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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在有情天 | 藏在梅雨裏的「中式美學密碼」

2024-06-30文化

「風到了這裏就是黏,雨到了這裏纏成線……」

一首老歌,唱出梅雨中的江南。

每年6月下旬到7月上旬,隨著西太平洋副熱帶高壓的增強,西南暖濕氣流與北方南下的冷空氣相遇,在長江中下遊地區交匯,形成準靜止鋒,並較長時間滯留在這一帶。

這段時間,江南天氣陰沈多雨,又因為時值梅子成熟的季節,所以,這漫長的雨季有了一個浪漫的名字——梅雨。

多情自古江南雨,詩中有雨,雨皆入詩。

「梅實迎時雨,蒼茫值晚春。」這句話抒發著唐人柳宗元被貶謫時的心境,正好與梅雨季的煩悶感聯系在一起。而到了宋代,隨著經濟重心南移,江南文人聚集,他們筆下的梅雨少了煩悶,多了獨屬江南的溫婉寧靜。

「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賀鑄寫出了江南的婉約纏綿;「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趙師秀描繪出梅雨季節的親切可愛;「梅雨細,曉風微。倚樓人聽欲沾衣。」晏幾道訴說著雨中悠然的心境……

如詩如夢的梅雨,是江南「中式美學」的正確開啟方式。在一代代文人的描摹中,梅雨逐漸構成了人們對「江南」意象的最初記憶。

江南,是「多少樓台煙雨中」的水墨丹青,是槳聲燈影裏帶著「六朝煙水氣」的秦淮河,是「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的小橋流水;是雨巷裏撐著油紙傘的「丁香一樣的姑娘」……這些從小讀到大的句子裏,藏著無數國人少年時,對於「詩情畫意」的美好想象。

梅雨的聲音也是獨特的,撥動著江南人的心弦。「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韋莊這句話,詮釋了雨中水鄉的美,碧綠的春水,悠揚的船歌,伴著細雨中的夢,讓人久久沈醉。

雨打芭蕉、雨澆荷葉,雨潤竹林……一幕幕情境構成了自然的旋律,演繹著萬物的生長與光陰的流轉。「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雨聲也融入江南人的生命歷程,也見證著世事的起伏與變遷。

江南的「中式美學」也濃縮在建築風格中。

江南的古典建築融入了古人適應氣候的生存智慧。明清時期,江南的大宅門往往是多進穿堂式,天氣悶熱,就把院內的幾進門都開啟,形成穿堂風。地面積水,可以設定「臨時步道」。過去,在南京甘熙宅第,到了梅雨季,從堂屋進房門要安裝木質踏步,與門同寬,可清洗,可固定,可拆卸……出入家門,都要經過這個踏步才能進房間。

江南建築不僅有智慧,還充滿迷人的藝術氣息。小橋流水,亭台樓宇,青瓦白墻,在雨水的洗禮下,更加古樸典雅,頗具韻味。

在蘇州古城,老民居、水碼頭、水踏步、石欄桿、過街樓、依水的橋,高高低低、曲曲折折,相映成趣。行人步履悠然,河道流水潺潺。在那絲絲細雨的浸潤和暈染下,盡顯朦朧之美。

江南水鄉的建築和建築旁精心栽種的植物相映成趣,在雨絲的映襯下更具美感。蘇州拙政園的聽雨軒,是一處經典的賞雨點。軒前一泓清水,植有荷花、荷葉;池邊種著芭蕉、翠竹,軒後也種植一叢芭蕉,前後相映。無論是細雨蒙蒙,還是急雨驟驟,都可以觀賞到不同的意境。

「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在廣義「江南」的概念中,徽派建築是秀美山水間頗為靈動的一筆。徽派建築中的水,講究一「聚」。建築的前院高深,天井居於庭院中心,一到雨天,四面的水便順著屋脊緩緩流入天井,成為別致之景。

每逢梅雨季,晴日難覓。黏糊糊、濕答答的空氣令人煩悶,但聰慧的江南人卻能將這時節化為樂趣。

梅雨季空氣潮濕,衣服容易有異味,古人選擇了「以香熏衣」的風雅方式。「風老鶯雛,雨肥梅子,午陰嘉樹清圓。地卑山近,衣潤費爐煙。」,著名詞人周邦彥在溧水縣做官時,遇到梅雨時節,便是用熏籠熏衣物。

宋代【陳氏香譜】詳細描寫了如何熏衣服:先將熱水放在熏籠下面,衣服覆蓋在熏籠上面,熏潤之後,再將香爐放在熏籠下面,加以熏制,這樣,衣服容易吸收香氣。

雨季,食物容易在潮濕的空氣中發黴,江南人用智慧,把「黴味」變成了美味,一道道各具特色的美食,化作記憶裏濃郁的家鄉的味道,令人著迷。

在浙江紹興,人們把「黴食」做成人間至味。周海嬰在【魯迅與我七十年】說:「自從叔叔搬來後,我們的夥食從母親的半廣東半紹興的菜式,變成徹底的紹興口味了。記得日常總有黴幹菜燒肉、黴千張、黴豆之類。」

黴幹菜(梅幹菜)是許多江南人的味覺記憶。一口梅幹菜入口,味蕾便感受到了童年時潮濕的梅雨之味,舊巷、老竈、煙火,是雨季裏來自溫暖家庭的心靈慰藉。

江南人中更風雅的,可以飲一杯梅子酒,梅雨時的梅子褪去澀味,口味更加酸甜,用來煮酒或釀酒,更為清香。也可以和友人在雨中飲一杯茶,近看雨絲如縷,遠望水墨青山,豈不快哉?

梅雨「中式美學密碼」,蘊藏在江南人的生活藝術中,代代相傳,生生不息。

梅雨時節,恰逢周末,不妨靜靜地感受和體驗一番獨屬江南的古典中國美,讓如詩如畫的景色和深厚的文化底蘊,如這雨絲一般,潤澤我們的靈魂和記憶。

新華日報·交匯點記者 李璞/文 鄧宇軒/AIG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