嚎。葉天富的管家高老頭跪在地上痛哭不已:「天有不測風雲!葉老爺,您連夜遭遇歹徒行刺,又在千鈞一發之際幸免於難,真是奇跡啊!」
葉天富沈吟片刻,命人立即去李家把李勇找來。
李勇很快趕到葉府,葉天富直截了當地問他:「李勇,昨晚的事情你知道內情嗎?難不成你參與了進來?」
李勇臉色一白,跪倒在地,哭訴道:「葉老爺,我也是被逼無奈啊!我出門在外,不慎結識幾個歹徒,他們威脅我參與這次行動,我實在無法推脫,只好暗示您當心。我萬萬沒想到反害了自己,該死啊!」
縣衙很快就抓住了幾名歹徒,竟是李勇和幾個朋友,全都招供就是他們策劃打劫的。眾人大吃一驚,連葉天富也難以置信。
「我必須弄個明白。」葉天富親內建人去李家,詳細詢問李中年事情的來龍去脈。
李中年跪在葉天富面前,泣不成聲:「葉老爺,這全是我這不成器的孫子惹的禍,我做祖父的沒能好好教導他,罪過罪過!」
原來,李勇在外漂泊,不慎結交幾個歹徒朋友,被他們脅迫參加這次行動。李中年無意中得知李勇將要行兇打劫的訊息,心中十分驚恐,但又舍不得自己的骨肉,只好找機會暗示葉天富註意安全。沒想到李勇還是失敗落網,害了自己。
「葉老爺,您赦免我孫子吧,他是被逼的啊!」李中年痛心疾首,再三向葉天富磕頭求情。
葉天富沈吟片刻,還是決定撤了對李勇的控告,因為想到這一家人的救命之恩,自己應該寬容為懷。
葉天富派心腹深入調查,這才查明幕後主使竟是自己多年商業競爭對手陳富貴。
原來陳富貴屢次用迂回手段打擊葉的生意,但均告失敗。這次他終於花重金聯系到幾個歹徒,指使他們行刺葉天富。
葉天富立即將陳富貴的陰謀告知縣衙,很快陳富貴就被抓獲歸案。所涉案的歹徒們也都受到嚴懲,這才為葉天富主仆報了那一夜的仇。
事後,葉天富親自去看望獄中的李勇,取回被盜的財物,並告知他已被無罪釋放。
李勇趕緊跪在地上叩頭道謝,再三發誓絕不再沾染黑勢力,重新做人。
葉天富將老者李中年接到自己府中居住,使他免受外界的流言蜚語傷害。他還悄悄資助李勇遠離歹徒們的環境,找到一份正經工作,不再走上邪路。
從這次驚險事件後,葉天富的性情和處事方式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意識到自己多年來一門心思追逐金錢權力,卻忘記了家人和朋友;現在命懸一線,更看清很多事情的本質。
他決定從此整改,不再把時間和精力都花在商業上,而要關心家人,多做善事,施及窮苦之家。
葉天富出資在縣城創辦了一所免費學堂,使很多貧寒子弟也有機會識字讀書。
他積極賑濟災民,救助老弱病殘,甚至還收養和資助了十幾個孤兒,讓他的家成了一個小小的福地。
葉天富余生行善做義舉,聲名遠播,老一輩的鄉紳都以他作為楷模。就連縣衙官員也多次表彰他濟世助人、造福一方的美德。
雖然葉老爺的頭發越來越白,步履也不再如既往矯健,但那顆寬厚善良的心卻始終沒有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