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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飾性的追求使飛白書曇花一現

2024-06-23生活

「六文開玉篆,八體曜銀書。飛毫列錦繡,拂素起龍魚。鳳舉崩雲絕,鸞驚遊霧疏。別有臨池草,恩沾垂露余。」(岑文本【奉述飛白書勢】)

根據目前的研究,岑文本的【奉述飛白書勢】可謂論書詩的開山之作,與李嶠五言律詩【書】一起開創了論書詩的歷史。而岑文本歌頌的飛白書,如一顆黯淡無光的流星,在書史上短暫飛過,沒有留下有價值的記憶。

何為飛白書?北宋黃伯思【東觀余論】解釋為:「取其若絲發處謂之白,其勢飛舉謂之飛。」後人的解釋總會帶些附會的成分,未必就是創造者的本意。漢末蔡邕創造飛白書之時,一定如倉頡造字那般虔誠。蔡邕受工匠用帚寫字的啟發獲得靈感而創造飛白書,既有向民間學習的精神,亦符合向自然和生活取法的藝術規律。只是遠在漢末的蔡邕,受到時代局限,自然沒有想到飛白書後來遊戲般的結局。

蔡邕,字伯喈,官至左中郎將,人稱「蔡中郎」,東漢時期著名才女蔡文姬之父。他在文學、書法方面都頗有造詣,史上著名的【熹平石經】就是他的傑作。蔡邕奉靈帝之命作【聖皇篇】,書成,待詔鴻都門下,看到幾個工匠正在用蘸著石灰水的掃帚刷墻,心為所動,歸而作「飛白」。在書體發展的紛亂時期,蔡邕獨創的這種飛白體,給人耳目一新之感,於是很快就被流傳開來,紅極一時。特殊的趣味性,強烈的新奇感,以及皇帝的推崇與文人書家的跟風創作、勤力宣傳,使書壇出現了上至皇室帝王、當朝卿相,下及書壇名家、僧道平民皆競相逞能、萬般喜愛飛白書的局面。書史上早期不多的書論文章中就有一篇鮑照的【飛白書勢銘】專論飛白書,可見飛白書的流行程度。經過張芝、「二王」、歐陽詢、徐浩、宋綬、蔡襄等書法大家,以及隋煬帝、唐太宗、唐高宗、唐中宗、唐玄宗、武則天等帝王的推崇,飛白書傳播日廣,至北宋太宗與仁宗時期達到極盛:「飛白之法始於蔡邕,工於羲、獻、蕭子雲,而大盛於二聖之間矣。」皇帝提倡並身體力行,時以飛白書賜予臣下或題署宮殿、點綴風景。這在夏竦的【元真殿燒香觀太宗真宗禦書仁宗飛白書並瑞谷應制】【奉觀禦飛白書應制】以及胡宿的【謝禦書飛白扇子歌】【召赴天章寶文閣觀禦集賜禦書飛白扇子群玉殿賜宴】等論書詩中皆有反映。歐陽修寫過【宋太宗禦書飛白】【宋仁宗禦書飛白】,對二帝飛白書的推崇簡直無以復加。時風使然,許多文人也加入飛白書的創作與評論中來,如晏殊前後就寫了四篇頌揚飛白書的文章,歐陽修、蘇東坡也競相稱譽。盛極一時的飛白書幾乎成為書法大家、風雅帝王們熱衷的貴族書體。

■【升仙太子碑】武則天

然而,任何事物都要按照其自身的規律發展變化,違背事物發展的規律就會受到規律的懲罰。在有史可查的擅飛白書的數十名書家中,百分之九十是北宋之前的。元明清時期,它已淪為文人墨戲,名書家均不屑於此。飛白書把書寫的效果置於文字內容之上,為了追求目標效果,選用毛穎之外的堊帚、頹筆、藤筆、茅草筆,以及氈卷、布卷、紙卷等作為創作工具。於是,工藝性、裝飾性強於藝術性且有雜耍之嫌的飛白書,雖新奇有趣但缺乏深度藝術品位不高,美學價值有限,最終在文人審美意識覺醒、書卷氣盛行的北宋以後,逐漸褪去了本不該有的輝煌色彩。正因為如此,飛白書的傳世作品甚少,我們現在只能從諸如【晉祠銘】【升仙太子碑】【開業寺碑】【大唐中興頌】等唐宋禦制的碑額題識上去感受其風采。唐代張懷璀【書斷】中評論飛白書道:「飛白妙有絕倫,動合神功。」現在看來,不啻是一種笑談。

■蔡顯良 何香凝美術館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