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秦時那白月光的忌日。
在一起六年,每年的這一天,秦時都整天在墓園陪她。
今年我終於下定決心,起了個大早攔住他:「秦時,我們都結婚兩年了。」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你想……」
「帶我一個!我今年說啥也得給姐妹磕一個!」
「不然這潑天的富貴,我受之有愧!」
1
承蒙秦時那白月光的庇佑,我這個替身安安穩穩過了六年揮金如土的日子。
她可真是個大好人,生前讓富家公子心心念念,死後還保佑素昧平生的窮苦人民。
不過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
當我看到秦時外面有了別的女人的時候,我知道這富婆體驗卡快到期了。
所以我想著臨走前得去白月光墳前還個願,大家也算姐妹一場,希望以後再照顧照顧我,她比神仙可管事兒多了。
誰知秦時聽我要去看白月光,一下冷了臉,沒接我話,只生硬道:「禮物下午會派人送過來,不夠可以再買。宴會有管家安排布置,有什麽需求盡管吩咐他就是。」
「昭昭,你清楚我的底線,不要胡鬧。」
他頓了頓,還想說什麽,最終忍住了,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他總是這樣,自以為做足了體面,卻連生日快樂都不說一句。
白月光是他的底線,有關她的一切我都不可觸碰。
因為是她的忌日,我就也不配快樂。
笑死,你個出軌男,想跟你好聚好散,你還擱這端呢。
接盤俠來了,老子我要跑路了。
這兩年我可看透了,秦時這人就是個精神病。
2
我之前見過秦時和他白月光的合影,我和那白月光不能說像,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照片上,秦時在她身邊笑的燦爛,是我從沒在他臉上見過的表情。
可以說認識秦時的這幾年,他基本沒有再笑過。
我一下子對這個女生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翻過照片,背面有兩個字,剛看清還沒等反應,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極快地把照片抽走了,還沖我大聲吼。
「誰讓你進來的!」
秦時目眥欲裂,氣到發抖,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滾出去!」
哦對,他的私人書房也是我的禁地,哪怕是結婚後也決不讓我涉足。
「你的電話打不通,公司那邊急著找你……」
「滾!」
我從來沒見過他怒到這個分上,原本清俊的臉漲的通紅,頸上青筋隱隱,滿是兇惡。
就因為我看見了他隱秘的心事,他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她叫晚澄。
找一個情緒穩定的人真的很重要,有雷池的人著實不可理喻。
雖然我違反了一點點協定,但也算事出有因,才犯不著挨這麽個罵。
愛特麽誰找誰找,關我屁事。
於是我一滾三千裏,約了一群小姐妹去西沙度了二十天的假。
看老子不刷爆他的卡!
3
中間秦時打了幾次電話我都沒聽到,想了想,也沒什麽回復的必要。
最後我是被嚴詡的奪命連環call叫回來的。
聽說每個霸總都有一個醫生朋友,有幸從嚴詡身上得到了證實。
他說秦時快死了。
我當然是不信的,因為他每次都這麽說,基本回去啥事也沒有。
頂多是秦時喝的昏迷不醒,嘴裏還喃喃他的白月光。
但是!我迅速訂了最早的機票,第一時間趕到醫院,著急忙慌地推門而入。
「喲,來活兒了?」
是的,我的主業可是永遠幹不過這個兼職的。客戶就是上帝,我怎麽能生客戶的氣呢。
啊不對,他應該是老板。
嚴詡被我收斂得不太徹底的興奮目光噎了一下。
我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經地跟他保證。
「你放心吧,這都多少次了我可太熟了。」
「我會照顧好他的,保證鋥光瓦亮的月光普照他!溫暖他!拯救他!明天就能蹦高兒去工作了!」
秦時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眉頭緊鎖,臉色蒼白,打著吊瓶的手緊握著手機。
屋子裏全是濃郁難聞的酒氣。
嚴詡說他應酬喝到酒精中毒。
我非常好奇什麽應酬能讓風光無限的小秦總喝成這樣。
但是秦時不會告訴我,他甚至極少跟我談關於自己的事。
我覺得這樣很好,非常好,只談交易,不談感情。
我怕談感情傷錢。
嚴詡走後,秦時吐了好幾次,根本收拾不過來,吐到胃空了,還幹嘔膽汁。
真讓人窒息。
唉,難為我了啊,我確實很不會照顧人。
我不斷地咬牙勸自己,這是工作!這是我至高無上的老板!是上帝!我現在就是個月薪上不封頂的保姆!我TM心甘情願吃這個苦!
剛收拾利索,在洗手間又聽到秦時幹嘔。
有完沒完?
再吐就吐血了,老娘得跟你一塊吐血。
秦時保持嘔吐的姿勢,俯身半支在床上,還好,地上很幹凈。
他手機亮著,螢幕是一個撥打界面。
晚晚。
這是個註定打不通的電話。
我溫聲細語地哄著他放下手機。
「要不,你換個手拿?」
他輸液的手緊緊攥著手機,血都回流了。
秦時聽到我說話,擡起頭,雙眼通紅,神色迷茫地看著我,倒是很聽話地松了手。
我抽出手機,看到了幾十個沒撥通的電話,清一色的「晚晚」。
秦時用嘔吐過後嘶啞的聲音說:「接電話……你讓她接電話!」
強硬執拗,又似哀求。
成什麽樣子!
堂堂一個富家子弟,在家族集團只手遮天的矜貴少爺,真是吃太飽,學人戀愛腦!
就這出息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要求很難啊,要不你下回清明節給人家燒一個手機吧。」
「你可真有出息,動不動一副苦情樣做給誰看呢?」
「你得慶幸我不是她,我要是晚晚,能看得上你?托夢都得給你倆大耳刮子。」
說著說著,一股恨鐵不成鋼的心理油然而生,我一把薅過他領子,摔躺回床上。
秦時雙眼迷蒙,眼淚滾滾而下。
哭哭哭,就知道哭!
福氣都讓你哭沒了!
「還酒精中毒?你告訴我誰敢這麽灌你,你喝死了人家要負責任的你知道嗎?」
「管好自己的命,沒人替你收著。」
「少害我年紀輕輕成寡婦,耽誤我第二春。」
「……」
獨立的病房,面對爛醉的人,我露出了惡劣的一面。順便把飛機上看的幾篇狗血虐文的氣都撒在他身上,反正他聽不進也記不住,痛快多了。
4
也許舟波勞頓,病房的酒氣攪動著大腦,我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起以前的事。
嚴詡第一次跟我說秦時快死了的時候,我剛畢業實習,嚇得不行,放下工作急忙趕回去。
秦時蜷在沙發上,一身酒氣,發著低燒,面色蒼白,嘴裏不停叫喊。
「晚晚……」
「……晚晚回來。」
把自己喊醒了,緊緊抱著我低聲哭。
當時看他這個樣子,說真的,我是有些心疼他的。
求不得,放不下,愛別離,人生疾苦。
晚澄。
能讓這樣的人這麽惦念的,一定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
怎麽就紅顏薄命了呢。
白月光歸國看多了,白月光復活……
還真是……愛莫能助啊。
我這麽想著,心也軟了下來,極盡溫柔地拍著他的背,安慰了一句:「人死不能復生。」
然後他哭的更厲害了……
拍著拍著,掌心變得粘稠,擡手一看,竟是滿手鮮紅。
我慌忙看向秦時,秦時一身鮮血跪在地上,慢慢擡起頭……
5
我猛然驚醒。
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衣服因冷汗變得潮乎乎的。
我摸著濕潤的眼角,慢慢讓自己的心慌平復下來。
我打記事以來,從來只有讓別人哭的份,自己從沒哭過。
我在害怕什麽,噩夢嗎?
我為什麽會做關於秦時的噩夢?這種脫離認知的影響讓我感到些許不安。
回憶像掉在地上的毛線團兒,越扯越長。
其實,最初那會兒,秦時的性格還沒有那麽惡劣,我也曾想演好他的白月光。
6
大三那年期末,我去清安寺求佛。
沒錯,作為當代大學生,我在上學和上進之間,毅然選擇了上香!
財神殿的隊從山上排到山下,我曲線救國,改道觀音殿求姻緣。
「求菩薩保佑我找到一個男朋友,家財萬貫!」
「然後他媽為了逼我跟他分手,給我五百萬!」
「我一生遵紀守法,積德行善,就這麽一個小小心願!」
「要是能達成,我一定感恩戴德,報效祖國!」
一定是因為我心太誠,菩薩當時就顯靈了。
「李昭陽?」
我就是這麽遇到了秦時,他撿到了我的身份證。
秦時長的極好,身材頎長,眉目疏朗,只是看我的眼神極其復雜。
實在不巧,此時我正在殿外實名刮彩票,聽到有人叫我,轉頭就吹了他一身銀屑。
兩天後,我知道了他的全部資訊,當然,是他查的我。
他是坤海集團董事長的次子,江城秦家的二少爺,在青港商學院念大四。
秦時簡單自我介紹完,遞過來一份檔,坦言我長得像他死去的白月光,問我願不願意跟他簽一份交往協定。
這劇情我熟啊!
協定有十多頁,我有點看不下去,草草地翻了翻,忍不住問:「還有這好事?」
「也不算什麽好事。」他神色淡淡。
嗯,當替身對一般人來說確實算不上什麽好事。
但幸好我不是一般人。
當帥氣多金的財閥少爺的白月光替身,我還是覺得是他吃虧多一點。
況且他又提前坦言相告了,真誠就是必殺技啊!
我把協定推回去,表面毫無波瀾,內心蒼蠅搓手:「協定不用簽了,你幹脆換成劇本吧,我瞅瞅你白月光什麽樣,我好演的像一點。」
他仿佛噎了一下,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又垂眸冷道:「不用演。」
哦,言外之意,再演也不像她,再演也不是她。
也許事情太過順利,他一時無話,末了,問了一句:「還有什麽問題嗎?」
那還能有啥問題啊,目前來看我就光占便宜就行了啊。
我搖了搖頭。
「你再考慮一下,考慮好了的話,從明天開始,」他頓了頓,又說:「你也可以隨時終止協定。」
他說完就走了,留給我一張名片。
還有一張黑卡。
娘欸,當時我眼神中一定透著清澈的愚蠢,要擱現在,我肯定是要先下載國家反詐中心的。
7
我們像普通情侶那樣度過了一段時間。
確實如他所言,他對我這個替身沒有任何要求,也從來不提那個白月光。
良好的教養讓他即使在看不慣我的言行舉止時,也只是面色不善,並不多言。
整體來說他對還我不錯。
他關心我的睡眠,經常要我去聽他無聊的專業課。
拉我欣賞冗長的音樂會,陶冶我不甚高尚的情操。
領我出入高檔餐廳,並保護我遠離侵害,從不讓我接觸他復雜的交際圈。
他遵守勞動法,會在每個法定節假日提前送我昂貴的禮物,並消失整天,包括我的生日。
我對他也非常好。
我看他喜歡安靜,便請他去畫室坐六個小時,親自給他畫了一幅肖像。
我經常與他分享那些我覺得最快樂的地方,並等他在夜市路邊攤坐如針氈時,給予白月光的溫柔安撫。
我會在他犯胃病的時候悉心照料他,並囑咐他,那家重慶火鍋不太正宗,下次不去了。
一開始我也是不太好意思花他錢的,畢竟從小受傳統教育影響,亂花別人的錢就像不義之財,受之有愧,每每糾結萬分之時,抓心撓肝。
但很快顧慮就消失了。
我是受萬惡的白月光替身協定保護,啊不,脅迫的!
遭這份罪是我應得的。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協定不談錢那談什麽,指著談出感情嗎?
錢可以讓我包養我後宮三千姐妹,感情可以讓我隨時全身而退嗎?
我的三千姐妹告訴我,李昭陽,把過多情感投入到工作中乃是職場大忌,所以寧學綠茶婊,不當戀愛腦。
不然你以後就是死社畜。
那真是太可怕了,我謹遵教誨,深信不疑。
美好的日子總是短暫的,更美好的日子很快就來了。
秦時出國了哈哈哈哈哈哈。
有時候一年都回不來一次。所以他每個月都會給我寄很多禮物當作補償,我真希望他別回來了。
由於時差,通話也非常的少。
有兩次秦時的電話像午夜兇鈴一樣在睡夢中響起,接通後對面一言不發,應該是誤觸了,給我氣夠嗆,借著起床氣大罵了兩句。
第二天想起來,又在微信上簡單問候了一下,說一些關切的話,分享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往往秦時的回復都不超過三個字,多以「嗯」為主。
我們遠隔大洋,平平淡淡,君子之交,歲月靜好。
而我的私生活那叫一個風生水起,紙醉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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