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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她在扮乖,就算現在已配不上他。也不要把他推開。永遠都不要

2024-01-03文化

圖片來源於網絡

①③

十個小時的旅程,姜黎來到了北方最大的城市「霧都」。

這裏充滿各種可能,紙醉金迷,無數的青年人為了夢想來到此處。

有的成功在霧都紮根,有的則受不了這裏過強的工作壓力,選擇背上行囊離去。

姜黎在接近郊區的地方租了個十幾平的小公寓,即便如此,一個月的房租都逼近四千。

她算了算,每天乘坐地鐵去D.S公司都得花一個小時。

姜黎也不知道自己拋棄所有,堵上一切來霧都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但她就是覺得,如果不過來她或許會一輩子後悔。

那天晚上,姜黎幾乎一夜沒睡,第二天去公司報道時才在地鐵上小憩了一會兒。

雖然D.S公司憑借「貓貓莊園」掙了好大一波熱度,但畢竟剛剛由工作室轉型,總部也是才搬到霧都。

所以只租了兩層辦公樓。

姜黎去的時候,室內很多地方還在裝璜。

她和幾個新來的工作人員由專人帶領,熟悉公司的各個部門。

因為「貓貓莊園」是女性向遊戲,所以公司裏到處都是年輕的女孩子。

在年齡差不多的情況下,大家很快就熟絡起來。

女孩子的話題永遠都是那些,什麽你的衣服真漂亮,你的臉竟然不卡粉……

就連姜黎這種內斂不愛說話的人也被誇了好多句女神、仙女。

「這裏就是文案組的工位了,大家先聊聊,一個小時後一樓培訓。」

文案成員剛剛上班,組內是不會給派什麽任務的,畢竟很多人對這款遊戲並不算特別熟識,都得先進行集中培訓磨合。

姜黎坐到工位後便一如既往的悶聲不吭,一邊開啟「貓貓莊園」一邊聽其他人閑聊。

「我告訴你們哦,據說D.S公司制作人很年輕呢,好像也是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

周雨惠是新來的幾個人裏最愛講話的,現在已經成為了核心人物。

有人回道,「我也聽說了,‘貓貓莊園’是一個男大學生在大四那年聯合十幾個同學一起做的。」

周雨惠哀嘆,「真厲害啊!要是我開發的遊戲爆火,我就直接變現跑路,絕不會建立公司。」

姜黎聽著其他人的討論,也有些好奇,想了想把遊戲關掉,點開百度,搜尋[貓貓莊園制作人]幾個字。

但只有零零散散的描述,對方的照片姓名全都是空白。

畢竟別人都是玩遊戲,對於制作人應該不會感興趣。

只不過……這個男大學生確實厲害。

姜黎回想起自己這近乎一年的渾渾噩噩,不免對對方升起了幾分敬佩。

聊遊戲主創團隊的事情也就是一個小小插曲,很快幾個人又把話題轉到了其他方面。

姜黎聽他們講了好多化妝穿搭護膚的小知識。

一小時轉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去一樓培訓的時候。

姜黎拿著本子和筆起身,隨著其他人一起往外走。

「仙女怎麽這麽內向啊?跟大家多聊聊天嘛?」

周雨惠從姜黎身後親昵的勾住她肩膀。

姜黎縮了縮脖子,「我……」

「等等,你是素顏吧?」

姜黎註視著對方驚訝到瞪圓的眼睛,又很快害怕的垂下眼眸。

「嗯。」

「素顏皮膚那麽好?我一直以為你化的偽素顏妝。」

姜黎並不知道什麽是「偽素顏妝」,正當她思考時,周雨惠的手已經從她臉頰上蹭過去。

「還真是素顏,大美女大美女,快讓老公親一下。」

眼看著周雨惠的嘴巴已經撅起來快伸到她臉上,姜黎驚得趕緊躲開。

兩個人打打鬧鬧一路跑到會議廳。

被周雨惠這麽一折騰,姜黎也開啟了一點心門,沒有那麽怯場了。

十多個新來的文案組成員坐在廳內,聽主筆分享「貓貓莊園」的故事脈絡和接下來的發展方向。

姜黎一直捧著本子記重點。

「接下來,請我們的遊戲制作人講幾句話。」

話筒發出一陣失真的鳴聲。

姜黎沒擡頭,依舊在寫東西。

直到——

「哇!」

「救命!」

「他就是制作人?這也太帥了吧!」

「年紀輕輕創業成功,還這麽好看,人生贏家啊!」

「……」

「……」

本來安靜的會議廳爆發出一陣激烈的驚呼和贊嘆,可能文案組都是女生的原因,總之姜黎有一種誤入盤絲洞的錯覺。

她按住一邊耳朵,皺起眉頭擡眼。

在目光觸及到台上的男人時,姜黎手一抖,筆落下來,在地上發出一聲輕微的響聲。

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白皙的面龐,除了五官,其他地方都不是記憶中的樣子。

世界上怎麽會有長的這麽像的人。

像的她差點以為……

或許是姜黎的目光過於不加掩飾,站在台上整理稿子的男人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冷不丁的,毫無溫度,完全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那是和余朝陽截然相反的氣質。

利落朝兩旁分開的黑發,露出漂亮飽滿的額頭。男人眉眼輕佻深邃,唇角勾著一點涼薄的笑意,完完全全就是個浪子的模樣。

更別提身上寬松的黑衣黑褲,還有手上戴的戒指,耳上的耳釘和數不清的各種小飾品。

怎麽會有人長的那麽像余朝陽,氣質卻和秦暮一模一樣。

姜黎搖了搖頭,撿起筆,把腦子裏的東西都倒出去。

與男人的目光相接也就是極為短促的時間。

隨著他侃侃而談的分享,底下的人也噤了聲。

所有人都在努力記筆記。

中間偶爾摻雜著個別人小聲的竊竊私語。

「聲音好好聽哦~」

「就是長的有點渣,十有八九是海王。」

姜黎覺得腦袋裏像是有無數棉花,堵的她什麽都不知道了。

上面的人在講什麽也完全聽不清。

她是在做夢嗎?是夢還沒有醒?

這不是余朝陽的聲音。

太過於低沈,和記憶裏清透的嗓音完全不一樣。

她深吸幾口氣,拍了下旁邊周雨惠的胳膊,「那個制作人叫什麽名字,你知不知道?」

「剛剛他說了,叫林旭啊!」

姜黎也不知道自己是放心,還是失落。

總之,整個人都很復雜。

她苦澀的笑了笑,將臉往下埋。

或許她真是因為昨天睡的太晚,出現幻覺了吧。

「第二排右邊數第三個,你在聽嗎?」

姜黎過於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連上面的人喊她,她都不知道。

「那邊的女生,你在聽嗎?」

台上站在旁邊的主美再一次提醒。

姜黎依然埋著頭。

直到——

「姜黎,姜黎,有人叫你呢,姜黎。」

姜黎被旁邊的周雨惠用力拍了好幾下脊背,她懵懵懂懂的擡起臉,才發現場內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匯聚在自己身上。

有疑惑,有探究,也有看熱鬧。

姜黎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循著本能站起來,「啊?我,我在……」

主美已經耐心告捷,「剛剛說到哪兒了,你知道嗎?」

「剛剛……剛剛……」

姜黎腦子混沌,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入職培訓很重要,特別是文案組,否則怎麽做好交接工作?」

姜黎攪緊手指,「……是,對不起,我……」

「主美老師,她年齡小不懂事,又是剛畢業不久的學生,她會聽的,我接下來會好好監督她。」

余光所至,周雨惠也站起來求情。

主美語氣已經很不好,「年齡小不是借口,我希望在接……」

話未說完,站在台上的男人突然張口,「年齡有多小?」

姜黎擡眼,這次是徹底的回了神。

那張清淡不帶情緒的臉就算和余朝陽一模一樣又如何,那不是他。

既然不是,就沒有什麽好緊張的。

她端正態度,「對不起,是我的錯。」

男人不依不饒,「回答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姜黎的錯覺,她總覺得林旭的語調放緩了一些。

雖然努力克制,努力表現出不帶感情的音線,但還是露出了破綻一般。

她又有點神情恍惚了。

幹什麽啊?她在想什麽?

她在期盼上面的人是余朝陽嗎?

期盼這是余朝陽假扮的?

別做夢了。

余朝陽永遠都不會做這種事情,他是那樣純粹,連撒謊都不會。

所有人,包括主美都不理解為什麽林旭會執著的問這個問題。

姜黎回應,「二十二。」

「哦,」林旭點點頭,似乎是輕笑了聲,牙齒咬著舌尖,尾音帶了點撩人的顫。

很渣很浪蕩的樣子。

接著意味不明又曖昧道,「原來是個妹妹啊……」

林旭那句撩撥的話也就是個小小插曲。

但姜黎卻一直迷茫到會議結束。

她沒辦法把這張臉和記憶裏的少年重疊在一起。

「寶貝,你那會兒怎麽了?眼神楞呆呆的,打你好幾下都不在狀態。」

姜黎從座位上起身,找了個借口,「當時有點頭疼。」

周雨惠用手探了下她額頭,關心道,「現在還好嗎?」

「挺好的,沒事了。」

「等等,你是不是看帥哥制作人看呆了?」周雨惠露出了然的表情,「哦~沒想到你還是個顏狗啊!」

姜黎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正要解釋——

「只不過那種人還是得離遠點,看著太海了,長了一張有十個女朋友的臉。」

有……十個女朋友的臉?

「沒有,那張臉很好。」姜黎反駁,「特別好。」

周雨惠瞪大眼,「不是吧,小姑奶奶,這就維護上了?你才剛剛見他第一面唉!」

「我沒……我就是……」,姜黎吸口氣,也不知道怎麽說,想了想又執拗補充,「總之,那張臉沒錯。」

周雨惠按住皺起的眉頭,對這個傻呆呆的乖乖女有一絲絲無奈。

看著會被渣男騙的樣子。

得把她拉回正途。

「你沒看見剛剛林旭對你的態度啊!完完全全不一樣,還‘原來是個妹妹啊’,說那句話特溫柔,說不定就等你上鉤呢!」

「遊戲做得好未必人就好,帥哥本來就普遍渣,他除了帥還潮,沒聽說過十個潮男九個渣嗎?buff疊的死死的。」

姜黎低下頭。

林旭這個人是什麽樣子都和她沒關系,但不應該有人說這張臉的壞話。

但周雨惠並不知道她從前的過往,講這麽多也是為她著想。

姜黎索性不解釋了,這件事本來就匪夷所思。

「只不過真是奇怪,我一直以為能做出‘貓貓莊園’這樣治愈遊戲的那個人,一定很溫柔,沒想到……」

姜黎捕捉到某個字眼,指尖微微抽動了下。

作品是一個人內心的體現,「貓貓莊園」怎麽美好,做出它的人怎麽會是個海王?

她不信。

……

姜黎回到工位後坐了一會,接著跟墻上的指示牌朝總裁辦公室的方向走。

總會有些蛛絲馬跡。

世界上不可能真有完全一樣的人。

她一路低著頭,也不敢看周圍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

離辦公室的方向越近,走廊也越靜。

她看著門框上的藍標,站在原地遲遲未動。

突然到訪,連個借口都沒有。

總不能直接推門進去說:余朝陽你別裝了,我知道是你。

萬一林旭真的只是林旭,萬一他以為自己是蓄意勾引,欲擒故縱……

那可真是有十張嘴都說不清。

姜黎手擡起落下好幾次,最後還是選擇暫時離開。

不能急。

她垂眸轉身,在夏日燥熱的空氣中鼻息沁入一點淡淡的男士香水味,說不上來是什麽味道,就像是酒廳裏的紅酒,總之給人一種壞壞的感覺。

姜黎停住腳步,擡眼,果然在三米遠的地方看見林旭張揚散漫的身影。

虛虛垮垮的站著,唇角勾起一抹笑,實在是輕浮又放蕩。

姜黎神色恍惚一秒,也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像秦暮多一點,還是余朝陽多一點。

「找我有事?」

走廊太窄了,男人朝她走過來的時候,大片暗影投在她身上,這種被逼囧的侵略感令姜黎心底咯噔一下,往後退了兩步。

她眼神躲閃,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狹窄幽深類似於巷子的地方,會讓她想起很多不好的記憶。

「沒有了,沒有了,對不起打擾您了,我還是我還是走吧,林總,那個……」

姜黎本來想要他讓個道。

她話講一半時,男人哼笑了聲,又短又急促,就像是從鼻子中輕呵出來般。

「林總?」林旭重復一遍,好像是覺得這個稱呼很好玩,「比你大不了多少,叫這麽老啊……」

姜黎後背抵著墻,註視著這張吊兒郎當的臉。

特別想給他扣下來。

有一種用好人的長相做壞事的感覺。

怎麽會有人用這麽幹凈的模樣說這麽油膩的話。

她有些煩,盡量尊重道,「那您說用……」

話及一半被打斷。

林旭挑眉,視線從她的員工牌上掃過,「叫哥。」

這個詞匯一直是姜黎的逆鱗。

剛剛還能勉強尊重林旭,現在卻連基本的「平糊」都做不到了。

她憤怒的瞪著面前的男人,實在不理解自己為什麽剛剛那會還對他有一點幻想。

姜黎氣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不叫!」

許是她的態度實在不好,本來還運籌帷幄的男人眼眸似乎變得有些慌亂。

林旭站直身體,抿緊唇瓣,再無離經叛道的樣兒,就像是個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的被訓犬類。

「你走開!」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這麽渣,這麽討厭,才見一面就玩的這麽曖昧。

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海王吧!

性騷擾,惡心!

林旭乖乖朝旁邊撇開,說話的聲音嗓音都不那麽低沈了,

「我……」

姜黎用手背蹭開眼角的淚水,再沒有遲疑的朝走廊外跑過去。

她自然沒有看見——

在走廊深處,一直以浪蕩不正經形象出現的男人此刻眼睛裏有多麽受傷和破碎。

林旭倚著墻壁,連看都不敢看姜黎跑掉的方向。

他開門的時候指尖都在發抖,幾乎按不了密碼。

她就那樣討厭那個稱呼嗎?討厭到……提一下就要哭。

林旭走進辦公室,看著到處被刻意弄亂、被刻意亂擺的書籍和無數衣服,喉嚨有很明顯的抽痛感。

精心安排過的初遇,精心做的造型,以及每一個開口說出的字,臉上的表情……

他站在落地鏡前,神色是難掩的落寞。

最終還是沒有忍住,鼻尖染了紅。

怎麽會這樣。

計劃裏不是這樣的,可是姜黎被他弄哭了。

林旭眨了眨眼睛,把淚水忍回去。

他走到辦公位前,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厚厚的到處標紅快被翻爛的筆記。

一定是他學的還不夠好。

第一天上班事情不多,姜黎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準點下班的快樂了。

兇完林旭後,她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後怕。

職場上和領導發脾氣是大忌。

畢竟對方手裏掌握著她的去和留。

她現在不能被辭退。

幹黃過一個專案,外加新找的工作剛上班就被辭,以後她可能真沒辦法再做文案了。

可是……

姜黎實在不敢去找林旭道歉。

她怕他再說那種讓人起汗毛直立的話。

姜黎步行到D.S最近的地鐵站,熟練的刷卡進月台。

晚上的一號線很擠,到處都是剛下班的人,姜黎站在車廂外,看著密密麻麻的人群。

搶到位置就不指望了,希望她能不被擠成肉餅吧。

姜黎這麽想著,在周圍到處都是夏天熱汗的氣味中,聞到了一絲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和中午嗅到的一模一樣。

她詫異的朝旁邊看了眼——

果然是林旭。

仍舊是那身寬松的黑衣黑褲,男人低著頭,好像並沒有看見她。

地鐵口白散的燈光打下來,將林旭白皙的面龐照的近乎透明。

有點可憐的樣子。

他竟然也會擠地鐵麽。

掙了這麽多錢,都沒有車?

姜黎握緊衣角,張了張唇瓣想打個招呼。

林旭畢竟是D.S的總裁,就算又海又渣,也不能給他臉色看。

這是職場大忌。

地鐵恰好在此刻進站。

不等她講話,人潮便開始朝前湧動。

姜黎驚呼一聲,被迫跟著人流朝前走。

密密麻麻的人,她被擠在中間,多少有點難以喘息,壓的整個胸腔都在難受。

姜黎撐起手臂抱在胸前,想借此驅散一些窒息感。

下一瞬,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擋在她前面,就像是個小小的包圍圈一般,替姜黎隔開了周圍所有人的壓擠。

她心神一楞,看著那只因為用力而鼓起青筋脈絡的手骨,竟然心中升起了點所謂的安全感。

姜黎慢慢放下手,卻不敢往後看。

她隨著人流慢慢往前走,最後站在車廂最裏的位置。

車廂的門關上,在她身前的那只手也慢慢上移,放在頂部。

姜黎擡眼,玻璃的表面上倒映著男人淡淡瘦高的身影,那雙漂亮的眼眸此刻輕垂著,似乎正在看她,溫柔清雋的和無數次夢醒時分一模一樣。

有什麽東西突然合二為一。

霎那,姜黎的腦子嗡鳴作響,再顧不得其他,想都沒想轉過身。

她想好好看看那雙眼睛。

看看那雙令她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眼睛。

看看那雙永遠澄澈,永遠幹凈的眼睛。

但入目所及時,透亮的光下,林旭的雙眸淡淡,涼薄的宛若枯潭。

就好像剛剛在玻璃中的朦朧中,一切皆為幻象。

她搖了搖頭,順著林旭光潔的脖頸往下,平視他戴著的那串銀白的項鏈。

姜黎眨了下眼睛,苦澀的笑了聲,有點想哭。

果然……是幻覺。

頭頂上方,林旭的聲音略沈,「你在看什麽?」

「對不起林總,」姜黎伸出指尖抹開眼角的晶瑩,努力組織情緒。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那樣講。

但……或許是夜晚情緒波動大的原因,又或許她真的需要一個人傾聽。

「你真的,真的很像我一個故人。」

她吸了下鼻子,「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

應該……應該早就結婚了。

希望新娘是一個真正乖巧真正好的女孩。

總之,要比姜黎強一萬倍。

男人沈默了會,似乎是小心翼翼的試探,

「像誰?」

姜黎沒有遲疑,「此生摯愛,唯一所愛。」

過了兩秒,她又補充道,「他很好,我大約是這輩子都沒辦法再喜歡上別人了。」

這次,林旭沒有說話。

姜黎抿住唇瓣,看著地鐵的門開啟又關上,看著人來人往,看著喧囂的熙熙攘攘。

世界上的人真多啊……可她卻覺得好孤獨好孤獨。

不知道過了多少站,男人開口,「哦。」

淡淡的一個字,輕飄飄的,姜黎差點沒聽見。

她楞了下,才反應過來林旭是在回應她很久之前的話。

又到了一站,地鐵已經快到霧都郊區了,所以人也越來越少。

車廂逐漸空曠。

旁邊空出來兩個位置,姜黎和林旭對視一眼,接著一起默契的走過去坐下。

她仰靠在車廂壁面上,盯著地鐵顯示器的月台資訊發呆。

身旁的男人再一次輕聲道,「……忘了他吧。」

「忘掉……」姜黎思緒有點散,像是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我不想忘。」

就算忘不掉是痛苦的,忘不掉會讓她一世孤獨。

她側頭,看向林旭那張俊秀的容顏,想透過他看另一個人的影子,

「年少時真的不能遇見太驚艷的人,不然以後所見,皆是黯淡。」

她這樣講,卻見林旭睫羽輕顫幾下,將頭轉向她看不見的地方去了。

大約他有些不理解吧。

像林旭這種走到哪撩到哪的人,自然不會明白。

兩個人再沒有講話。

車廂越來越空曠,最後只剩下姜黎和林旭。

外面的景色變成了愈來愈蔥郁的郊區模樣,再無半點繁華盛景。

他竟然還沒有下車。

林旭掙了這麽多錢,竟然都不舍得住在市區麽。

她實在疑惑,「林總,你也住在郊區?」

林旭轉過頭,情緒似乎有點不大好,疲糜的樣子,

「嗯。」

「你住在哪裏?」

林旭沒正面回答她,「你呢?」

「我……」

恰好,地鐵報站的提示音傳來。

姜黎道,「就是下一站。」

林旭亦擡頭,「終點站?」

「對啊,」姜黎站起身,走快幾步到車廂門邊,「疾馳的列車就像人生,通往終點的路途上會遇見很多人,很難會有人陪著走完。」

「以前都是我自己,今天還真是巧,有一個人和我一起走到終點,其實還挺開心。」

雖然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家夥。

她說完,在門將啟的瞬間,看向透明玻璃中男人模糊的身影。

林旭低著頭,似乎是因為她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和害羞,唇角揚起一些,縮著脖子,笑得像只小狐貍。

這種扭扭捏捏的樣子……

門開啟。

姜黎再次飛快轉身,想確認什麽。

眸中所見,林旭站的筆直,一如既往的冰冷不帶情緒。

她輕輕搖了搖頭。

果然是昨晚上沒睡好吧,怎麽老是幻視。

姜黎沒再管林旭,自顧自往外走。

她熟悉的刷卡走出閘機,聽著身後跟過來的腳步聲,有些害怕。

大晚上的,終點站,沒什麽人的郊區。

加上林旭又是個沒有道德的海王。

他不會要對自己做什麽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是跑也跑不掉。

姜黎轉過身,「林總,您家也住在附近嗎?」

林旭停下來點點頭。

「……好吧。」

她接著往外走,男人走快幾步,與她並肩而行。

姜黎道,「那等會我們在地鐵口分開吧。」

如果等會他還是要執意跟過來,她就報警。

「好。」

……

兩個人順著電梯一路上行到達地面。

六月底的晚風滾燙又熱烈,林旭服帖整齊的頭發被吹散吹亂,擋住飽滿光潔的額頭,幾乎和記憶裏一模一樣。

不,還是不一樣的。

他比余朝陽還要高一些。

姜黎沒再說話,轉過身欲離開,偏偏林旭又叫住她。

「我是不是很不好,你好像特別不喜歡我。」

她不知道林旭為什麽突然說這話。

海王釣魚的深情招數?

姜黎擰住眉頭,早已耐心告捷,說出口的話也沒有客氣,「是,我不喜歡你。」

「林總,謝謝你今天對我的關註,但我不是隨便的人,請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我可以再往那方面學。」

姜黎快被煩死了。

白天浪蕩公子哥兒,晚上又在這裏裝純情乖乖小男生。

完全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她沒給面子,「你學不出我喜歡樣子的萬分之一。」

林旭走近兩步,腳步似乎虛晃了下,姜黎以為他惱羞成怒的想打人,慌張的朝後退。

但與她想法相反,男人顫抖著手從上衣的口袋裏拿出一盒煙和打火機。

他似乎很執拗的表現什麽。

指尖夾煙的姿勢都不夠標準,很生疏的模樣。

打火機打了好幾下,又很快被燥熱的風吹滅。

姜黎對抽煙的男人實在沒有好印象,她表情愈發鄙夷,這次是真的想走。

「你等一下,等一下。」林旭一邊按打火機,一邊喊她,「你看我。」

男人嘴裏叼煙,說出的話都有點含糊不清,但依舊固執的要死。

姜黎叉著腰,看他一遍遍按那個黑色的打火機,看火一遍遍熄滅,看一遍遍飄到天空上的淡薄煙霧。

抽煙有什麽好看的。

她有點無語,實在不想繼續在這裏和林旭浪費時間。

索性直接伸出一只手,「給我,我來吧。」

男人楞住兩秒,乖乖將被握到溫熱的打火機遞給她。

指尖相接時,林旭似被觸電般抽回手。

就這麽一下,那些已經證實了林旭是林旭的想法頃刻瓦解冰消。

一個四處撩的海王不會連女生的手都不敢觸碰。

或者說,現實生活中,不敢碰女孩手的從小到大她也就遇見那麽一個。

「你……」姜黎想了想,還是沒有問。

她道,「你把頭低一點。」

在夜幕縱深的夏夜,姜黎熟絡的燃起打火機,用手背輕遮住晚風,為這張令他魂牽夢縈的人兒點煙。

兩個人靠的是那樣近,她嗅著林旭身上的香水味,想從裏面感知到一點蛛絲馬跡。

煙燃起時,她並沒有看見林旭似其他人那樣吞雲吐霧。

男人吸了一口,好像是被辣到,嗆得他咳嗽好幾聲。

再抽,依舊被辣到,他是那樣面容白皙,咳嗽兩聲而已,整張臉卻都幾乎紅透。

姜黎看不下去,奪過對方的煙,吹滅掉扔進垃圾桶。

她冷喝道,「別抽了。」

姜黎這下敢肯定地鐵玻璃裏看見的那個扭扭捏捏的模樣不是幻象了。

是啊!世界上哪兒有那麽巧合的事情。

演技這麽拙劣,一天都撐不到就原形畢露,還想換種身份騙她。

幾年沒見,好好的人怎麽就學的那麽壞。

姜黎都快氣笑了,「林總,您看著可真不像是會吸煙的人。」

「我很會抽煙。」

姜黎陰陽怪氣的,「你會,你可真是太會了。」

對方抿住唇,果然又不說話了。

她想,其實證實面前的人是不是余朝陽實在太簡單了,只是剛開始她總不敢確定,也不敢用那種方式。

可是現在——

姜黎一步步靠近林旭,男人似乎被她突然的接近嚇到,也跟著一步步後退。

直到她將耳朵紅到滴血的林旭抵在路邊的銀杏樹枝幹上。

他的個子太高了,比記憶中還要高,姜黎昂著頭都看不清他的臉。

姜黎不容置喙道,「彎腰,看我。」

「我……」

她故意道,「你不是酷拽狂炫嗎?看個女人都不會啊?」

姜黎說完,林旭果然彎下腰,但也僅局限彎腰了,就跟個被欺負的良家少男一樣,垂著眼眸,根本不敢註視她的臉。

她按著對方的脖子朝自己這邊壓了壓,在林旭慌張瞬間睜開的眼眸中,果然看見了從前的影子。

幹凈的,澄澈的,比夏天的暖風還要溫柔。

「林總,親過女人沒有?」

其實姜黎說完這句話也覺得有些奇怪。

她本來就不是那種臉皮厚的女生,實在是余朝陽太好欺負。

讓姜黎總克制不住自己那點惡劣想法。

男人喉結上下捲動一下,「……沒有。」

姜黎註視著余朝陽左右來回捲動的黑色瞳仁,「沒有?我不信,這不符合你的人設啊!」

「……有。」

她意味深長的點點頭,又問,「到底有還是沒有?」

余朝陽腦子裏一片混亂,最後磕磕絆絆道,「你想……你想我……有還是沒有?」

「什麽叫我想你有沒有,我不想你有你就沒有了?林總貴人多忘事,有沒有親過別人都不記得。」

她的這句話似乎給男人提了醒。

「那……那就是忘了。」

「哦,忘了啊?」姜黎努努嘴,也不拆穿他,「往下再來點,看不清楚你。」

話完,余朝陽果然又往下傾身,這次彎的比較狠,幾乎已經是半蹲著,姜黎捧著他的臉,得俯視才能看見他的臉。

她捧著這張漂亮無瑕的面龐,五年來歲月似乎沒有在余朝陽臉上留下什麽痕跡,美好的令人看一眼就會心動。

姜黎指尖輕輕擦過他的耳垂,看他的耳釘,「新打的?」

「……一直都有。」

姜黎毫不留情戳破,「耳朵後面血痂都還在呢!」

「我,我那是……」

「哦,我懂我懂,是又忘了?」

男人默了默,理不直氣不壯,「嗯。」

闊別五年再見,姜黎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感覺。

她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獨來獨往,早就忘記了一切,包括被她拋下的余朝陽。

這五年不一直都這樣過下來了麽,身邊沒有任何人,她依舊活了下來。

她不應該再遇見余朝陽。

不然,她真的會自私惡劣到把他據為己有。

瞞著他,別讓他知道那時候她做過的事情就好了。

她實在……實在是不舍得。

不舍得再將余朝陽丟在歲月裏。

就算這樣很壞很討厭。

「你在透過我看誰?」

姜黎被余朝陽的輕聲試探拉回思緒,依舊是低沈磁性的嗓音。

剛開始她並不喜歡「林旭」的這種聲音,覺得太過於老成。

但現在卻很喜歡。

她笑,「我在透過你看你。」

果然,姜黎話落,男人瞳孔收縮,噴薄在她臉上的呼吸也停住一瞬。

「既然你忘記了自己有沒有吻過別人……」姜黎把手搭在余朝陽的脖頸上,靠近他。

可能是夏天的晚風吹過來,令她真的醉了,總之,姜黎很少這麽大膽過。

「現在記著,記在心裏。」

她也沒做過這種事,根本不敢看余朝陽的眼睛,只把視線匯聚在男人薄如蟬翼的唇瓣上。

接著,姜黎閉上眼睛,印在他的……

是很綿軟的味道,比想象中的還要清甜,帶著點絲絲涼意,就像在親吻雲朵。

她也生澀,只會亂啃,余朝陽就更不行了,跟個木頭一樣,動都不會動。

姜黎啄了兩下,忍著害羞停下來,「你,你……那個,張,張嘴。」

余朝陽整個人就像被攝取了魂魄,楞呆呆的,一雙淺亦見底的雙眸水汪汪的,睫毛如翩翩欲飛的蝴蝶,鼻尖有點紅。

聽到她的話,乖乖的張開唇瓣。

姜黎唇上的觸感似乎還沒消散,她想都沒想,捏住余朝陽的下巴,再一次吻上去。

如果上次是淺嘗輒止,這次則是想要將他鎖食殆盡,總之姜黎從來都沒用過那麽大力氣。

錯下去吧……

就算她在扮乖,就算配不上他。

不要再離開他。

永遠都不要。

依稀是十七歲那個燥熱的夏日,她跪在秦家的鐵門前,求許純施舍給父親一塊簡單的墓地。

那時候當真是懦弱無能極了啊……

而在二十二歲的夏日,她竟然在街道邊強取豪奪了一個漂亮溫軟的乖乖男。

年齡在長,好像臉皮……也在長?

姜黎這樣想著,突然感覺到面前的余朝陽有點不對勁。

就像是個死人一樣,連呼吸都沒有。

她捧住余朝陽的手僵住,趕緊停下來。

只見男人唇瓣依舊張著,臉色紅的快要滴血,就這樣一瞬不瞬盯著她,眼睛睜的很大,連眨都不眨了。

姜黎伸手探他的呼吸,果然是沒有。

她放開他,余朝陽就順著樹幹慢慢坐下去。

姜黎嚇壞了,輕輕拍打余朝陽的臉,「沒事吧,看我,看看我……」

「你別嚇我,別嚇我。」

又過了好幾秒,余朝陽才後知後覺的突然開始劇烈喘息。

喘的有多厲害呢,和秦暮哮喘時候的樣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姜黎有一種強迫小男生的錯覺。

怎麽有這樣的人。

吻一下,竟然連呼吸都忘了。

她跟著蹲下來,有些擔心的打量著余朝陽不正常的臉色。

慢慢的,也不知道多久,他的呼吸聲才逐漸平穩。

但即便是平穩下來,余朝陽依舊張著一點唇瓣,連合上都不敢。

「怕什麽?抿住嘴。」

等余朝陽機械般抿住殷紅微微腫起一點的嘴巴,姜黎的指尖才跟著輕輕擦過他唇畔。

「我問你,現在吻過姑娘沒有?」

余朝陽想將臉撇開,逃避這個問題。

卻被姜黎的兩只手死死按著頰側,不允許他不講。

「……有。」

「誰吻的誰?」

余朝陽垂下眼眸,有些不好意思的揚起一點嘴角,「你……的我。」

他是那樣羞赧,連那個字都不敢說,扭扭捏捏半天,索性跳過去。

姜黎貼近余朝陽的耳朵,耳鬢廝磨,聲音小的自己都聽不清,「那你記著,永遠都不許忘。這是我的第一次,我給了你。」

許是夏日真的過於燥熱。

姜黎咬住唇瓣,能感覺到自己的臉現在一定也紅到不成樣子。

她將手背放在右邊頰側,不知道接下來還該說什麽或是做什麽。

就像是幹了壞事一般,姜黎朝後退兩步,實在不敢看余朝陽的表情和狀態。

第一反應是開溜。

但剛走一步就被男人握住了手腕,

「你……你不……你不……」

姜黎在暗處偷笑了下,轉過身的時候面無表情道,「幹嘛?結巴什麽?林總,你的清冷人設還維不維持了?」

果然,余朝陽似乎是想到什麽,眸色變了變,努力想裝成原來傲嬌的樣子。

但純情靦腆的神態和臉上溢滿的紅色早就暴露了一切。

姜黎看破不說破,捏了下余朝陽的耳朵,「好了,我回家了。」

她又順了個台階,「林總的家也在附近吧?」

余朝陽那雙布滿水漬的眼睛盯著她,輕輕應了聲。

「那你也回家吧,拜拜。」

姜黎這次是真想走,豈料那只手再一次捏住她腕骨。

她俯視坐在地上的余朝陽,明明接近一米九的個子,偏偏有種易碎的錯感。

姜黎道,「我要回去睡覺了。」

「我還想……」

這次是不結巴了,但也沒好到哪去,聲音小的落在風裏,姜黎努力聽才把那幾個字組合起來。

「你還想我親你啊?」

余朝陽縮了下脖子,聲線化掉低沈的模樣,顯出幾分澄澈,「想。」

姜黎為難道,「哦,這樣啊……可我今天不想親了。」

話完,余朝陽的眼眸果然顯出幾分失落。

她又語調一轉,「明天晚上一號線地鐵口見,到時候再親,怎麽樣?」

男人眼神飄忽,似乎是覺得羞恥,但又明顯眸色亮晶晶的,就像盛滿了水,

「……好。」

「你好好工作,不要白天瞎想,不然不給你親。」

余朝陽輕輕點點頭。

「起來,別坐著了。」

姜黎去牽他,將他扶起來後,又伸手在余朝陽沾了塵土的衣擺上輕拍幾下。

即便到了此刻,她都不知道余朝陽是怎樣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的自己。

這幾年,他應該過的很不錯吧。

昔日的貧窮少年早化為泡沫,名列前茅進入北理,又年少有為創造了一款火遍大江南北的遊戲。

他就像是一塊埋進塵土中的璞玉,高中時代從未有人註意過,亦或是發掘過。

明明是並列第一,但所有人都只知道秦暮。

但她見證過,也知道。

那個不被所有人重視的少年啊!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兒了。

姜黎道,「回去睡覺吧,我在這裏看著你。」

她想起來從前她一次次拋開余朝陽,走向秦暮的時候。

余朝陽就站在那裏,看著她的背影。

他會想什麽呢?

應該會很難過吧。

以後,就讓她站在他身後,看他朝前走吧。

從前她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拋下余朝陽。

復仇也好,她配不上也好……總之,她做了很多讓他傷心難過的事情。

是五年的分離令她看清了自己的心。

或許她沒有那麽無私,又或許她真的比想象中還要喜歡他。

現在再也沒有任何理由讓她放開他的手了。

是的啊……

哥哥,再沒有任何的阻礙能夠分開你我。

姜黎註視著橘色燈光下身穿黑衣往前走的高瘦男人。

她知道的……

就算余朝陽穿成什麽樣子,打耳釘,抽煙,裝的再浪蕩子。

其實內裏依舊是那個熾熱溫柔的少年,是那個幹凈坦蕩的少年,是那個單純至盛的少年。

淚水打濕睫毛,姜黎揚起一抹微笑,如囈語,「明天見,我的傘。」

那天晚上,姜黎幾乎一夜沒睡。

她窩在十幾平的小家裏,躺在床上兩只腿夾著涼被,覺得骨頭裏酥酥的,就像有無數只螞蟻在爬。

很奇怪的感覺。

以前從來都沒有過。

姜黎半夜爬起來去接了杯溫水,浸潤嗓子裏的幹渴。

她來到鏡子前,單手撫上唇瓣,腦海裏又開始浮現出幾個小時前她和余朝陽親吻的那一幕。

原來和喜歡的人親吻是這樣的。

麻麻的,軟軟的,還很甜。

姜黎這樣想,感覺小腹似乎升起……

她猛地激靈,寒毛都豎起來了。

雖說未經人事,但二十二歲了,也不算一點都不懂這意味著什麽。

她夾住腿踉蹌著坐回床上,默默唾棄自己。

齷齪!下流!

余朝陽就不會對她有那種想法。

可是今天親也親了,還放那種豪言壯語。

明天該怎麽面對余朝陽。

簡直沒眼再看他了。

什麽叫[明天晚上一號線地鐵口見,到時候再親。]

這種話怎麽可以隨便說。

而且她是女生啊!這種話應該余朝陽來講。

姜黎靠在床頭,看窗外細碎的月光。

算了,就他那種一靠近就說話結巴的,不能指望他主動。

姜黎第一次覺得夜晚那麽漫長。

好想好想,特別特別想見到他。

……

她也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反正一夜迷迷糊糊的,腦袋特別疼。

第二天姜黎頂著兩只黑眼圈去上班。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那個吻已經是昨天的事情了,但姜黎還是覺得嘴巴上有異物感。

而且總擔心別人會看出來。

總之,她幾乎是一路捂著嘴到的工位。

「老婆,你也口腔潰瘍啦?」

姜黎脊背被拍了下,回過頭,周雨惠抱著爆米花正好整以暇的盯著她。

「……也?」

「對啊!我剛剛從美術組那邊過來,有人看見林總捂著嘴去的總裁辦公室,據說是口腔潰瘍。」

姜黎放下手,有點不高興。

「余……林總是這樣講的?」

和他親一下,他竟然跟別人說他有口腔潰瘍。

哪兒有這樣的。

親出口腔潰瘍,意思不就是說她臟麽。

「不是林總說的,是有人問,他沒有否認。」周雨惠解釋完,又戳了下姜黎的脊骨,「不是,你那麽大反應幹嘛?嚇我一跳。」

姜黎咳嗽一聲,「沒什麽。」

和她印象差不多,余朝陽這個人心虛了就只知道點頭「嗯」。

但是……還是有點氣。

有個同事從位子後探出頭,「朋友們,你們看今天的貓貓莊園了嗎?‘Y’對應的那個隱藏小貓開出來了。」

周雨惠最愛湊熱鬧,「真的嗎?給我看給我看。」

「Y」的那條文案線完全歸林旭負責,沒有人知道這條線講的是什麽。

就算是自家D.S的員工,也很好奇。

兩秒後,周雨惠失落道,「哪兒開出來了?這不是個碎片嗎?嗯,四分之一的碎片。」

姜黎一邊開啟手機,登入貓貓莊園,一邊聽其他人討論。

同事接過周雨惠手裏的爆米花,「你點開看看。」

周雨惠驚喜道,「雖然只有部份,但依稀可辨是只小母貓,唉唉唉,這只貓好像有劉海,而且還是長發。」

姜黎註視著手機裏的碎片,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五年時間,她的頭發重新留回腰際。十八歲那年,因為被秦仲嵩用茶杯砸破了額頭有疤痕的緣故,所以只能用劉海擋住。

「你們看,遊戲裏的‘Y’好像今天很開心呢,剛剛還主動到我面前要吃的。」

「還真的唉!好可愛哦。」

姜黎把頭往下埋,趴在桌子上克制不住的淺淺笑了好幾聲。

「之前在微博上有刷到過,有人猜測那只隱藏的小貓是遊戲創始人的亡妻,因為陰陽相隔,所以造了個虛擬形象悼念,否則不可能所有人都解不開那只不存在的貓。」

聞言,姜黎把頭擡起來,「不是,不是亡妻。」

周雨惠道,「現在看應該的確不是,不然不可能今天又解鎖了碎片。合理懷疑是林總某個走失被拐的親人,最近有了訊息。」

姜黎鼓起嘴巴,「也不是,是他少年時一直放不下的女孩。」

「噗嗤,」周雨惠走過來揉了下她的頭發,「就那種海王?小朋友,你在想什麽呢?你不會真被他撩上頭了吧。」

「……是你們不懂。」

周雨惠把她的頭發徹底揉亂,「行行行,我們不懂,你不會接下來還要說那個女孩是你吧?」

「本來就是我。」

周雨惠笑得一臉寵溺,把她當傻子哄,「這小朋友腦袋真是壞了。」

姜黎知道沒有人相信她的話,索性放棄解釋,趴在桌子上生悶氣。

沒過多久,就是文案組例常的培訓會議。

剛剛開始依舊是主筆發言,後來由余朝陽述描後面主線的發展。

周雨惠靠近姜黎,「千萬不要小看林旭對文字的敏感度,我聽說貓貓莊園的文案大綱是他親自操刀的。」

姜黎想都沒想,「我知道。」

這樣溫暖溫馨的風格,只有他能寫出來。

她註視著台上侃侃而談的男人。

再無平時在她身邊害羞靦腆的模樣。

有一瞬間,和學生時代那個每次考了第一卻只能站在台下聽別人發言的少年重合了。

他本來就應該站在上面閃閃發光。

余朝陽不應該受這麽久的委屈。

這一刻來的始終是有些晚。

……

會議結束後,姜黎合上筆記本,借著去衛生間的由頭偷偷往總裁辦公室的方向走。

想見他,就是很想很想。

一刻不見就會想。

以前姜黎看街道上煲幾小時電話粥的情侶,也覺得很膩歪,沒必要。

但現在突然全都理解了。

她沿著長廊往前走,剛穿過策劃組,一只手突然從旁邊的房間將她拽過去。

姜黎驚呼一聲,還以為是什麽變態,但又在聞到熟悉的男士香水味後冷靜下來。

她靠在墻上,眼眸含笑往上看,果然看見了余朝陽的那張臉。

依舊是花裏胡哨的穿搭,完完全全就是個花孔雀。

她覺得還挺帶勁。

這裏是D.S的茶水間,此刻的時間點很空蕩,沒有一個人。

姜黎佯怒道,「林總您幹嘛?現在是工作時間。」

男人認真道,「我想你。」

「哦。」姜黎點點頭,「那你想著吧,我要去工作了。」

她故意逗他,裝作要走,被卡住肩膀不許動。

「我想你像昨天那樣。」

「昨天哪樣啊?」

「昨天……昨天……」余朝陽吭哧半天,才把那幾個字說出來,「吻,吻我。」

其實姜黎也想的不得了,但還是陰陽怪氣道,

「我可不敢,要是把你親出口腔潰瘍了,那不是我的罪過嗎?」

余朝陽眸色微變,好像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聲線是明顯的緊張,「我沒有。」

「反正我生氣了,罰……」

姜黎話還沒說完,余朝陽突然松開她,要往外走。

她一懵,趕緊拽住他。

「你幹嘛去?」

「我去告訴他們真相。」

那股執拗一根筋的勁兒,又來了。

姜黎有點無語道,「你能告訴什麽真相?」

余朝陽睫毛不停顫抖,「是你親我,我才這樣,不是因為我說的。」

她現在還不想戳開地下戀情這種關系。

「不行,不準去。」

姜黎把他扯回來,實在不明白為什麽每次余朝陽都要表現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就好像是她在欺負他。

「跟你鬧著玩的,我哪兒那麽容易就生氣了。」

她這樣講,聽見了低聲啜泣的聲音。

姜黎擡起眼眸,果然看見余朝陽白皙的下巴上匯聚幾顆晶瑩剔透的淚珠。

此刻正吧嗒吧嗒往下滴,落在他漂亮的脖頸上。

「你不高興。」

姜黎踮起腳尖壓住他的肩膀,將他往下帶,促他半彎著脊背,與他平視。

「沒有不高興,別哭了。」

也太容易哭了。

一點點都不能欺負。

她從口袋裏抽出兩張紙巾,替余朝陽擦幹凈殷紅眼角的淚水,

「再哭就不好看了。」

余朝陽的皮膚太過於白皙,無論是害羞還是哭泣,都很容易變紅。

大概是一種很特殊的體質。

他到底明不明白,太弱小的話,不僅不會讓別人可憐,還會讓人想做壞事。

姜黎看著因為哭過而膈肌痙攣身體一抽一抽的余朝陽,將手放在他的臉上。

然後——

再一次吻上他因為鼻子不太通氣而張開一點點的唇瓣。

如過了電流一般,姜黎將手緊緊纏在他脖頸。

如果昨天的整個吻都需要靠她去摸索,今天的余朝陽則明顯學有所成一點,生澀的回應,雖然依舊不熟練。

他對吻的態度就像是攻克一道不明白的數學題,那種慢慢摸索的態度把姜黎的整顆心都勾了起來。

有一種教好學生做壞事的感覺,又像是褻瀆至純的神明般。

不親,會想。親了,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夠壞。

很興奮,也很刺激。

姜黎不記得余朝陽是什麽時候回擁住她的腰,幾乎將她整個人提起來抱在懷裏。

這個吻很長很長,就像是彌補這五年來的日日不見,彌補這五年來的朝思暮想。

彌補這五年來的所有愧疚。

她始終是對不起余朝陽。

……

如侵立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