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84 年 2 月 5 號，粟裕去世了。2 月 13 號，當時擔任中央軍委副主席的楊尚昆專門回到北京給粟裕辦理喪事。
他寬慰傷心透頂的楚青，講家裏要是有啥難處都能講出來。楚青搖搖頭。
我跟子女沒啥困難。但有個事兒，粟裕沒幹完，就是他的戰爭回憶錄沒寫完。他留下挺多口述和文字材料，我懇請組織準許我把這工作接著做，直到做完。
【粟裕的妻子——楚青】
要代替粟裕完成回憶錄的這位楚青，實際上是粟裕的老婆。她原名叫「詹永珠」，是在江蘇揚州出生的。
她爸媽都是銀行的高級員工，家裏情況挺好，祖母觀念開放，覺得男女平等，因此，楚青一直上的都是頂尖的學校，受到的是頂級的教育。
後來，日本鬼子把揚州給占了，他們到處燒啊殺啊搶啊，啥壞事都幹。為護著家人，父親詹克明在柴草房外頭砌了一道墻，還拿柴草蓋得密不透風，鬼子一來，大家就往裏頭躲。
有一次，幾個日本鬼子跑進來，他們這次沒像平常那樣，到屋裏找值錢的玩意兒，而是動手扒拉柴草。
楚青躲在柴草後頭，連大氣都不敢喘，就怕被對方發現裏頭有人。還好，對方眼睛被柴木給劃傷了，這才沒接著找，楚青也因此逃過了這一難。
這件事兒讓年紀還小的楚青明白了，「要是沒了國，家也就沒了，亡國的人連喪家之犬都不如。」
1938 年 10 月的某一天，已經轉學到上海念書的楚青聽同學講，「今兒個我要送我一個朋友去參加新四軍」，她的眼睛立馬就亮了。
轉到上海上學以後，楚青一心只想著「救國」，根本沒心思學習了。聽同學這麽講，楚青趕忙問道：「你能跟你朋友商量商量，把我也帶上不？」
就這麽著，楚青瞞著家人，走上了參軍救國的道路。
到了新四軍，楚青參加了教導總隊的速記訓練班接受培訓。1939 年初的時候，粟裕到教導總隊，打算挑幾個學員去部隊機關工作。
那時候，教導總隊的負責人梁國斌跟他說：「咱們這兒有個叫‘詹永珠’的姑娘，聰明得很，表現可好了，你要不要找她聊聊？」
粟裕表示同意。沒一會兒，楚青走進來了，粟裕一瞅見這個長得清秀又有靈氣的女孩，就慌裏慌張地站了起來，說道：「快坐，快坐！」
楚青有點膽怯地坐下了，粟裕一直瞅著她的臉，「聽說你表現挺不錯，軍政方面都成績挺好。」
楚青有點不好意思，謙虛了一番。後來呢，粟裕問她往後工作咋想的，楚青特別堅決地講，「我想去前線當偵察員，把鬼子消滅掉。」
楚青說想去前線，這讓粟裕特別喜歡，他點著頭說道：「好呀，來咱們這兒，能上前線！」
隨後，粟裕還提議楚青把名字改一下，說是革命流血的情況不少，免得牽連家裏人，楚青就聽了粟裕的這個提議。
粟裕在紙上寫了二十來個姓讓楚青選，楚青一眼就挑中了「楚」字，粟裕打趣道：「小詹呀，你中計啦，我的家鄉湖南在楚國那地界，你這下成我們家鄉的人嘍。」
從這天起，「詹永珠」就變成了楚青，而粟裕呢，就因為這一回見面，深深地喜歡上了楚青。
很快，政治部主任王整合就明白他咋想的了，還讓粟裕寫封求愛的信，由自己親自交給楚青。
一個月之後，王整合把信帶給了楚青，楚青一瞅見那信封，好像明白了啥，臉色馬上就變了，看都沒看就把信給撕了。
王整合特尷尬，回去就跟粟裕照實說了。粟裕有點失落，不過還是講：「楚青這樣，我沒法怪她，畢竟她有選擇愛情的自由。」
一晃眼，兩個月就過去了，新四軍江南指揮部成立啦，司令員是陳毅，副司令員是粟裕，楚青呢，也巧了，被分到了這兒。
起初，楚青可緊張啦，就怕粟裕因為遭拒這事記恨，可粟裕特敞亮，心裏還愛著楚青呢，每次碰面都跟啥也沒發生一樣。
這使得楚青安了心，同時對粟裕更是多了些好感與感激。
那時候，指揮部環境挺差的，房子不夠住，粟裕就告訴大家怎麽搭房子，楚青和幾個女兵還真照粟裕說的把房子給搭好了。
楚青特別高興，粟裕也樂呵起來，他琢磨著給楚青拍張照片做個紀念，但是光給楚青拍又怕她不自在。所以呢，粟裕就又找了兩個女兵，讓她們和楚青一塊拍了紀念照。
時間一久，楚青面對粟裕時的那份尷尬沒了，偶爾呢，她還會搞點小小的「惡作劇」。
那時候啊，粟裕工作可忙啦，老是連飯都顧不上吃，警衛就把曲奇放到竹筒裏，擺在他睡覺的床頭。
有一回，楚青跟幾個女兵悄悄把曲奇給吃完了，她頑皮地寫了個小紙條，「小老鼠給偷吃啦」。
回到家，粟裕瞅見了這張小紙條，瞧著那熟悉的筆跡，粟裕臉上洋溢位幸福的笑容。
第二天，他遇見楚青，很溫柔地跟她講，「歡迎‘小老鼠’再來」，楚青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沒過多久，粟裕把楚青叫到辦公室，又向她表明了自己的喜歡。楚青早就琢磨過這事兒，所以一點也不發慌，沈著地把之前想好的話講了出來。
首長，我真是從心底裏佩服您的為人和指揮能力，不過我現在年紀小，對談戀愛沒興趣。我老是在想，日本人打進來以後，好多中國老百姓都死在日本鬼子手裏了，咱們活著的人得記住他們的追求和所受的苦，不能光想著自己那點生活瑣事，得時刻想著給他們報仇！
粟裕很直白地講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講得沒錯，咱們得記住烈士的遺願，全力爭取抗戰成功。不過我還是覺得，只要有男有女的地方，不論啥條件，愛情都會冒出來。身為革命者，關鍵在於咋處理好革命跟愛情的關系，而不是把男女之間的感情給弄沒了。我盼著你能再琢磨琢磨，最好咱倆能做朋友，相互照料，相互幫忙，這跟革命一點不沖突。
聽粟裕這麽說，楚青心裏有點觸動，可她依舊堅持，「首長，我明白您是好心，不過我這會兒不想琢磨這個事兒。」
粟裕點了點頭，沒去強迫人家，就讓楚青回去啦。
粟裕第二次求愛沒成這事，很快就讓陳毅知道了，他替老哥們幹著急，「粟裕呀，我給你想個招。這姑娘不願意拉倒，換一個得了。」
粟裕明白陳毅是在打趣，「不行喲，司令員，我早把她放在心裏頭啦。」
你呀，談個戀愛就跟指揮作戰似的，一旦認準目標，就堅決不變。
粟裕樂了，說道：「司令員您過獎啦，我一直覺得自己缺少男人談情說愛時的那種魅力。」
陳毅大笑著說：「粟裕啊，我有時就琢磨，你犯得著嘛，要是鬼子來掃蕩，你背起楚青撒腿就跑，這婚事不就敲定啦？」
陳毅的話，把粟裕逗笑了。當然，粟裕可不會像陳毅說的那樣「背起楚青就跑」，他沒給楚青施加啥壓力，而是一門心思都放在作戰指揮上了。
大家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特別有魅力，粟裕便是這般「無意之中」吸引了楚青。
以前他跟楚青求了兩次愛，楚青都沒啥反應，可等到她親眼見到粟裕沈著冷靜地指揮，粟裕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了。
有一天傍晚，粟裕叫楚青一起到小河邊溜達，他講：「楚青同誌，我肯定尊重你的想法，尊重你的為人，你放寬心，這會，我再認認真真跟你求愛。」
這一回，楚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粟裕見楚青不吭聲，覺得她又要拒絕了，「我就是想讓你曉得，我是打心眼裏愛你的，要是你眼下還沒法接受我，我能等，等一年、兩年、三年，我肯定等。」
楚青擡起腦袋，「要是三年後我仍然不答應你，那咋辦？」
要是真像這樣，那我就接著等，等一個三年，兩個三年，一直等到你點頭為止。
楚青著實心動了，她小心翼翼地把頭靠在粟裕肩膀上，「那我這就答應你行不？」
粟裕興奮得話都說不利索，「我……都兩年多了，我總算被你懂了……」
1941 年 12 月 26 號，粟裕跟楚青成婚了。可結婚才 3 天，粟裕就奔赴戰場。正如楚青以前講的那樣，兩個革命者，國家的大事永遠比個人的情愛重要。
【粟裕未完成的回憶錄】
粟裕一生征戰不停，歷經重重艱難成為了共和國第一大將。他負傷達 6 次，那些沒治好的後遺癥伴隨了他一輩子。
要說最嚴重的得是 1930 年 2 月的水南戰役。當時粟裕是紅四軍第一縱隊第二支隊的政委，他進軍贛南，參與了消滅國民黨軍唐雲山 15 旅的戰鬥。
連著幾次沖鋒都沒啥效果，急眼了的粟裕抄起一挺機槍就沖到了最前頭。就在這時，一發迫擊炮彈在粟裕身旁炸響，他腦袋上都是血，一下就昏過去了。
後來呀，戰友把粟裕給擡到後方醫院了，經過 3 個月的治療，粟裕好了就歸隊了。可打那以後，粟裕只要碰上戰事緊張，用腦一多，頭就疼得厲害。
他叫警衛給自己摁著頭，拿涼水沖頭，可全都不管用。
1950 年韓戰一打響，毛澤東親自點名，要粟裕去北韓。粟裕心裏清楚這是毛澤東信得過他，立刻就開始準備去北韓的相關事情。
可他的身體著實扛不住啦，頭疼眼花的狀況持續的時間越來越久，連左右看看都做不到。沒辦法，他把自己的病情跟毛澤東說了。
接著，中央軍委準許他去青島療養。過了半個月，粟裕的病仍沒見好，他著急地讓羅瑞卿給毛澤東捎信。
毛澤東馬上回應，「病情還是很重，很牽掛。當下新任務不怎麽著急，你能安心養病，一直到好了......」
後來，毛澤東讓粟裕去蘇聯治病，然而依舊沒能消除他的痛苦。
1984 年 2 月 5 號，粟裕去世了。2 月 15 日，他的遺體於八寶山革命公墓進行火化。
篩選骨灰的時候，粟裕的長子粟戎生在頭顱骨灰那裏發現了 3 塊破碎的彈片，他把彈片給了悲痛萬分的楚青，楚青喃喃自語道，
要是這三塊彈片真是水南戰役留下來的，那到現在已經在他腦袋裏足足 54 年啦。這彈片造成的頭痛頭暈，幾十年來一直折騰粟裕，讓他遭了老罪了，我瞅著他難受那樣，幹著急，一點辦法也沒有......
粟裕的去世讓楚青特別崩潰，不過呢，她還有任務，得實作粟裕的心願。
就在兩天以前，當時擔任中央軍委副主席的楊尚昆專門回到北京給粟裕辦喪事，楚青向楊尚昆提了一個請求，
就一件事，粟裕沒做完，那就是他的戰爭回憶錄沒寫完，我懇請組織準許我接著把這工作幹下去，直到弄完。
楊尚昆馬上就答應了這個請求，還批準粟裕之前的秘書朱楹接著參與這項工作。
說起這工作，得回到 1976 年 1 月，當時啊，粟裕突然心肌梗塞，才剛從死神那逃過一劫。
清楚自己說不定啥時候就不在人世的粟裕，下了個決心，跟楚青講，
你老早就多次說過，叫我把自己經歷的那些戰役寫下來，我之前一直不願意寫。如今呢，我認真想了想，決定寫，這大概是當下我能為黨幹的最後一項工作啦。
就這樣，這項工作正式開始了，粟裕邊琢磨邊講，楚青和朱楹趕忙做速記，配合默契，撰寫工作推進得挺順利。
1981 年 2 月，粟裕突然得了腦溢血，過了兩個月，病情才平穩了。楚青小心謹慎地試探粟裕的記憶跟思維，問道：「回憶錄還想弄完不？」
粟裕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
過了幾個月，粟裕又犯了腦溢血，打那以後，他的語言和思維都變得遲緩了。但楚青不放棄，只要粟裕精神稍微好點，她就不停地一點點詢問。
每次瞅見粟裕一聲不吭的模樣，楚青都會傷心地掉淚，她感覺這工作沒法弄成了，這對粟裕太狠了。
粟裕好像明白了她的心情，緩緩地跟楚青講：「你別著急，你問的那些我心裏清楚，只是我現在表達不太好，我慢慢跟你說……」
遺憾的是，粟裕三年後走了，不過好在楚青還能接著幫粟裕達成這個願望。
1988 年，37 萬字的【粟裕戰爭回憶錄】出版了，楚青滿懷感慨地講，
我在努力整理粟裕同誌遺稿的時候，最擔心的就是沒法準確、完整地體現他的想法。【粟裕戰爭回憶錄】出版以後，獲得了不少好評，我的心這才稍微踏實了點。
不過呢，這本書有個讓好多人覺得遺憾的地方，那就是裏頭對於粟裕的巔峰戰役——淮海戰役基本沒怎麽描寫。
這是由於，粟裕在 70 年代那會兒，跟朱楹講過，「淮海戰役讓鄧小平同誌寫」。
【粟裕的巔峰之作——淮海戰役】
淮海戰役，是三大戰役裏規模最大的，也是我方唯一在兵力不占優勢的狀況下打出的神奇一仗。可作為謀劃者和指揮者的粟裕，為啥不願意多講，甚至專門跟朱楹交代，別寫到回憶錄裏去呢。
大家都知道，黨中央起初是沒打算打淮海戰役的。1948 年 9 月 24 日，粟裕給周恩來發了封電報，講濟南戰役很快就要結束，提議開展淮海戰役，還給出了作戰的行動方案。
毛澤東一接到電報，立刻就從中看出了戰機，他代表中央軍委給華野司令部發去了電報。
我們覺得淮海戰役很有必要打，現在不用大休整，等淮海戰役打完了再休整一次。
除了批準了淮海戰役，毛澤東還把淮海戰役的規模給擴大了，不光讓華野、中野協同作戰，還把作戰目標變成了蔣介石的精銳重兵集團。
10 月下旬的時候，華野跟中野已經能協同作戰了，淮海戰役的條件也夠成熟了，可這時候呢，冒出個新問題，就是誰來統一指揮。
通常來講，哪一方的部隊人多，哪一方的部隊主攻，哪一方就掌握指揮權。那時候，粟裕指揮著華野的 15 個縱隊，再加上臨時歸華野指揮的中野的 1 個縱隊，總共 16 個縱隊，差不多就是這次戰役的主力。
不過呢，粟裕在 10 月 31 日主動給中央軍委發了個電報說：「這次戰役規模特別大，得請陳軍長（陳毅）、鄧政委（鄧小平）來統一指揮。」
11 月 1 日，就在遼沈戰役結束的前一天，中央軍委給陳毅、鄧小平、粟裕發電告知，「整個戰役都由陳、鄧來指揮。」
11 月 2 號，陳毅和鄧小平回電並跟粟裕說，「這次打仗，由我們負責指揮，只是通訊工具太差勁，所以請軍委直接指揮粟裕和譚震林那邊。」
一直到 12 月 16 號，劉伯承、鄧小平、陳毅才急匆匆趕到華野指揮部所在的蕭縣蔡窪村，跟粟裕碰頭。
譚震林是在第二天早上到的，這是淮海戰役時唯一的一次相聚，不過這時候商量的不是淮海戰役了，而是渡江作戰。
1949 年 1 月 10 號，淮海戰役打完了，這一仗打完，蔣家在大陸的王朝就散架了。
後來，毛澤東表示：「淮海戰役，粟裕同誌有功。」
不過呢，粟裕自己的態度是，淮海戰役的文章他不寫，書他不讀，電影他不看。
所以呢，1988 年出版的【粟裕戰爭回憶錄】裏面，壓根就沒有淮海戰役的相關內容。
還好在 2007 年再版時，補上了楚青整理的「粟裕談淮海戰役」這篇文章，而且還附帶了粟裕在 1977 年寫的【沁園春·淮海戰役】，總算把這個小遺憾給彌補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