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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六國飯店除奸特別行動

2024-04-15歷史

(一)清晨,北平六國飯店響起槍聲

1933年6月7日清晨,古老的北平城漸漸地從夜暗與晨霧中蘇醒過來了,路燈還沒有熄滅,大街小巷裏有了早起的人影。地處城中心東交民巷的六國飯店在喧鬧了一夜之後,這時顯得沈寂起來。

目下正時局緊張!日本侵略軍自在1931年9月18日發動沈陽事變,並迅速控制了東三省、扶植起偽「滿洲國」後,又從東北向華北緊逼,於1933年初攻占熱河,接著向長城各口進攻,在長城沿線燃起了戰火,威脅北平、天津,形成第一次華北危機。中國軍隊正進行著緊張的長城抗戰。但北平城裏依然遊人如織。腰纏萬貫的達官貴人與富商大賈們遊興不減,要來領略故都暮春時節的迷人景色。中外遊客們住滿了這六國飯店大大小小的房間。

六國飯店坐落在北平城中心東交民巷的使館區。從東交民巷西口進去,過禦河橋,在十字路口的東南角,就可以見到六國飯店宏大華美的樓宇,其規模當時僅次於王府井大街的北京飯店。六國飯店不僅設施講究,而且是由外國人開辦經營,又坐落在中國軍隊不能進入的使館區,因而備受中國顯要人物的青睞。在北洋軍閥時代,北京政局一有風吹草動,總有一些下台的或被通緝的軍政要人將此作為逃避災禍的世外桃源。那時,即使在這裏樓梯邊擺把椅子坐一夜,也要交多少元現大洋。

1933年6月7日清晨,六國飯店裏的中外遊客們在燈紅酒綠中度過了一夜以後,此時都進入了夢鄉。

就在這時,就在這豪華奢靡的六國飯店的樓宇裏,突然響起了幾聲清脆的槍聲。整個六國飯店立即被槍聲驚醒了,驚叫聲、呼救聲、腳步聲響成一片。人們看到: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持槍奪門而出,跳上一輛早守候在門外的小汽車,飛一般地駛去。待持槍人與小汽車消失很久,附近的警察才聞訊趕來查勘。驚奇的人們從警察與茶房嘴裏獲得了一個更加驚奇的訊息:在六國飯店槍擊倒在血泊中的一個中年壯漢,不是別人,而是名聞一時的前北洋軍閥的大將、曾任過湖南督軍的張敬堯。

人們奇怪:張敬堯怎麽會悄悄地住進了六國飯店?怎麽會突然遇刺身亡?刺客與主使人是誰?刺客們又怎麽能潛入這門衛森嚴的六國飯店?

(二)下野軍閥張敬堯成為日軍的內應

張敬堯,字勛臣,安徽霍丘人,生於1880年9月21日,自祖輩起遷居潁上縣南照集。父張文奎,號益軒,是縣裏包攬訴訟的刀筆吏。張敬堯少時「事遊蕩,嗜姻豬」,是個浪蕩子。當過糧店學徒,因偷盜被鄉人驅逐出境,流落到山東為盜。又因殺人逃到京津地區。1896年,他16歲那年,投入小戰北洋新軍,被袁世凱選入隨營學堂受訓,不久又入保定軍官學堂。畢業後,先後充任北洋軍的團長、旅長、師長,成為袁世凱的忠實爪牙與打手。曾參與鎮壓辛亥武昌起義、江西「二次革命」與民國初年的白朗起義。袁世凱帝制自危時,他是積極的鼓吹者與維護者。袁世凱死後,張敬堯成為段祺瑞為頭子的「皖系」中的大將。1918年1月30日段祺瑞對南方護法軍政府下「局部討伐令」,令曹錕、張懷芝、馮玉祥及張敬堯各率所部南下。曹錕部吳佩孚師率先攻入長沙與衡陽,但段祺瑞卻任命無「功」禍民的張敬堯為湖南督軍兼省長。張治湘兩年多,橫征暴斂,縱兵殃民,出賣湖南地礦權利給外國,壓制社會輿論,罪行累累,湖南人民痛恨地稱他為「張毒」,曾連續掀起聲勢浩大的「驅張運動」。1920年6月張敬堯兵敗被逐出湖南,惶惶如喪家之犬,先後投奔直系與奉系軍閥,1925年做了張宗昌部的軍長。1928年5月張宗昌兵敗,北洋軍閥的統治瓦解,張敬堯匿居大連日租界,與日本特務勾搭上。1932年3月日本制造的偽「滿洲國」出籠,張敬堯立即前往長春投靠偽政權,充當暗探。

日本軍國主義在占領中國東北後,進一步擴大侵略,進逼華北,於1933年初攻占熱河,接著向長城各口進攻,與中國守軍激戰,威脅平、津,形成第一次華北危機。在軍事進攻的同時,日本當局派遣曾成功誘騙溥儀到東北做偽「滿洲國」傀儡的大特務頭子土肥原賢二坐鎮天津,收買與糾集中國的流氓、失意軍人與政客,在華北各地建立漢奸軍事武裝,制造事端,組織暴亂,配合日軍對長城各口的進攻,並陰謀策動所謂「華北自治」,分裂與肢解中國。土肥原賢二被稱作「中國漢奸之父」。張敬堯則是土肥原賢二搜羅的第一個重點物件。日本特務找到張敬堯,委任他為「平津第二集團軍總司令」,並供給他700萬元活動經費,要他秘密潛入北平城內,收集舊部,勾結流氓土匪,策動駐軍,重新拉起一支隊伍,在日軍進攻平、津時作內應。

張敬堯接受日本特務的任命與任務後,欣喜若狂,以為自己東山再起的時機已經來到,帶著大量金錢與幾個親信,秘密潛入北平城中,悄悄地住進這外國人開設的豪華而又安全的六國飯店,開了三個大房間。他每天加緊活動,四處聯絡各色人等。一等時機成熟,他就準備在北平城內暴動。

(三)六國飯店除奸特別行動

張敬堯的猖狂活動引起南京國民政府蔣介石的密切註意。自1933年初日軍向華北進逼,並引誘策動一些下野軍閥與失意政客在平、津一帶發動叛亂暴動後,蔣介石就指示國民政府的各特務機關,加強華北地區的情報和特務工作,及時制裁一些已經投敵或準備投敵的漢奸,穩住南京國民政府在華北統治的陣腳。他得到關於張敬堯活動的情報後,礙於當時北平、天津地區的形勢,不便於公開緝拿,就在1933年4月間,下達指示給「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特務處」處長戴笠,要戴笠迅速暗殺掉張敬堯。‘

1933年初日軍攻占熱河,侵犯長城各口,華北形勢驟然緊張。在張學良引咎辭職後,新擔任「華北軍分會」委員長的何應欽看到日軍收買土匪流氓與下野軍閥,在北平、天津一帶橫行無忌,制造了一起又一起爆動事件,感到難以應付。蔣介石聞訊後,指派「復興社特務處」副處長鄭介民兼任華北特區區長,常駐北平,統一指揮「復興社特務處」在平、津與華北地區的特務活動,加強華北地區的情報特務工作。

鄭介民是「復興社特務處」僅次於戴笠的第二號大特務頭子。原名鄭庭炳,廣東省海南文昌縣人,1898年出生於一個破落地主家庭,因家貧勉強讀完小學後即去南洋,在馬來亞吉隆坡謀生。1924年初黃埔軍校創立期間,鄭回國,改名鄭介民,投考黃埔一期,未取。不久,黃埔二期招生,他再次投考,終被錄取。在軍校期間,他參加「孫文主義學會」,思想日益右傾。從黃埔軍校畢業後,他與同學康澤等被派去蘇聯中山大學深造,回國後不久就當了蔣介石的侍從副官,實際上是替蔣介石做情報特務工作。鄭介民為人機警謹慎,又肯用功讀書,鉆研問題,因而漸漸取得蔣介石的好感與信任。特別是在1929年4月蔣桂戰爭中,鄭介民自告奮勇去桂系控制的武漢活動,利用關系,潛入桂系集團核心內部,竊取了大量機密情報,如桂系軍隊的內部密電碼、兵力部署、人員裝備、主官姓名等,一齊密報蔣介石,為蔣戰勝桂系立下功勞。蔣介石對鄭更為重視,破格提拔。1932年初復興社特務處成立時,蔣任鄭為副處長,作為戴笠的副手。

鄭介民到北平後,以北平軍分會上校參謀名義作掩護,調整、整頓「復興社特務處」在華北各地的特務組織,搜集日偽方面的情報。華北特區下轄的北平站與天津站都擴大編制,成立行動組。這時北平站站長是陳恭澍,所轄行動組組長白式維;天津站站長是王天木,所轄行動組組長是王文。

1933年4月,戴笠接到蔣介石制裁張敬堯的命令後,立即急電鄭介民,要他迅速趕回南京總部,共同研究暗殺張敬堯的措施與方法。

鄭介民回南京,與戴笠進行了幾天緊張的策劃計議,終於想出了一個暗殺張敬堯的計劃與方法:由鄭介民化裝為南洋華僑巨商,回國做人參生意,也住進北平六國飯店,先偵悉張敬堯的行止與活動規律,再指揮特務們實施暗殺。因為鄭介民是廣東海南島文昌縣人,曾到南洋馬來亞工作過一段時間,講得一口廣東官話,還能說幾句英語與馬來亞土話,化裝南洋華僑巨商非常適合,不會被人懷疑。

於是,在1933年4月底、5月初的一天,鄭介民打扮得西裝筆挺,滿身洋氣,隨身攜帶著10多只沈甸甸的皮箱,氣宇軒昂地住進了北平六國飯店。六國飯店的侍役茶房們幫著將那10多只皮箱擡進鄭介民包下的豪華房間時,還以為那裏面裝的都是金幣與銀圓呢,其實,裏面裝的那是石頭磚塊。鄭介民住進飯店後,神態隨和,出手大方,經常借機與茶房聊天,很快就了解到張敬堯住的房間號數與位置。鄭又以散步與工作為由,多次到張敬堯住處周圍進行偵查,弄清張敬堯與其親信分住在三個大房間裏,每日活動頻繁,來往的客人很多。而且張行蹤詭秘,夜間睡覺經常變換房間。鄭介民想,如果暗殺定在白天,人多不易下手,而且刺客難以逃脫。若在夜間進行暗殺,又不知張敬堯當夜睡在哪個房間。張敬堯是行伍出身,槍法極準,武功又很厲害,弄不好就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鄭介民左右為難。他召集王天木、陳恭澍等人計議,終於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原來鄭介民偵察到張敬堯每天起身很早,洗臉、修容花的時間很長。這時,一來人少,二來張疏於防備,乃是下手的極好時機。鄭介民指定北平站行動組組長、年輕力壯的白式維為暗殺主要執行人,並研究了刺客進入六國飯店的方法與動手後的逃走路線。另外派人在樓梯口、飯店門口守候,以掩護刺客撤退。還預先弄來三輛小轎車停在飯店附近。

1933年5月7日淩晨,張敬堯像往常一樣早早起身。正當他在洗臉間梳妝打扮時,白式維在同伴們的掩護下,飛速地沖了進來,手起槍響,子彈準確地射進了張敬堯的頭部,張立即倒地斃命。當六國飯店的茶房與房客們被槍聲驚醒時,白式維及其夥伴已飛奔下樓,鉆進小轎車,飛馳而去。

當日,鄭介民不告而別,離開了六國飯店。

事後,國民黨北平機關報報道說,張敬堯是漢奸,潛入北平陰謀策動叛亂,被「鋤奸救國團」擊斃。但其內幕卻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