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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新視界|別躺平,歡迎來到艾蕪的「流浪星球」

2024-06-20文化

2024年6月20日,是艾蕪誕辰120周年。

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艾蕪首創了「流浪小說」的書寫,開拓了新文學創作「邊地文學」題材領域的先河,他像是一位以筆為劍、以紙為馬的行者,用一生的流浪與書寫,為我們揭示了一個個被時代邊緣化但又充滿生命力的故事。他的作品,如同一面鏡子,映照出社會百態,也如一盞燈,照亮了人性深處的幽微之處。在艾蕪的筆下,生活的苦難與美好、時代的變遷與人性的光輝熔煉一爐。人們在他的作品裏流浪、遠行,讀懂「文學是人生的反映,也是對未來的憧憬」。

6月14日,成都市新都區舉行了「艾蕪和他的朋友們」青年學術研討成果分享會。6月19日,【賡續南行精神 承傳百年文脈一一紀念艾蕪120周年誕辰】主題活動在成都市新都區艾蕪故居舉辦,以此紀念文學巨匠艾蕪先生誕辰120周年。

作為享譽現當代文壇的「流浪文豪」,艾蕪1904年6月20日出生於四川省新繁縣清流鄉(今成都市新都區清流鎮)一座竹林流水環抱的農舍。彼時的巴蜀大地,正處於「死水微瀾」的狀態,一邊是舊時代瀕臨終結時的寂靜,一邊是新探索的風起雲湧。

五四新文化運動的種種破與立,如同青春歲月的陽光,照亮了這位川西農家少年的心智。艾蕪本名湯道耕,本是一個頗能體現古人耕讀傳家理想的名字,而五四一代新青年所呼喚的「人要愛大我,也要愛小我」的主張,深深影響了他,他給自己取名為「愛吾」,之後又慢慢衍變為「艾蕪」,成為伴他一生的筆名。

成都市新都區艾蕪故居 圖據成都市新都區清流鎮人民政府

艾蕪的生命中始終不滅的是對遠方的追求。他曾在1925年、1961年、1981年,啟動過三次南行。20世紀20年代的那次南行,由於受蔡元培「勞工神聖」理念的影響,時間長達六年。其間,他在昆明做過雜役,在緬甸克欽山中當過馬店夥計,在東南亞異國山野與下層勞動者包括趕馬人、擡滑竿者、鴉片私販以至偷馬賊等朝夕相處……種種經歷,堪稱一部20世紀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艾蕪將這段時期描述為「墨水瓶掛在脖子上」的寫作生涯。無論環境如何惡劣,一路上艾蕪始終帶著書、紙和筆,以及一只用細麻繩吊著的墨水瓶,在小客店的油燈下、野外山坡上,寫下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遠方、現實與勞苦大眾,深深刺痛了他,卻也深深啟發了他,最終形成的那部【南行記】,在有意與無意之間,開拓了新文學創作「邊地文學」題材領域的先河,被認為是中國新文學史上流浪文學的拓荒者之一。

魯迅稱贊艾蕪是「最優秀的青年作家之一」,巴金推崇他為「中國最傑出的作家之一」,王蒙則高度肯定他在現代文學史上的地位「是經得住時間的考驗的」。

以腳步丈量大地、感知苦難,艾蕪對現實主義文學進行深化。青年時期的他,為了尋求更廣闊的生活體驗,毅然離家出走,踏上了南行的旅程。從四川到雲南,再輾轉至緬甸、馬來西亞等地,這段長達數年的漂泊生涯,不僅錘煉了他的意誌,更為他日後的文學創作積累了豐富的素材與深刻的人生感悟。短篇小說集【南行記】這部作品不僅是他流浪生涯的見證,也是他對人性、社會、自然三者關系深刻洞察的結晶。【南行記】中的每一個故事,都像是作者在漫長旅途中撿拾的珍珠,雖小卻閃爍著獨特的光芒。其中,【山峽中】透過講述一群被社會邊緣化的流浪漢的生活,展現了人性中的善與惡、愛與恨的復雜交織;【人生哲學的一課】則透過一個青年在旅途中的遭遇,反映了個人成長過程中的迷茫與覺醒。艾蕪的另一部重要作品【豐饒的原野】,同樣以其深刻的現實主義風格,揭示了舊中國農村社會的矛盾與變革,細膩刻畫了農民在新舊交替時期的思想變化,展現了他對社會進步的熱切期待和對農民命運的深切關懷。

【艾蕪全集】

艾蕪的作品,是邊地風情的抒情長歌,裏面不僅有對遠方的追尋,更有對故土的深深眷戀。他的文字總是帶著一種異域的風情與鄉土的氣息,這得益於他親身經歷的邊疆生活。那一路的行走,他見證了底層人民的艱辛與堅韌,也體味到了大自然的壯美殘酷。【漂泊雜記】以其細膩入微的文筆,透過回憶,讓讀者得以窺見西南邊疆那片遙遠而又神秘的土地。【春天】【落花時節】【童年的故事】【我的幼年時代】等作品,構成了他「故鄉」系列的深情篇章。這些作品中,艾蕪用筆觸細膩地勾勒出「天府之國」的一草一木,以及那些在記憶中永不褪色的人和事。與南行系列的異域風情相比,故鄉系列更多了一份柔和與溫暖,展現了艾蕪內心深處對故土的深沈情感。這些文字,是艾蕪對過往生活的細膩回味,也是對生命源頭的深情致敬,每一行都浸透著他對故鄉的無盡思念與美好願景。

透過作品,人們看見,艾蕪的人生軌跡與文學創作緊密相連,構成了一個關於流浪、探索與成長的詩篇。他的故事,始於四川新都的一片翠竹之中,卻最終在文學的長河中泛起了層層漣漪。

「人應像一條河一樣,流著,流著,不住地向前流著;像河一樣,歌著,唱著,歡樂著,勇敢地走在這條坎坷不平、充滿荊棘的路上。」這是艾蕪的座右銘,也是他一生的寫照。

當我們追溯艾蕪的人生清流,觀察這位「流浪文豪」的文學和人生,我們看到的是一位作家強烈的現實主義觀照,看到的是一個把文學作品寫在大地上的浪漫背影。

敢於走出「舒適區」,在與現實的風雲際會中,深刻地體驗生活、見證時代。比起許多困守書齋、苦心經營的作家,艾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行動派」,他有著強烈的深入現實、觀察現實的願望。艾蕪的南行,從實際體驗來說,無疑是一次見證苦難、見證危機的「苦遊」,但從中國現當代文學發展的角度看,走在這樣一條少有人走過的路上,艾蕪的南行又無疑是一次動人心魄的青春壯遊。風雨的敲打、烈日的炙烤,最終錘煉出【南行記】的恒久意義。艾蕪也用自己的行動,向後來的作家們詮釋著好的文學作品是靠腳走出來的。

圖片艾蕪同名作品改編話劇【南行記】演出現場 圖據封面新聞

南行路上,風光無限,但艾蕪始終保持著對人的關註。世上從來不缺好故事,只是缺少發現好故事的腳步與眼光。艾蕪在南行途中,與三教九流都能打成一片,並且透過作家的敏感,從這些人的經歷與故事中,看出個體的喜樂悲歡,更看出了時代的波譎雲詭。當所有這些個人的故事被書寫時,呈現在讀者面前的,就是那樣一個時代裏,整個勞動群體的命運。「我熱愛勞動人民,可以說,是在南行中紮下根子的。憎恨帝國主義、資產階級以及封建地主的統治,也可以說是在南行中開始的。我始終以為南行是我的大學,接受了許多社會教育和人生哲學,我寫【南行記】第一篇的時候,所以標題就是【人生哲學的一課】。」這是艾蕪自己對寫作【南行記】的剖白,也在訴說著他畢生對於有血有肉的文學追求。

斯人遠去,但似乎又不曾遠去。艾蕪的文字、艾蕪的精神,就如同他故鄉的名字一樣,早已化為汩汩清流,長長久久地流淌在文學的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