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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左右哥:我只是廣闊冰天雪地中的一片雪花

2024-01-20情感

采訪、撰文|葉丹穎

在哈爾濱過去的許多年裏,幾乎沒有本地人不知道左右哥。

「沒有疫情之前,他就在那主持,聲音挺渾厚的,大叔挺實在的,給你們南方人的感覺,絕對像我們東北爺們!」問起認不認識左右哥,坐在我身旁的哈爾濱網約車師傅熱情地跟我嘮嗑起他記憶裏的左右哥,「他喊麥喊得挺有意思,就是冰雪大世界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作人員,只不過他那個工作給大家帶來很多歡樂,被稱為左右哥。」

這個冬天,隨著哈爾濱的爆火,被網友開玩笑作「全國唯一季節性網紅」的左右哥再次紅紅火火地上線了。

我和小夥伴專門來到了哈爾濱,會了會台前幕後的左右哥。

孩子氣

在同樣在冰雪大世界上班的妻子眼裏,左右哥一直跟個小孩似的。這一點在我們見到他時就發現了。

跟幾乎其他所有成長於80、90年代的男孩一樣,左右哥喜歡【七龍珠】【灌籃高手】。在左右哥家客廳準備拍攝前,他特意提了一嘴,「把我那兩個灌籃高手拿出來」,於是三井壽和流川楓的手辦模型就被他安坐上了可以被我們鏡頭拍進的窗台一角。在沙發上,和左右哥排排坐的,是一個哆啦A夢的大抱枕。

為了配合拍攝,左右哥換上了一件胸前印有「黑龍江」、背後帶有「41」號碼的紫色半袖球衣,這是左右哥2023年夏天友情擔任黑龍江冰城隊的球隊DJ時,黑龍江冰城隊授予他的球衣,「41」諧音「司儀」「四姨」——是對左右哥身份的玩梗和二創。

左右哥還給我們展示了櫃子上球隊球迷給他頒發的「最佳新人獎」,「全國無論是專業足球隊還是業余足球隊,歲數最大的最佳新人,哈哈哈,都快40了。」

擔任球隊DJ時的左右哥

在夏天主持球賽,冬天主持夢想大舞台之外,左右哥的戲路可以說有點野,他還有個隱藏身份,是網劇演員,客串過「一個江湖氣很重的幫派幫主」「反派他爸」「劇中城市的大富豪」等角色,「演大富豪,氣勢是有的,但一看就不像有錢人。」

身為東北籍演員,左右哥有一種驕傲感,「無論是草根級別,還是明星圈,東北籍演員業務能力都可以,比如張譯、張國強,這也是這片土地孕育的一種文化,就是好養活,尤其是南方的一些夜場特別願意用東北籍演員,事少、活多、還便宜。」

在網劇裏擔任男三的左右哥

準備上班前,在車居里,穿了件紅色大花襖的左右哥從車座椅上又掏出了一件綠色大花襖,問我幫他選一件,此情此景,我腦海裏突然就蹦出了二手玫瑰那首不瘋魔不成活的【小紅小綠】。

當我們和左右哥一起去了一家他最常去的板面餐廳,路上不經意間,左右哥就在店門口未化的冰面上,即興上演了北方孩子從小就會的打出溜滑,動作絲滑又利落。

左右哥是家裏的老二,他臉上滿是被媽媽寵溺的小傲嬌表情,說,「現在哈爾濱對遊客的態度,就像我媽對我的態度一樣。」他也會在自己被新華社采訪時,領著全場觀眾一起喊:「媽媽!我上電視啦!」

左右哥喜歡調侃自己,是70後的長相、80後的年紀、90後的心態、00後的性格。

當涉及到左右哥的知識盲區時,他總會毫不掩藏地真誠發問,比如,「明天早上還有一個跟張大大的合拍,張大大是誰?」「老師,什麽叫i人?」得知了i人的意思後,左右哥緊接著接梗,「東北的i人都是隱藏款。」當舞台猝不及防地響起告五人【愛人錯過】的DJ音樂時,左右哥攤了攤手,問底下觀眾,「啥歌啊,這是?」不過依然用手勢哄著high翻了的觀眾繼續搖擺繼續唱。

在孩子氣的另一面,妻子說左右哥又特別有責任感,在她心裏,左右哥最打動她的一句話就是,「沒事,媳婦,有我呢!」

左右哥車前方的一家三口卡通貼紙

如今,在各個社交平台裏,你總能刷到這個穿著大花棉襖和媽媽親手給他縫的重達一斤半大花棉褲的男人,操著重低音炮帶點啞的嗓音,不時發出「霍哈哈哈哈」的雄渾笑聲,在台上以極強的感染力,口哨一吹,大手一揮,帶起台下萬人在零下三十度的冰雪大世界哈著白氣「起飛」,齊跳趕鴨子舞、兔子舞……場面蔚為壯觀。

蹦迪的間隙裏,左右哥團隊還負責給觀眾找爹找媽找手機,其中最多一天,左右哥和工作人員撿到了三四十張身份證,以至於「XXX,你的身份證——全場:丟了!」意外成為本屆觀眾喜聞樂見的「保留節目」。

但沒想到的是,天天給別人找手機的左右哥,在1月15日那天因為看冰秀時太激動弄丟了自己的手機。在用跟導遊借來的手機和網友的直播聊天中,左右哥用他一貫調侃別人的方式也調侃了一回自己,「來,左右哥,你滴手機——」網友們默契地在公屏打出一列整齊劃一的「丟了」。

有人說,哈爾濱能火,左右哥功不可沒,失物招領都能來段相聲。

左右哥想的是,「既然你都已經尷尬了,我們就讓你更尷尬,負得正正。」但左右哥也會小心保護觀眾的私密,面對上台全程捂著臉的女遊客,台下有男遊客起哄說「把手拿開」,左右哥會替女生回懟一句,「你有點禮貌。」

對於故意丟東西上台炒作的網紅,左右哥也會憑經驗判斷出,「比如上來之後說話一點都不怯場的。」這時,左右哥基本就不會給對方切畫面,「因為這特別招人煩。」

「人來瘋」的幕後

這是你見到的台上的左右哥,但台下的左右哥,最近顯然有點疲憊。

從2023年12月18日冰雪大世界開園以來,每天從4點半到8點半連續三場蹦跳不停歇的演出,加上接受媒體采訪和演出結束後和團隊的復盤整改工作,左右哥一天只能睡三五個小時,臉上胡子也因缺少睡眠變得更密、更硬了。

一連四個小時的蹦迪,為了讓汗腳不那麽臭,左右哥出門上班前,還特意往馬丁靴裏灑上了家裏備著的小蘇打,並誇了誇剛剛過38歲生日的自己,「我這歲數,我挺拼啦」,然後吐了個舌頭。

因為每天連續的連軸轉,就在我們見面的前幾天,演出要進入第二場時,站在台上的左右哥險些從台上掉下去,「頭腦都是懵的,臉色不是很好,嘴唇很白,有點低血糖,好在現場的工作人員比較多,又是扶著我,又是幫我緊急處理,給我喝點咖啡和甜的東西,讓血糖往上升一升。」

那天直播間裏的觀眾也看出了異常,在公屏上打出「左右哥病了」的彈幕。左右哥只能跟觀眾解釋說,自己是累的,那天身體有點不線上。‍不過,左右哥馬上又調轉話題,問我,「咱們現在聊天是不是感覺還挺OK的?」

對左右哥來說,現在只要能讓他美美地睡上一覺,他就能保證第二天的工作狀態。

為了防止自己因在冰天雪地裏凍感冒缺勤,左右哥在冰雪大世界開園的頭些日子,每天上班前,都要往嘴裏塞蒲地藍。現在,因為已經習慣了每天的流程、準備工作節奏,他才沒繼續吃藥,但每天晚上回家都會嗓子疼。

雖然休息非常不好,但左右哥也很享受這個過程,「其實忙點累點,一切都值得,捎帶就把肥減了。」

左右哥最胖的時候體重超過200斤,現在一天只吃中午一頓飯的他,自開園上班後僅僅約20天,體重就下到了一百八十五六斤,他還盼著,體重接下來還能突破到180斤以下。

年輕時的左右哥也曾瘦過

為了續命,左右哥在開車進園區前,送完在園區做景點講解員的妻子去上班後,一個人留在停車場,仰靠在車內的駕駛座上,稍稍補上一會兒覺。

當下午4點半夢想大舞台響起字正腔圓的播報聲——「有請中國哈爾濱冰雪大世界夢想大舞台主持人冰城左右哥登場」時,剛剛還在台下快說不動話的左右哥一秒切換到了「人來瘋」的狀態,伴隨著【大東北我的家鄉】的DJ音樂,歡天喜地地沖上了舞台, 目光炯炯,向各個方向的遊客行抱拳禮,像看到了一群久違的自家人。

「其實就是進入到那個氛圍之後,可能也就沒事了,但是從台上下來,那一根筋突然之間不崩的時候,是最累的。」左右哥告訴我。

在每場現場演出間的休息時間,左右哥還要到直播間裏和線上粉絲互動聊天,以及配合現場絡繹不絕遊客的合影需求。

事實上,合影並不是左右哥的本職工作,但是就像哈爾濱的「討好型市格」一樣,他有他身為東北人的堅持,「既然大家這麽喜歡跟我合影,用東北話講,就是你給我面子。你敬我一尺,我必須敬你一丈。」

哪怕所有工作人員都下班回家了,左右哥也會像人形立牌一樣,一個人站在人潮散去後的舞台下,直到當晚最後一個想合影的遊客排隊跟他合完影為止。

不過,他不願管這叫「接地氣」,「大家都是老百姓,哪有什麽接地氣這種說法,因為大家都在地上,誰也沒飄起來,對吧?」

從工廠到舞台

在成為「左右哥」之前,左右哥名叫騰越。

十八九歲讀大學時,騰越為了勤工儉學,幹過力工,負責篩沙子、和水泥、各種搬搬扛扛,他的最高紀錄是扛著一袋100公斤的水泥從1樓跑到7樓。

畢業後,騰越開過網約車,做過婚禮司儀,當過汽車裝配工,「在哈爾濱汽車廠當工人的時候,就是今天重復昨天的事情,昨天重復前天的事,我唯一的成長,可能就是我今天做的事情要比昨天的事情做得快,從一個工人,變成一個歲數比較大的工人。」在開車上班的路上,左右哥和我聊起這些他的過往。

轉機發生於2011年末。當時,騰越正在主持一場婚禮的開場,他的聲音被冰雪大世界夢想大舞台的現任舞台總監李曉曼相中。彼時,夢想大舞台的專案從2009年起,已經執行了3年,由於第一任主持人離職,夢想大舞台急需找到新的頂班人,騰越被李曉曼邀請來主持,一個月薪金是3000元。‍‍‍‍‍‍‍‍‍‍‍

這份工作有一個硬性規定,沒有節假日,要求‍‍主持人春節期間不允許請假,要一直幹滿一整個冰雪季。從2018年起,冰雪大世界開始試營業,主持人就要開始上班,因此,騰越的工作時長從過去的連續四五十天延長到了七十多天。

「這麽多年,我們也都在一直尋找一個能給我替班的人,一直沒有找到,不是不扛凍,就是時間不允許,其實這樣一個艱苦條件,也造就了我一個隱忍的性格,然後就挺著,怎麽辦?」

騰越站在冰雪大世界的夢想大舞台上,一站就是12年,沒請過一天假,1月3日是騰越的38歲陽歷生日,那天,他也是在台上度過了自己的生日。除了疫情3年被迫「失業」,騰越有9年沒和家人一起過過春節。

因為帶領大家跳兔子舞時那一聲聲「來,左腳,左腳OK,來,右腳,右腳左腳,前,後,向前,左右左」的魔性口號,騰越在民間有了「左右哥」這個簡單、粗暴又親切的稱呼。

2012年,是騰越在冰雪大世界主持的第一個年頭,也是在哈爾濱長到26歲的他,第一次踏入冰雪大世界的大門,那年,冰雪大世界已經開放了13年。

他還記得,六七歲那年,去過一次哈爾濱的兆麟公園,那是他第一次去可以看冰燈的公園裏玩,門票20塊錢,相當於現在的兩三百塊錢。

還是孩子的騰越,被眼前童話世界一般的冰燈震撼住了,他悄悄許了個願,「如果我要住在這裏多好!那我就是白雪公主那故事裏的七個小矮人之一了。」

結果,萬萬沒想到,長大後的騰越,在冰雪的童話世界裏,一待就是12年。他特意把臉朝向我們的鏡頭,鄭重其事地開玩笑說,「所以,大家在小的時候千萬不要瞎許願。」‍‍‍‍

比起12年前第一次站上夢想大舞台時不敢上台、不敢說話的緊張,如今的左右哥坦承,自己其實比以前更緊張了。

12年前的緊張,是因為做婚禮主持時的騰越,要面對的台下人數最多200人,而主持夢想大舞台,台下人數一下子翻了10倍不止。

12年後的緊張卻不是因為自己。與過去在工廠打工重復生產零件不同,主持人是一份可以不斷激發、積累左右哥主持功底的工作。歷經12年的錘煉,左右哥對自己的主持環節已有足夠信心,現在,更讓他擔心的,是台下人數一多後的安全問題。

當萬人狂歡湧動在飄著雪的夢想大舞台下時,總是以「顯眼包」亮相的左右哥也有嚴肅起來的時候。

他會停下來,特意叮囑遊客,「咱們兩側燈光架子附近,一定要註意安全,尤其是扛著寶貝的家長,和扛著寶貝的男朋友們,一定要註意安全,因為每當這個時刻,我都非常非常的害怕……如果說一旦發生我們不想看到的結果,很有可能,我們跟大家開心的時光會越來越短。」

一個人的冰雪大世界

在過去疫情三年,左右哥嘗盡了無法與遊客正常相聚在冰雪大世界開心的滋味。

當潑天的富貴終於輪到哈爾濱,在左右哥的直播間裏,每天都能按時蹲到他和上萬遊客熱氣騰騰的蹦迪現場。這時,如果你猝不及防刷到某一個網友發的往年左右哥的小影片,看到曾經人跡罕至的冰雪大世界和獨自一個人身披軍大衣、舉著手機直播園內冰景的左右哥,一瞬間,會有讓人淚目的沖動。

與今年萬人蹦迪的盛大場面形成鮮明對比的,是2022年12月,夢想大舞台下只來了零星十幾個遊客,左右哥站在離排成一溜的遊客不到兩三米的台上,伸出手臂,依舊中氣十足地喊著兔子舞的口號,「Ladies and gentlemen!Music!伸左腳,左腳,來右腳,右腳左腳,前,後,向前左右左!」

有網友在影片下調侃說,「從普通大班課變成天才少年精英班。」當年的左右哥還親自下場評論,「這回……不用排隊了。」

我問左右哥,「如果那天只有一個人來呢?」

左右哥二話不說,「我肯定給他服務得明明白白的!」

在左右哥的價值觀裏,演員不應該因為觀眾的人數影響自己的狀態,人多人少,該展示的都得展示,不管是服務8個人,還是8000個人,在舞台上呈現的都是一樣的自己,只不過服務8000人時,他不可能每個人都照顧到,但是8個人可以。

那一晚,左右哥還跟遊客開玩笑,「現場的十幾位朋友,你們好!你們沒家嗎?」這是他習慣的東北人獨特的幽默。

為了配合防疫需要避免人群聚集,即使是這樣和少數幾個人一起跳兔子舞的光景也為數不多。疫情三年,往年能演出七十多天的夢想大舞台只持續了「21屆的35天、22屆的7天、23屆的置身事外」,不能站上舞台的日子,左右哥無時無刻不想重回往日時刻,他經常做夢都會夢見,一切恢復如初了。

在一個影片裏,左右哥用了【我要上班】的DJ背景音樂,放上了趙本山和範偉的影視劇對白——「你得幹點啥,你得出去幹點,你天天這麽躺著,讓人笑話!」「養精蓄銳麽!」都說喜劇的內核是悲劇,苦中作樂的自我戲謔裏,藏了幾分道不出的辛酸。

那時,在左右哥的抖音裏,甚至上一條評論還是「恭喜左右哥營業」,下一條評論就是「他失業了,大舞台取消了」「哈哈哈哈哈」「「兩天半就下崗」。

盡管只是來自網友的調侃,但在本就失落的時候,聽到「淡旺季博主」「又閉園了」「左右哥哭暈在廁所」……作為當事人的左右哥,心情難以言喻。

被迫「失業」的三年,對還是草根演員的左右哥來說,是一場淪陷性打擊,沒有收入,就只能吃老本。那 三年裏,他對妻子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唉呀,媳婦,對不起啊,沒掙到錢。」

左右哥和左右嫂

在不知道哪天才能恢復上班的日子裏,左右哥天天堅持到園區裏直播,他想讓螢幕那一頭的人們看看,這裏是他的家。剛開園的時候,有很內送流量備援容錯機制播在,但播著播著,最後只剩下左右哥一個,他的周圍空空蕩蕩,唯有陪伴他的冰雪大世界。

就像真正愛一個人,不僅愛她的熱鬧和光鮮,也愛她的寂寞與黯淡,面對網友「一個人的冰雪大世界,你就是國王」的贊譽,左右哥跟我極力否認了「國王」的說法,他更願意自己是一個「守望者」,「我天天看著她,我天天護著她,我天天愛著她,就可以了。」

在左右哥眼裏,冰雪大世界的美不僅僅在於嘆為觀止的設計理念,和巧奪天工的雕刻手法,更在於她的轉瞬即逝,「這些冰雪景觀從建設到拆除,只需要短短的2個月……當它們即將融化的時候,沒有人會說出任何關於贊美它的詞匯。」

這其中隱隱有一種可以被稱之為理想主義的東西也在打動著我,那便是哪怕所有的美麗最終會消亡,哪怕她們只存在過短短的時間,哪怕她們無人問津,哪怕冰雪大世界年年建、年年賠,哪怕一切最後只會像一場海市蜃樓……但幾千名采冰人、冰雕師、雪雕師,為了這一場大夢前赴後繼,晝夜不息。

就像那一夜在零下三十度的夢想大舞台下,你我哈著氣、搖著頭、釋放著嗓門跟著左右哥狂歡的時刻,那夢幻一般極致的快樂,也會隨著蹦迪後遺癥的散去而消逝,但它們,全都真真實實地存在過。

廣闊冰天雪地中的一片雪花

在今天,回望左右哥曾一個人穿過冰雪大世界裏水晶城堡般冰雕建築的往日,令人唏噓,那是2021年1月的一天,左右哥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清晰地踏過冰面。

那條影片裏配著左右哥的畫外音,「我的家鄉哈爾濱,即便有人離你而去,我也會奔赴而來。」隨之,他張開雙臂,在無人機一飛沖天的視角下,畫面展開其身後白茫茫一片的冰雪大世界,和變成越來越小一只的左右哥。

回憶那天拍攝影片的情境,左右哥記得,「園區裏邊4個生物,1個看門大爺,1個攝影師,1個我,還有1只烏鴉,這些影片拍完之後挺心酸的,就挺難受的,還好這三年終於過去了。」

左右哥不願多提過去的難,他只想用當下流行的一句話概括,「輕舟已過萬重山」。

左右哥和疫情時空空蕩蕩的冰雪大世界‍‍‍‍

隨著左右哥成為今年哈爾濱爆火下的現象級網紅,大量粉絲評論也湧入左右哥過去許多年釋出的影片下,考古他在冰雪大世界備受冷落的日子裏獨自走過的風雨路。

人們用上帝視角喊話曾經那個頻頻「失業」又頻頻守候的左右哥——

「星光不問趕路人,歲月不負有心人。」

「再等等,等到2024年,全國人民都奔赴而來。」

「淚目了,特意來看去年的影片,生活這不好起來了嗎?」

「左右哥,我是2024年穿越過來的,2019年的你,再堅持四五年吧,到了2024年,哈爾濱火得一塌糊塗,左右哥一夜爆紅。」

「左右哥,您知道嗎?當年看到這個影片時,我傷心落淚,現在看到這個影片,熱淚盈眶,終於苦盡甘來。」

「哥不容易啊!今年是爆了,熱淚盈眶啊!」

「兄弟,未來有你一場潑天的富貴,你要接得住啊。」

……

當時間來到2024年,左右哥主持的夢想大舞台成為這個冬天哈爾濱最熱打卡專案,給線上線下的全國人民帶去歡樂。由左右哥為哈爾濱文旅喊麥的「我姓哈,喝啊哈,五湖四海誰都誇」的宣傳影片被央視點名後,被各省文旅紛紛抄作業。不到一個冰雪季,左右哥的抖音粉絲就從55萬迅速增長到了295萬(持續增長中)。

甚至,開啟手機,左右哥被推播的第一個界面就是自己,他開玩笑說,「真是活久見,開啟抖音,自己刷自己。」

但是,在經歷了6年前粉絲從200多漲到5萬的「飄」,覺得整個哈爾濱都是自己的,6年後的左右哥特意把「一個普通的哈爾濱市民」放在自己抖音簡介的第一條。

回顧站在夢想大舞台上的12年生涯,左右哥向我勾勒了一條他的心靈曲線圖——從一開始的膽怯,到後來的自信,再到有一陣的過度自信,然後再到慢慢沈澱,再到現在的踏踏實實。

他把自己想象成在廣闊的冰天雪地中的一片雪花,「只不過這片雪花現在可能放的位置不一樣,讓更多的人能夠看到這片雪花。非說我對東北的冰雪事業有什麽貢獻的話,就是我幫助現場的一些朋友們找到了身份證。」剛開啟格局,左右哥又不忘幽默地call back了「失物招領」的梗。

2025年,第九屆亞冬會即將在哈爾濱舉辦,一邊還勸告著大家別瞎許願的左右哥,又許下了他的下一個心願,「希望成為一名亞冬會的賽事DJ,哪怕你不讓我做賽事DJ,你讓我做誌願者,我都去,畢竟家鄉的事。東北人就是自家有事,八方支援。」

左右哥也曾為了謀生求出路,短暫地離開過哈爾濱,去杭州「學習」了兩個月,但由於年齡、人脈、資源的限制,他發現,在他鄉,自己更難出頭,也更想家了。

在經年累月與家鄉的相處裏,左右哥早已習慣了哈爾濱「冬天的西北風,滾燙的餃子,鹹乎乎的口味,涼的啤酒……」

左右哥喜歡吃板面就生蒜

現在,左右哥儼然成了哈爾濱和冰雪大世界的「靈魂人物」,至於是否擔心眼前的這波熱度會過去,左右哥稱已經忙得顧不上考慮,他只想先做好眼前的事,把服務做好,讓更多的人喜歡哈爾濱。

這是38歲的左右哥擁有的淡定,「慢慢地覺得,有的時候可以不用露鋒芒了,這就跟人生一樣,總會有閃光的時候,那麽當光芒逐漸散去的時候,其實有的人就會慢慢地消逝,但是呢,我就願意躲在更亮的星星後邊,因為總有一天它會不亮,哈哈哈哈哈。」

(本文正選於公眾號「新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