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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食殺手,山西人當之無愧

2024-04-07美食

▲ 一葉落鍋一葉飄,一葉離面又出刀。銀魚落水翻白浪,柳葉乘風下樹梢。圖/網絡

- 風物君語 -

山西人嗜面如命

有人統計

山西的面食共有1000多種

真能做到吃一年不重樣

但是外地人常常只對刀削面耳熟能詳

甚至不少山西人也叫不上某些面食的名字

那麽山西人吃的面都有些什麽呢?

山西人為什麽愛吃面?

▲ 山西永濟,正在晾曬中的掛面。圖/視覺中國

中國人傳統飲食習慣的形成原因很簡單,地裏長什麽,家裏就吃什麽。故而有南稻北麥的區別。 根據本地所產,變著法兒地翻新花樣,就形成了一地飲食的習慣和風格。 比如,四川的辣有層出不窮的味型,江浙沿海一條魚可以煎炒蒸炸,甚至生吃酒漬。山西人,則把面吃出了無數花樣。僅是煮面,就有削、剔、撥、擦、抿、壓、拉、搓等等20余種技法。

▲ 包皮面,也叫夾心面、金裹銀。通常是用兩種不同的面粉和面搟壓而成。圖/匯圖網

山西地處黃土高原東緣,眾所周知,黃土高原是中國農業的起源地之一。這裏自古就有「並州,其谷宜五種」 (【周禮·職方氏】) 的說法。山西又有「表裏山河」的稱呼,被山脈圍繞,暖濕空氣進入山西也不那麽容易。

適宜整體偏幹旱的大氣候,以及山脈垂直多變小氣候的五谷雜糧,自然成了山西人主食的首選。明朝【山西通誌】已記載山西出產黍、稷、麥、粱等主糧,以及豌豆、黃豆、綠豆、豇豆、黑豆、小豆這些不同品類的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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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糧對山西人來說,以前可能是無奈之選,現在則是飲食習慣的重要一部份。圖中從左至右分別為:蓧面、紅稠飯、炒蓧面。圖/1:圖蟲·創意;2、3:視覺中國

相對較高的緯度,造就了山西寒冷幹燥,又比較漫長的冬季,舊時新鮮蔬菜對山西人來說十分難得。種種原因疊加,山西人才變成了我們如今熟悉的那群「主食殺手」。

山西的每個廚房裏,都有一位刀客

面食無疑是山西人餐桌上的主力,俗話說 「晉南的饃,晉中的面,雁北的糕吃不厭」 。以谷物磨粉制成各類面食,在山西簡直像變魔術一樣,很難說清楚到底有多少種不同的方式。

▲ 大同刀削面。圖/圖蟲·創意

最知名的就是刀削面。 揉制成團的面坯,一手托起,另一手拿著特制的削面刀,迅速掠過面團表面,柳葉狀的面條隨即飛出,直接落入鍋中。聽起來簡單,實際上想要削出薄厚均勻的面條,對廚師運刀的力度、角度都有要求,一直托著一塊幾斤重的面團也是力氣活,所以不少飯店為了圖快,早都已經使用機器削面。

▲ 制作刀撥面。相似的做法,在鄰近山西的河北、河南等地也可以見到。圖/網絡

刀撥面與刀削面僅一字之差,名氣卻小了不少。 這種面爽滑筋道,吃時可以搭配葷素鹵,也可以直接做成湯面,再尋常不過,特殊的就是刀撥的制法。 山西面食縱有千變萬化,也常常會在名字裏點出做法。 刀撥面就是用一種專門的雙柄大刀,將搟薄的面皮切成條狀,每刀下去總有一個向前撥出的動作,因此得名。

▲ 手工拉出的龍須面,面要細如發絲而不斷,甚至用火一點就能夠燃燒。圖/圖蟲·創意

晉中一帶傳統上有 「貴客登門不動刀」 的風俗,以此表示對客人的尊重。拉面就成為了待客的最佳選擇。凡流行拉面的地區,拉面的手法大同小異。

蘭州牛肉拉面有韭葉、毛細、二細等等名稱。山西人在家自己做,多數都是單根拉面,飯店的大拉面一般是6、7扣 * ,龍須面通常要拉到10扣左右,一般人很難做到。煮熟的拉面可以配上各色澆頭直接吃,也可以再經炒制,全憑個人喜好。

*拉面時拉開,再卷起的動作稱為一扣。

不動刀,山西人照樣能做出一桌面食

▲ 剪刀面。圖/圖蟲·創意

對山西人來說,不動刀制作面食,根本算不得難題。因為還有剪刀呀。 剪刀面 相傳還是李世民用來待客的美食。用剪刀將面坯剪成一條一條的兩端細中間粗的面條,因為形狀像魚,故而也叫剪魚子。剪刀面形狀特殊,口感也更加滑潤彈牙,澆上鹵食用,細細咀嚼之下,麥的香氣隱隱透出,與葷素搭配適宜的澆頭相得益彰。

▲ 饸饹面,不用刀切,而是使用饸饹床,借由杠桿原理壓制成面。饸饹大多是用蓧麥、蕎麥等制成,面身較硬,是中原、西北各省區常見的面食。圖為霍州一戶人家正在為春節家宴制作饸饹面。圖/圖蟲·創意

如果連剪刀都不讓用,你也休想讓山西人低頭。他們可以拿出各種「兵器」,做出一碗面的同時,合上你驚掉的下巴。

山西還有一種與刀削面類似的面食做法—— 剔尖 。只不過削刀被筷子取而代之,面團也和得更加軟。軟黏的面團被放在一個大圓盤子中,制面者一手托盤,一手用筷子將盤子邊緣的面飛速剔進鍋裏,同時轉動盤子,一點一點把面剔光,整個過程幹凈利落,不帶一丁點遲疑。

▲ 剔尖。圖/視覺中國

剔尖呈紡錘形,在滾開的水中時隱時現,就像是銀魚破水而出。同是面魚,剔尖比剪刀面要粗壯一些,口感也更加緊實,澆上清徐醋鹵、茄子鹵,或者最基本的西紅柿鹵,都是絕妙的滋味。

▲ 制作抿圪蚪兒。這種工具很多晉中、晉南的人家裏都有。抿圪蚪兒也按地域不同有抿尖、抿蝌蚪等等不同叫法。圖/圖蟲·創意

擦圪蚪兒和抿圪蚪兒同屬擦面類 ,兩者都是把面放在一種帶網眼的特制架子,下面是鍋,或擦或抿,面直接落入燒開的水中。如此做出的面短小彈滑,牙口不好的老年人和小孩吃起來也並不費力。擦圪蚪兒和抿圪蚪兒的區別在於,制作抿圪蚪兒會用上抿銼,輕壓面團,做出抿的動作。另一邊,擦圪蚪兒常常是用手掌去推按面團,使之受擠壓漏過擦床入水。

▲ 制作擦圪蚪兒。圖/網絡

擦圪蚪兒、抿圪蚪兒,還有剪刀面都可以在白面的基礎上摻入雜糧面。在緯度更高的晉北,雜糧的重要性還要更上一層樓。

除了常見的蓧面, 應縣滴溜 也是獨具特色。滴溜以玉茭面 (玉米面) 為主料,加水在鍋中熬煮,不停攪拌,直至粘稠,此時舀出面糊,將之漏過笊籬入冷水中,凝結成小塊,之後再撈出調味即可。滴溜清涼爽口,最適合炎熱的夏天,在蓮花豆、豆腐幹、辣椒油等配料的幫襯下,即使苦夏難耐,掃光一大碗滴溜也不在話下。

▲ 滴溜。類似做法的食物還有陜甘地區的漿水魚魚。圖/匯圖網

也有不借助工具做成的面。比如前面說過的拉面。另一種知名面食,就是小巧可愛的 貓耳朵 了。一塊面,搓條,揪粒,手一擠、一撚,就是一個小小的面窩,狀如貓耳。手快的人,不一會兒就能捏出一大把。 揪片更加簡單,一塊面皮揪成指甲蓋大小的面片即可。 面片、貓耳朵吃法也並不復雜,打鹵、湯食,或炒或繪,都是上佳選擇。

▲ 貓耳朵。圖/視覺中國

逢年過節,面食當家

不管是小麥,還是其他雜糧,面食永遠是山西人餐桌的主角。這一點不僅表現在日常生活中,更在於年節慶典。

▲ 棗饃。圖/圖蟲·創意

春節假期才剛剛過去。打我記事起,每年春節家裏都要蒸棗饃、花饃,不知道這種習慣延續了幾代人,但全家人都保持著如此做法。和面,發面,餳面,白胖的面團環抱著褶皺但甘甜的大棗。

相比之下,小孩子還是更期待媽媽、姥姥手裏捏合出來的刺猬、兔子、蛇。一旦蒸汽氤氳而起,外面的一切都變得朦朧,麥香卷著一絲甜味蔓延開來,一家人才定下心,過年了。

▲ 剪面花。圖/視覺中國

花饃是聞喜的最出名。 當地逢年過節總少不了一個花團錦簇的大饃。使用天然色素染色,用雙手或者梳子、刀剪塑形都是常年操持家務的主婦們必備的技能。說是饃,其實寄托美好祝願,比食用本身來得更加重要。如今生活好了,花饃的造型更是花樣百出,體量也越做越大。

▲ 聞喜花饃。圖/圖蟲·創意

形狀要多,味道也要足夠誘人

由於往日蔬菜、肉類的選擇並不多,山西人更多的是在面本身的造型上絞盡腦汁。但是,山西人也會用不同方式來搭配主食和副食。

▲ 大同燒麥。圖/圖蟲·創意

餃子、包子、燒麥自不必說,多種多樣的內餡、面皮裏豐盈的汁水、濃郁的脂肪香氣,都足以讓人食指大動。另一種滿足感十足的吃食是 燜面 ,豬肉、豆角 (一些地方還會加入薯仔) 先炒再加水燉煮,接近軟爛之時,在湯汁上鋪一層面條,迅即蓋蓋,讓熱力燜熟面條。

一開蓋,香氣蒸散而起,是肉眼可見的「暖風熏得遊人醉」。浸透油脂和湯汁的面條,軟爛而不失彈性,鹹香可口,直吃得嘴邊油汪汪,兩頰微紅,畢竟沒有比碳水化合物和脂肪更讓人滿足的食物了。

▲ 燜面。圖/圖蟲·創意

早年間燜面這樣的大鍋硬貨也還是奢侈。不過苦日子也有苦日子的過法。 榆次桃花面 就是最好的例子。 桃花面最早叫做逃荒面 ,現在看起來十分豐富的配菜,來自於以前逃荒時討飯的來者不拒,百家飯加點面條一煮就是救命的一餐。盡管現在不用再逃荒,這吃法也保留了下來。桃花面名字好聽,其實背後都是先輩們的辛酸往事。

▲ 桃花面。圖/圖蟲·創意

蔬菜和面在山西的相遇,也是畫風清奇。 拖葉兒 ,菜葉蘸上面糊,下鍋煮熟,再蘸料碟吃,沒吃過的人,恐怕很難想象這到底是怎樣一種口感。

蒸也可以。切碎或切條的蔬菜裹上面粉或玉米粉,上鍋蒸熟,就這麽直接蘸蒜汁兒吃,叫 撥爛子 ,看起來一塌糊塗,其實別有一番滋味。不沾汁兒而是加辣椒炒,就是炒撥爛子,也是山西人情有獨鐘的美味。

▲ 豆角撥爛子。圖/匯圖網

山西也有不少面點。 魯迅先生曾在小說【孤獨者】中寫過: 主人公提著兩包聞喜產的煮餅去看友人。 魯迅先生是個超級甜食愛好者,日記中常有買點心的記錄,聞喜煮餅能入他的法眼,自然有其道理。

聞喜煮餅看起來就像麻團,但是酥沙甜潤,與麻團完全不挨邊。名叫煮餅,實則是油炸而成,所以油脂香氣豐富,十分解饞,因此清末就已行銷京津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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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組山西的面點:從左至右:聞喜煮餅;油炸糕;空心月餅。圖/1:網絡;2、3:圖蟲·創意

與聞喜煮餅齊名的還有 太谷餅 ,一種烘烤的糖油餅。太谷是晉商票號最集中的地方之一,當地富戶極多,也或多或少促進了點心業的發展。太谷餅色澤金黃,散落其上的芝麻為本就濃郁的味道更添了風味,餅酥軟,卻全無松散的疲態。只是對如今人的口味來說,或許會有些膩。

▲ 太谷餅。圖/匯圖網

麻花也是山西面點大軍中的主力。 酥軟的 神池麻花 ,酥脆的 稷山麻花 ,都值得一試。我個人一直是稷山麻花的擁躉。接近成年人前臂的長度,拿在手中卻很輕,用手一掰,喀嚓聲已足夠證明它的酥脆。雖是炸制而成,卻絲毫不顯得油膩,間雜其內的花椒葉,使得這根麻花的香氣層次豐富,個性十足。

▲ 稷山麻花。圖/視覺中國

從小看著姥爺,用陳醋、鹽、蔥花兌上開水,再掰一根麻花泡來吃,稱之為酸滾水泡麻花,我也不自覺地愛上這種十分簡陋的吃法。其實飲食偏好並無高下之分,每個人的腦海中都深埋著自己的味覺記憶,我們的味蕾被家庭、家鄉的環境馴化,並逐漸形成一種良性互動,接觸到熟悉的味道,美好的記憶便被瞬間喚醒。那種愉悅,對剛剛離家、回到工作中的人們來說,怕是格外強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