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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不同樣,中世紀至文藝復興時期孩子的遊戲,與現在有何區別?

2024-04-07歷史

文|峰哥

引言

在歐洲的歷史長河中,14-16世紀的文藝復興具有顯赫地位。 人文主義精神是文藝復興的旗幟與明燈,對人的發現、理性的推崇,使這一時期的思想文化與社會生活遠不同於沈悶與「黑暗」的中世紀。

兒童是人必然經歷的一種身份形式,在人的價值和尊嚴被重視與肯定的同時,兒童也有了被發現的可能。然而,童年的記憶往往模糊不清,是無法復原和再現的歷史; 兒童處於生長的初始階段,尚未成熟,未能參與社會的重要活動,常常成為被忽視的群體。

本文的重點在於,從兒童遊戲活動的角度切入,探討中世紀至文藝復興時期兒童是否被發現以及如何被發現。

一、隱匿的兒童:中世紀的遊戲之「禁」

歐洲的中世紀時期可以劃分為三個階段:中世紀早期(5—10世紀末),中世紀中期(11—13世紀末)以及中世紀晚期(14—15世紀)。

在這近千年的歷史中,「黑暗」是抹不去的形容詞。 盡管有許多研究表明,中世紀不完全是黑暗的,智慧與理性之光藏於其中,如12世紀大學的出現,但相較古羅馬與古希臘而言,這一時期確是以徹底信仰上帝、克制人的欲望為主要基調的。

尤其是在中世紀早期和中期,人的地位低下,生活處於困苦與混沌中,兒童的活動大多依附於成人,且被嚴加管教,遊戲活動如禁區一般存在。

1. 中世紀的兒童遊戲活動觀

兒童遊戲活動觀指成人對待兒童的遊戲活動的態度,這與對兒童的認識密不可分。 因此,要探究中世紀的兒童遊戲觀,首先需要了解這一時期的兒童觀。

預成論與原罪說是中世紀早期與中期兒童觀的典型代表。根據預成論,

兒童自出生起便具有成年人的心理特征與模樣,他們只不過是小型的成年人、小大人而已,與成年人沒有區別。他們身材矮小、身體嬌弱,不能為周遭社會貢獻一二,反而需要額外的照顧與保護。

童年被看作過渡到成年人的一個短暫時期, 人們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兒童這一無所事事、碌碌無為的階段,且這樣的過渡越快越好。

中世紀的父母和看護人對培養兒童抱以現實的態度,他們嚴格監督與管教兒童,使兒童學會在等級制度森嚴的社會中工作和生存。懲罰被認為是必要的,學徒制被認為是訓練兒童的最佳方式。

因此,中世紀的兒童未被充分註意,他們沒有獨特性,沒有地位與話語權,更沒有針對他們的身心特點設計和組織的遊戲活動。

兒童的日常生活具有極強的依附性與復制性,他們常常隨成年人一起,參與成年人的活動,學習成年人世界的規則,依照成年人的標準做事與行動,逐步習得社會經驗。

而由於社會由成年人主宰,兒童便始終生活在社會的邊緣,成長在沒有自我世界的空間中,受到不合理、不公正的對待。

2. 中世紀的兒童遊戲活動

遊戲活動雖然不為中世紀的人們支持和提倡,但這並不說明它們不存在。

實際上,中世紀的兒童也擁有許多遊戲活動,只是這些遊戲活動的存在進一步表明兒童未被成年人發現,兒童也未擁有完全屬於自己、為了自身發展的遊戲活動。玩具是兒童遊戲重要的中介和載體,它增強了活動的趣味性與獨特性。

中世紀兒童玩具的來源甚廣。 它可以源於自然事物,如英格蘭的兒童玩沙、玩土,用小木棍做小房子、馬,用植物莖做劍,用抹布做布偶等,或者找到一些沒什麽用處但隨處可見的櫻桃核,玩打櫻桃的遊戲.

也可以源於加工改造,如中世紀的兒童玩投擲、彈珠、劍或刀、球以及玩偶等,玩偶通常用家裏的破布、蠟燭、動物骨頭、棍和石頭做成,撥浪鼓、木偶、旋轉陀螺則由城鎮的手藝人用金屬和木頭制成。

雖然在各地域、階層之間,玩具存在一定的差異—貴族階層兒童的玩具比貧民階層兒童的玩具更多樣、復雜,但總體來說,中世紀時期的兒童玩具有兩個顯著特征: 其一,玩具較為原始和簡單,無論是取材自然還是經過人工改造,都不需要過多工序。

即便是最貧窮的孩子也可以利用手頭沒有價值的材料制作玩具,富人的孩子也可能這麽做; 其二,玩具與成年人的日常生活密切相關,它們並不專屬於兒童。

成年人使用過的家具、勞動用具、生活工具等,經過處理,便成了兒童手中的「稀世珍寶」。盡管也有一些玩具是由工匠打造而成,可畢竟是少量。同時,與戰爭相關的遊戲玩具頗為普遍,如劍、槍、刀、城堡等。

因中世紀戰亂頻繁,與戰爭相關的武器、設施隨處可見,兒童不僅可以自發地模仿成年人的生活,也被寄予掌握軍事技能的期望。 人們希望兒童能夠隨時進入作戰狀態。

「貴族男孩都有軍事方面的玩具,1279年,愛德華一世的兒子阿爾方索,在五歲時便有了一個小城堡和防禦器,愛德華二世在六歲時也擁有一個城堡。」兒童對成年人世界的依賴不只體現在玩具上,更體現在遊戲活動上。

中世紀時期,兒童常常和父母共同遊戲,或參與成年人的活動。 那時最為流行的遊戲活動是球類、棋類,如保齡球、國際象棋等,它們受到各種人群的喜愛。

在玩國際象棋的過程中,兒童逐漸了解遊戲規則,認識角色與分工,比如王對應國王,兵對應王後,象對應主教,馬對應騎士等。

二、顯現的兒童:文藝復興時期的遊戲之「教」

文藝復興發生於14—16世紀,這是一段極為特殊的時期,與中世紀晚期存在重合。

隨著城市和手工業的發展,在經歷頻發的戰亂及肆虐歐洲的黑死病之後,歐洲人民迎來了光明與希望。借助十字軍東征獲得的古希臘、羅馬文化遺存,部份世俗市民與知識分子率先反抗天主教文化,將「人」這一主體置於社會思想文化的中心地位。

對人的關註與重視,逐漸使教育進入人們的視野,因為唯有從人的培養著手,社會才能發生根本性改觀。

於是,兒童得以顯現,遊戲活動也得以作為合理與合法的教育方式存在。

1. 文藝復興時期的兒童遊戲觀

文藝復興時期,人們對兒童遊戲活動的看法同樣是基於這一時期的兒童觀之上的。文藝復興以人文主義為精神要旨,提倡尊重人的存在,肯定人的價值,反對神的絕對控制,重新審視在中世紀下被壓制已久的人的本性。

兒童一直被視作縮小版的成年人,因此當人的地位得到提升時,兒童也在被逐漸認識。 尼克勞斯·奧姆認為,約14世紀晚期和15世紀時,可能存在「童年的發現」,具體體現於文學作品、藝術作品、音樂和歷史遺跡中。

到1500年,對兒童的控制和意識更加明顯。中世紀晚期,許多繪畫及文學作品都呈現了不一樣的兒童形象。

在繪畫中,兒童逐漸擁有專屬的服裝、模樣和表情特征, 他們不再是成年人的復制品,而是慢慢從成年人的世界獨立出來,形成一個單獨的群體。

在文學作品中,人們也開始贊美與歌頌兒童。文藝復興時期人文主義思想的傑出代表人物伊拉斯謨在【愚人頌】中寫道,童年是一個人生活中最幸福的時光,也是最受人們寵愛的時候。

人們可能覺得兒童是愚蠢的且被溺愛的,但這正是童年的本質。 兒童看起來愚蠢,實際並非如此,或者說,他們處在一種愉悅、自得其樂的狀態之中,只是一無所知而已。

嬰兒在希臘語中就是愚人的意思,與智人的意思相反。伊拉斯謨認為,兒童是人最自然的樣子,他們的「愚蠢」是人的本性或天性,是樸實與真誠。

愚人是可愛的,兒童亦是可愛的, 他們都擁有智人或成年人不具備的純粹與快樂。

三、「沈」「浮」的兒童:遊戲活動的斷裂與延續

從中世紀到文藝復興,兒童的遊戲活動在不斷變化,越來越豐富多樣,越來越成為公眾關註和討論的焦點。

人們對遊戲活動的認識與觀念,以及遊戲活動的開展情況,都反映著人們對兒童本身的理解。兒童是純真、無所束縛的,他們還未被社會規範「洗禮」,保留著與自然相近的本性。

這種本性外顯出來,便表現為無憂無慮的玩耍和娛樂,這些皆可以統稱為遊戲活動。因此,中世紀到文藝復興的這一階段,實際上也是兒童從隱匿到顯現的過程。

需要指出的是,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的兒童遊戲活動並非斷裂、截然相反的兩種狀況,它們之間具有延續性。 早期兒童歷史學家認為,從中世紀到現代早期,對兒童的認知發生了很大變化。

如今,絕大部份的中世紀研究者看到了其中的連續性而非斷裂性。然而,我們也需要意識到,歷史並非總是向前推進、一帆風順的。

就像兒童的文化史雖然有其轉折點,但其發展也是蜿蜒前行的。文藝復興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使人獲得解放和自由,使兒童遊戲活動獲得生機與活力, 但是,這一時期所帶來的對兒童遊戲活動的重視是否一直在持續,卻難以定證。

四、結語

遊戲活動是兒童的生活,文藝復興時期對兒童遊戲活動的認可,以及在教育教學中引入遊戲活動的做法,表現出一種不同於中世紀的對兒童的關照和理解。 而隨著遊戲活動的歷史變化—從「禁」到「教」,兒童這一群體也從隱匿轉為顯現。

因此,在文藝復興時期,兒童就已經在教育上被發現。這與文藝復興時期對人的發現具有一致性,因為兒童是人最原始和真實的模樣,如何看待兒童,實際上就是如何看待人本身。

兒童和童年方面的歷史研究,幫助我們了解彼時的社會關於人的觀念,以及人的尊嚴的本質和基礎,也讓我們了解人和人作為生命體的地位。

繼文藝復興時期的「兒童發現」之後,兒童從社會群體中獨立出來,被置於專門的學校場所中接受教育。 然而,教育體系愈完善,兒童受的束縛越多。

今日,我們對兒童的認識似乎走向了另一個極端。當前教育的最大問題是忽視兒童的天性,使兒童不似「兒童」,更似「學生」—規範、系統化的學校教育程式,將兒童從精神上、身體上困於「理性的鐵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