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到了，情人節還會遠嗎？各地花店又將人滿為患。氛圍濃烈的月季（商品名「玫瑰」）自然配得上那些關系穩定、如膠似漆的情侶；對於還在發展期、朦朧期、beta期的「嫩情侶」來說，色彩清新、香氣淡雅的薰衣草（Lavandula spp.）是不錯的選擇。薰衣草花語為「等待愛情」，emm……或特許以就此打動對方，更進一步呢。
狹葉薰衣草。圖片：Irene Grassi / Wikimedia Commons
不過，如果對方是莎士比亞迷，那可能就麻煩了。
【冬天的故事】一劇中，波西米亞國王擔心王子正在跟牧羊女發展感情，便和仆人微服私訪。牧羊女見了他們便送上仲夏開花的薰衣草，表示這花跟您兩位老臘肉正相配。然後對小鮮肉王子說：「啊，親愛的，真希望有幾枝春天的花來配你！」估計國王這時候臉都黑了吧。
薰衣草花田。圖片：Marcus Augustine / Wikimedia Commons
「紫色」的八卦
伊莉莎伯時代的薰衣草，擁有和今天商品月季一樣的地位，是代表真愛的傳統花卉，常用於婚禮花束。當時有一首關於薰衣草的小詩：
Lavender is for lovers true
Which evermore be fain
（薰衣草獻給永不褪色的真愛）
Desiring always for to have
Some pleasure for their pain
（祝願他們永遠有快樂治愈傷痛）
不過，因為經常在婚禮上使用，薰衣草也被用來象征洞房花燭夜的激情。鄉村姑娘會悄悄在情郎的枕頭下面塞上薰衣草，一旦結婚了，夫妻也會在床單下面放上薰衣草，希望借此促進和諧。
晾幹的薰衣草束。圖片：Yann Avril / Minden Pictures
在維多利亞時代的漫漫長夜裏，薰衣草帶來的火熱激情究竟「點燃」了多少間鄉村臥室，不得而知。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薰衣草種植業因此火熱起來。薰衣草不再只生長於郊野、修道院或者城堡花園，而是有了大面積的種植田，以滿足日益高漲的市場需求。倫敦的街道上很快充滿了小販，沿街叫賣薰衣草和其他草藥。當時薰衣草銷量火爆，不僅是因為愛和性的含義，還有各種烹飪和醫療用途，當然也有人是單純喜歡它的香氣。不過對賣花人來說，賣點自然越勁爆越好。
賣花小販是英國民間傳說中的常見人物，這些人在叫賣時會唱自編的歌謠，這些歌謠一開始也是正正經經的，無非是商品加報價：「瞧一瞧看一看，薰衣草一便士十六棵嘞！」後來薰衣草價格猛漲，甚至到了一先令十六棵。賣花競爭愈發激烈，歌謠也越來越有當今廣告的風格：「買了我的薰衣草，你的情郎跑不了！」
薰衣草香型的各種產品。圖片：Andyblind / Wikimedia Commons
漸漸地，歌謠不再限於賣花小販吟唱，而是逐漸成為街頭巷尾人人會唱的低俗小調。有首流行童謠叫作【藍色薰衣草】（Lavender blue），約起源於17世紀，有多個版本流傳下來，其中不乏比較露骨的版本。如這首：
Lavender’s blue, dilly dilly
Spearmint is green
（薰衣草是藍的，留蘭香是綠的，好頂贊）
Tomorrow I’ll be king
And you’ll be my Queen
（明天我稱王，你當娘娘）
Send my man to make hay
And your maid to shear corn
（叫我的兵馬去曬幹草，你的宮女去收糧食）
And you and I, Dear
Will make the bed warm
（你和我就去把床弄熱乎吧，親愛的）
這種歌謠火爆流行的背後，是薰衣草的熱賣，不管廣告做得多浮誇，總能撩到大量的潛在客戶。
晾幹的薰衣草裝成的香囊。圖片：Ermell / Wikimedia Commons
可能是基於薰衣草的這種暗示意味，在西方文化中，「薰衣草紫」（英文亦為Lavender）有時也被認為是象征頹廢和享受的顏色。【哈利·波特】系列中的拉文德·布朗（Lavender Brown）就是一位性格熱情、對愛情大膽追求的姑娘。不知羅琳在設計人物性格和名字時，是不是同時糅合了薰衣草象征的愛情意義。
歷史悠久的香料
作為傳統香料植物，人們對薰衣草的套用已超過2500年，早在古羅馬時期，人們就用薰衣草的花序和葉子做沐浴液，也用來擦洗浴室。薰衣草的英文Lavender就來自拉丁文Lavare（洗），當時人們相信薰衣草浴液的香味可以安撫心靈，還能祛除疾病。當然，價格也不便宜，在普林尼時代（公元23~79年），每磅薰衣草價格高達100羅馬銀幣，相當於十磅麪包或十升廉價葡萄酒。
市場上出售的薰衣草束。圖片：jean-louis zimmermann / Flickr
【聖經】中經常出現一種植物香料「nard」，來源於古希臘時期的nardus一詞，轉譯為甘松。現代所謂的甘松指忍冬科（原敗醬科）甘松屬植物匙葉甘松（Nardostachys jatamansi），屬下僅此一種。但在古代，nardus一詞可指多種植物，其中也包括薰衣草。古羅馬稱這類植物為Asarum，因為他們相信一種毒蛇Asp與這類植物共生，而植物也可用來治療蛇咬，看來全世界都曾流傳「毒蛇出沒處，七步之內有解毒草」的說法。傳說埃及艷後克里奧帕特拉七世喜歡用薰衣草精油塗抹身體，但最終卻以Asp毒蛇自噬身亡，可見這種草藥解毒能力應該不怎麽樣。
匙葉甘松。出自Curtis's botanical magazine。圖片：Wikipedia
自14世紀起，法國普羅旺斯在美第奇家族的資助下，香水精油工業蓬勃發展，帶動了一批香料植物的種植業。根據當時的流行時尚，皮手套是上等人、時尚人的標誌，所有皮具都應當被熏上芳香。因此香水之都格拉斯的手套制作大師們很快成為最大的香料商，香水行業完全取代了其他工業，薰衣草的種植和加工也成為當地主要業務。
法國的薰衣草花田。圖片：Ryukichi Kameda / Nature Production / Minden Pictures
普羅旺斯的農民發現，采集薰衣草時如果不慎被鐮刀割破，傷口一般不會被感染。因此薰衣草被認為可對抗傳染病和瘟疫。中世紀的盜墓賊在幹完活後，會用一種「四賊醋（Four Thieves Vinegar）」洗手，這種早期洗手液的配方有多個版本，但都會含有迷叠香和薰衣草，搭上鼠尾草、丁香等其他香料植物，有時候還會加樟腦和大蒜，以酒、醋浸泡半個月。除了有抑制某些細菌的潛在作用，這些洗手液也能掩蓋屍體氣味。
「紫花」常有而薰衣草不常有
現今普羅旺斯種植的薰衣草，是狹葉薰衣草（L. angustifolia）和寬葉薰衣草（L. latifolia）的雜交種，一般稱為窄葉薰衣草（Lavandula x intermedia）或醒目薰衣草。雜交種抗性好，花大，易於收割，出油率也高，因此是最為廣泛種植的一種，中國新疆伊犁地區種植的薰衣草也是這種。不過英國人看不上法國貨，始終認為由英國種植的狹葉薰衣草精油才最高級。諷刺的是，狹葉薰衣草並非英國本土植物，而是由法國佬帶去的。
法國的薰衣草花田。圖片：Juan Carlos Munoz / NPL / Minden Pictures
西班牙薰衣草（L. stoechas）是被廣泛套用於園藝種植的一種，最大特點是花序頂端苞片增大，看起來像一朵花，也像一對粉紫色兔耳。這種薰衣草雖然漂亮，但抗性不及狹葉和雜種，夏季高溫高濕很容易根腐，冬季也不耐-7℃以下的低溫。
近幾年，很多地區為了發展旅遊業，如雨後春筍般冒出許多薰衣草種植基地，廣告上遠遠望去是大片大片的藍紫色，看上去似乎是薰衣草。不過當旅遊者在網上發出近景照片，細辨之後往往會發現另有其「草」。
長「兔耳」的西班牙薰衣草。圖片：VisionsPictures / Minden Pictures
薰衣草一般六七月開花，花期也較短，不能一年紫到頭，就算是真正的薰衣草基地，也得種點別的相似植物，填補一下薰衣草未開花時的空白。旅遊者去時，未必能碰上薰衣草花期，如果隨意見到藍紫色花兒就合影，然後發票圈說是「薰衣草」，未免有點冤。
柳葉馬鞭草（Verbena bonariensis）是最常見的一種用來代替薰衣草的植物，但它和薰衣草的差距實在有點大，因為它的花序是聚傘花序，開花時在頂端聚成一個個花球，而薰衣草則是修長的穗狀花序。
柳葉馬鞭草，花序是傘狀的。圖片：Peter Entwistle / FLPA / Minden Pictures
藍花鼠尾草（Salvia farinacea）和荊芥屬（Nepeta）的一些品種，在長出花序、尚未開花的時候，跟薰衣草極像，也常常充當薰衣草的「替身」。但葉子就完全不同了，無論是狹葉薰衣草，還是雜交薰衣草，葉子都是細長線形，鼠尾草和荊芥的葉子則要寬大得多。
藍花鼠尾草（上）的葉子寬大，薰衣草（下）的葉子纖細。圖片：AfroBrazilian: Aleksandrs Balodis / Wikimedia Commons；Forest & Kim Starr / Wikimedia Commons
如果你想擁有一片紫色花海的話，就要挑選一下種植的物種了。如果有個陽光充足的大院子，種植薰衣草比較合適，但花期較短，不開花的時候實在顯得荒涼。你還得忍受它緩慢的生長速度。
如果想快速出效果，而且持續時間長，藍花鼠尾草和柳葉馬鞭草都很適合，它們生長快，花期長，但柳葉馬鞭草容易倒伏，藍花鼠尾草倒是沒什麽缺點，唯一的缺點就是爛大街。
當然，如果你養貓，荊芥屬植物最適合你。
貓薄荷（N. cataria）為荊芥屬植物。圖片：Aris Riyanto / Wikimedia Commons
本文是物種行事曆特約稿件，作者是@霜天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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