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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的「九龍城寨」:這裏比家鄉靠近城市,比城市靠近家鄉

2023-12-18旅遊

華安裏的社會時鐘在淩晨4時許開始轉動。

筒子樓裏響起水龍頭的流水聲、起鍋的刺啦聲、水燒開的咕嚕聲。借著各家燈火,戴亮色安全帽、背大背包的人最先走出樓棟。握手樓間的窄路,像毛細血管一樣連通華安裏內部。

人們在兩條主路相交的路口停下,等待公交車與接駁車的到來。在武漢尚未蘇醒之際,他們將去往這座城市的工地、工廠及其他需要零工的地方。

這裏位於武漢二環和三環之間,距漢口火車站1.8公裏。兩條鐵路將這片藍色鐵皮棚戶區切割成老村和新村,兩處涵洞是進出的必經之地。電影【南方車站的聚會】曾在此處取景,拍下迷宮似的筒子樓和麻將館。

在華安裏,每百米就有一面「資訊欄」,層疊著招工啟事和租房資訊。雜亂無章的電線像肌肉纖維一樣觸達角落,網絡攝影機四處可見,機身上的數碼大多斑駁。

華安裏主幹道。圖/九派新聞 萬璇

華安裏被稱作武漢的「九龍城寨」,是武漢中心城區現存最大的社區型城中村。它占地1.08平方公裏,有2005棟自建房,80%以上為外來流動人口,巔峰時達10萬人,曾是武漢人口密度最大的城中村。

市區很少有比華安裏房租更便宜的地方。華安裏社區黨委書記陳鋒介紹,社區內自建房的房租在200元到800元不等,而位於社區入口的遠洋心語、天嘉園住宅小區,房租都在2000元以上。

這裏有各種地方口味的早餐,2元錢能買4個包子,熱幹面在這不是最受歡迎的食物。服裝店兜售批發價的衣服鞋帽,筒子樓底下有公共澡堂和洗衣機。這裏還有三家幼稚園,「紅楓幼稚園」每月的保教費是850元。

2020年武漢地鐵12號線(江北段)開工,華安裏部份區域被征收為專案用地,新村近400棟樓被納入拆除範圍,部份租客搬離,多數工廠遷至漢口北。陳鋒介紹,如今華安裏的流動人口已回落至2萬左右。

華安裏的墻壁都被統一刷成綠色。圖/九派新聞 萬璇

以柏潤路為界,東南方向的樓房只剩下一副「空架子」,西北方向也空了兩棟。路邊便利店裏,2個立式冰櫃裏飲料寥寥,店裏能找到的米面糧油,包裝都已褪色。老板一家也計劃搬家。

在待拆遷的樓房裏,大紅床墊、碎花被褥、嬰兒毛毯和彩色陀螺玩具被遺留下來,水管裏的淅瀝聲在寂靜中被放大。房間只有一根白熾燈管——是這5平方米不到的臥室裏唯一的光源。

在武漢攝影師劉詩宇眼中,過去這樣的城中村在武漢比比皆是,華安裏並不著名。成為【南方車站的聚會】取景地以前,它只是城市背面的模糊寫照。

直到2021年,城中村在城市發展行程中逐步消失,華安裏在短影片中被稱為「武漢中心城區最後一個城中村」。這個落魄江湖的概念擊中了劉詩宇,他想用相機記錄下城中村的消失一瞬。

劉詩宇去過廣東的城中村采風,他認為華安裏是特別的,這裏的漢漂不僅僅是為了活著,更是「在生活」。潮濕幽暗的環境裏卻有著濃厚的生活氣息——有人晾曬鹹魚臘肉,還有大爺沖他擺pose。到了傍晚燒烤攤擺出來,孩子會在空地上打羽毛球,鄉音將外來者們連線在一起。

劉詩宇認為,城中村是城市夢的開端,它為漂泊的人群提供低廉的生活成本,人們滿懷著對城市的憧憬,在這裏開啟立足武漢的第一步。他過去住在城中村的親友,如今也有了自己的事業,成為新武漢人。他感受到個人夢和城市發展的耦合,「華安裏是偉大的,雖然它可能要結束歷史舞台了。」

以下是五名「漢漂」的自述

【1】趙明 湖北孝感人 34歲

「華安裏是趙明來武漢的第一站。他做過酒店服務員、服裝廠工人、麻將館店員,最常吃出租屋斜對面的那家木桶飯,飯館老板是孝感老鄉。華安裏是他工作和生活的半徑。他沒有成家,最近一段戀愛發生在十多年前——他在附近的滾軸溜冰場裏認識了一個在服裝廠工作的女孩,但愛情無疾而終。」

我出生於1989年,17歲跟著我哥來武漢。都說人往高處走,我也想來大城市發展。剛到漢口,跟人打聽,都說華安裏這邊房租便宜,還有工作可找。

剛來時華安裏人多店多,業務多得很。很多人都在附近的工廠做事。這裏有很多服裝廠,現在大多都搬去了漢口北。

我最開始在酒店工作,後來又去服裝廠做了幾個月,工廠效益不好。現在我在麻將館打工,給老板收錢、管理桌子,一個月薪金四五千,從晚上6點幹到白天。

華安裏的娛樂方式只有打牌和上網。這裏外地人多,說著各地的方言,在店裏的時候就說普通話。這裏也有很多外地館子,我最常去的是一個孝感老鄉開的木桶飯,一頓只要十幾元。剪頭發也便宜,只要十塊。

華安裏一角。圖/九派新聞 萬璇

我租的房子就在街邊,月租500元,是個小臥室,廚房和衛生間是公共的。晚上躺在床上,能聽到火車開過的聲音。在華安裏房租貴的七八百,便宜的就三四百。這些年,這裏拆了搬那裏,那裏拆了搬這裏,搬來搬去的,但我都沒離開過華安裏。

父母在老家,我有時會把錢匯回去。我沒有成家,剛來武漢時談過一段。我們在溜冰場認識,那時候青年都在溜冰場認識物件,年紀相仿的工友會約著一起去滑冰。我認識了在另一家服裝廠做熨燙的女孩,她也是孝感老鄉,談了一段時間。

大家來的時候,都是聽說這邊能掙錢。現在我哥他們都回老家了,說工作越來越不好找了。我覺得每份工作都來之不易。

【2】劉亮 重慶萬州人 59歲

「13歲那年,劉亮扒著火車離開萬州,開始四處流浪。30歲那年,他到了武漢,做過各種工作,並與一位離異的女人組成新的家庭。2012年,他們搬到華安裏居住,暫時結束漂泊的生活。

劉亮的出租屋前是三條鐵軌,火車在不同時間裏呼嘯而過,聲音足以掩蓋人們的交談。這讓他想起了過去——他曾給鄭州東站施過工,看著一座高鐵站平地而起。」

我13歲時母親去世,我開始到處流浪。1994年聽說武漢有活幹,我沿著長江坐了兩天一夜的輪船來到武漢。

我沒文化,只能在建築工地打工。最開始一天薪金只有三塊錢,慢慢漲到十幾塊、七八十塊,到現在三百塊。

在工地上經人介紹,我認識了我老婆。她也是外地人,一個人帶著一兒一女。我們住在工地,自己弄來鐵皮搭棚。

2010年我們跟著工程隊到鄭州建高鐵。2年後工程隊搬回武漢,但工地都是大通鋪,跟別人只隔一張簾子。那時華安裏的房子便宜,我們就在這住下來,一直到現在。

這棟樓有6層,我住在4樓的單間,有公共廁所和廚房,屋裏可以擺下一張床、一張桌子。搬進來後,家裏慢慢添置了鍋、電飯煲、洗衣機、冰箱,後來又買了空調,武漢的夏天不吹空調睡不著。

但很少有人會買電視。因為我們睡得早,工地遠,4點多就要起床,趕最早那班公交。有些工地7點就開工,以前路線少,我有時要搭兩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去做事,回到家天都黑了,吃飯洗澡,沒時間看電視。

我們搬到華安裏時,門前只有一條鐵軌。忘了什麽時候有了第二條,然後又有了第三條。火車經過時很吵,剛搬來時睡不著。我在這間屋住了十幾年,時間久就習慣了。

華安裏的房屋都是藍色鐵皮棚頂,兩條鐵軌將其分成老村和新村。圖/九派新聞 陳冬艷

這兩年生活變好了,附近建了幾個樓盤,很多人去租更舒服的小區房。我之前也想過搬走,但小區房貴,月租起碼要1500元。我老婆不常在這邊,我一個人不用住得太好。房東給我降了房租,原本每個月500多塊,現在一個季度收1000塊。

華安裏有很多萬州人。我3個妹妹都在,有一個妹妹就租住在我樓下。

我和老婆沒有要孩子。兩個孩子對我比親生的還好,除了抽煙喝酒和打牌的開銷,我掙的錢全都給他們了。

孩子們前幾年結婚了,兒媳是重慶奉節人,女婿是湖北黃石的,他們在蔡甸區買了房,孫子和外孫在武漢讀書,我老婆過去幫帶孩子,半個月回來一次。兒子女兒叫我過去一起住,但我不想去給他們添麻煩。

我還在工地上做事,不是每天都有活幹。近年來地鐵修起來,公交路線也增加了,有些工地還會派私家車來接,出行方便很多。等12號線修通,我走到地鐵口只要10分鐘。

我是看著武漢發展起來的。剛來的時候,漢口火車站只有3個月台,現在有18個了。東西湖體育館我也參與了建設。馬場角以前是蘆葦蕩、魚塘,現在建了一大片房子。華安裏周圍的小區也建起來了,樓越蓋越高。

我明年3月份60歲,好多工地都進不去了,但還沒有回老家的打算。在武漢待慣了,如果華安裏不拆,我就在這裏養老。

【3】徐莉莉 湖北恩施人 26歲

「徐莉莉在華安裏租了一間能曬到太陽的房子。成為一名母親前,她在廣州打工,也住在城中村。生下兒子第五個月,徐莉莉來到華安裏,她說這裏比廣州的城中村寬敞、幹燥,最重要的是離恩施近。

現在,徐莉莉在服裝廠學習技術,期待學成後將兒子接到身邊,讓他在武漢上學、工作,多年後成為「新武漢人」。」

我在新村和老村交界的地方租了一間開間,月租400元,這裏沒有高大建築物遮擋。

我是湖北恩施人,2021年來到華安裏,那時剛生完兒子5個月。公公生病,老公在家照顧,老鄉介紹我來這,進服裝廠剪線頭。每天從8點工作到下午6點,有時加班到晚上9點。我喜歡加班,這樣掙得到錢,忙起來一個月能拿五六千。

7月的武漢特別熱,我從恩施搭4個小時高鐵到漢口站,又從漢口站搭半小時公交,才到華安裏北門。一下車就被曬得頭暈。

華安裏兩條主幹道在北門處交匯。圖/九派新聞 萬璇

老鄉請假來接我,陪我找房子。走到巷子裏就沒那麽熱了,因為房子密,太陽曬到的時間短。我總覺得巷子裏黑黑的、濕濕的。到了晚上,還想穿上外套。

我最開始租的房子在老村,是一間有廚房和衛生間的開間,350塊,和老鄉在同一層。這個價格很便宜了。廣州城中村裏,一樣大的房子要500塊。

2015年我18歲,跟同學去廣州的一家服裝廠打工。我們住不慣廠裏的宿舍,就到城中村租房子。過了一年多,認識了我老公,就回老家結婚了。

廣州的城中村比武漢的高一些,樓道間的距離也窄一點。但他們屋裏喜歡貼瓷磚,樓梯裝有護欄,到回南天,地磚和墻面都會滲出水珠,護欄也濕漉漉的,我沒法習慣。離開後,我沒想過再去。

相比之下武漢的天氣幹燥得多,吃飯和口音跟我老家接近。最重要的是,它離恩施近很多,我方便回去看兒子。

我在這歷奇本是跟老鄉待在一起。每天早上7點起來,跟老鄉們一起走去華安裏北門的服裝廠上班,下班後回來自己做飯、看電視,發薪金那天買點涼拌菜,叫老鄉來家裏吃飯。不加班時我們去另一個老鄉的店裏吃,她家的臘肉很有恩施特色。她每次給我們做的菜量都很大。

在老村的房子曬不到太陽。去年老鄉回恩施生孩子,我就搬到現在的屋子,房租漲了50塊。我早就看上了這間屋子,樓下有很多賣炒飯和鹵味的小攤,經常有人走動,我覺得很有生活氣息。

這兩年很多人離開了華安裏,因為工作機會少了很多。但我沒打算離開。華安裏有幼稚園,等我在廠裏穩定下來,就把兒子帶到這裏上學。他快3歲了,我錯過了他第一次走路、第一聲媽媽,不想再錯過更多。

我沒能力在武漢買房,但我好好上班掙錢,爭取讓他在武漢有學可上,給他提供更好的起點,希望他能真正在武漢留下來。

【4】祝霞 湖北隨州人 55歲

「前任丈夫去世後,祝霞帶著兒子離開隨州老家,來到華安裏掙錢還債。在這裏她遇到了現任丈夫——一個在工地打零工的四川男人。

年初開始,祝霞不再打工,她覺得自己該休息了,但仍住在復興五村的出租屋裏。她說隨州比武漢冷,而且她生病了,回村裏幹不動農活。但丈夫已經動了回四川的念頭,祝霞還在猶豫。她在華安裏度過了人生最安穩的14年,如果真到了離開那天,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去哪裏。」

武漢最近降溫了,還是要比隨州暖和幾度。到武漢14年,我只回過隨州兩次。

沒來華安裏前,日子過得很苦。我上一個老公生病,我要照顧他,還要掙錢給他看病。兒子懂事,讀完初中偷偷跑到廣州打工。

2009年我41歲,老公去世了,剩下我們母子和一屁股債。老家掙錢少,我跟著隔壁村的人來了武漢。那時很多工頭來華安裏招工人,每天都有活幹,房租也便宜,一百多能租一室一廳。

華安裏有許多「資訊欄」,上面貼著招工啟事和租房資訊。圖/九派新聞 萬璇

我去工地幫人搬木板、做小工,好的時候一天有100塊。這個工地做完了,又換到下一個。到前兩年,幹一天能拿160塊。

我來兩個月,兒子也過來了,年輕人都去服裝廠上班,我拜托老鄉給他找了個熨燙的位置。他最開始跟人學做小燙,燙零碎的布料,現在是中燙了,燙褲子的口袋,加班多的話一個月有七八千。再學幾年去做大燙,薪金更高。

很多人說華安裏的環境不好,我們都能適應。出來打工,有個地方住就行。至少兒子在我身邊。我回家比他早,他下班回來就能吃上熱乎的飯菜。

在這裏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有活幹就能掙到錢。2013年我們第一次回隨州過年,把欠的錢都還掉,還裝修了房子,以前很多人看不起我們,現在揚眉吐氣了。

來華安裏第五年,我在工地上認識了現在的老公,他比我小兩歲,沒結過婚,跟著老家工程隊來武漢做建築工。

我在這裏認識了很多人,沒事就一起去樓下打牌,晚上去常青公園跳舞,很開心。有時覺得華安裏才是我的家。

華安裏現在的人少多了。晚上出來散步,我感覺很冷清,以前經常能碰到認識的人。這兩年活也少了,有時等上一個星期都沒有活幹。

我不是沒想過幫兒子在武漢買房,但武漢房價高,買了房裝修要花錢,每個月要還錢,吃不消。來華安裏14年,我已經完成任務了——該還的債還了,老家的三層樓房也給兒子裝修好了。

但我還不想回隨州,那裏的冬天太冷。出來這麽多年,我在那沒有親人和朋友。我想留在華安裏養老,畢竟兒子在這邊。我老公現在在地鐵站工作,一個月四千元,足夠我們生活。他是想回四川的,如果華安裏拆了,我可能會跟他一起回去。

【5】小朱 湖北孝感人 48歲

「48歲的小朱隨身攜帶著一瓶白酒。華安裏的人幾乎都認識他,男女老少都喊他「小朱」。他喜歡這個稱呼,聽起來親切。他在華安裏交了許多朋友,他們一起吃飯,互相介紹工作。小朱喜歡在華安裏生活,這裏比家鄉靠近城市,又比城市靠近家鄉。」

好多人都叫我小朱,比我年紀小的也叫我小朱。因為在大都市沒有什麽輩分,這樣喊親切。

春節我也是在華安裏度過,我不回去。那時候的華安裏更加平靜,很多人都關了店,回家過年。

我老家在孝感安陸的鄉下,那裏還是泥巴地,離集市有十裏路。我是兄弟姐妹中第一個坐手扶拖拉機跑出來的人。我從小不聽話,經常挨打,受不了就跑出去幾天不回家,父母習以為常。餓了我就去挖地裏的荸薺吃。我喜歡冒險,生存能力強,也不怕吃苦。人家不敢在河裏遊泳,我一猛子紮進去,一下子就學會了。

後來外面的世界變了,我扒著綠皮火車去了很多城市。2003年我到了武漢,去工地做工,幹過搬家、噴漆的私活。我們叫「守扁擔」,別人喊就去。我什麽樣的工作都能接受,只要不讓人太為難。

我吃過很多虧,心態也就放得平些。我比較瘦小,有時幹活幹得好好的,會被人說做不動就走,他們招塊頭大的。我後來明白其中的道理:你得清楚別人能做多少活,要超越他一點,這樣才有業績,才會掙得多。

我來華安裏是為了生活,哪裏便宜就住哪裏。在這裏我做過社區環衛員,參與過華安裏路面改造,也修過路燈,拉起過這裏的電線桿子。只要是用得上我的,我都去做。城市化少不了我們農村人。但因為社區不再需要那麽多人,上半年他們解聘我了。

現在我天天夜裏到郵局去做裝卸,幫忙卸貨搞分揀,1個晚上2個人卸5台車。我從晚上7點到第二天早上8點,薪金是月結,一個月能拿5400塊錢。做得好會包晚餐,做得不好就沒得吃。

現在年紀大的工人到下半夜都不敢用了,怕高血壓,出事。熬夜的活都是年輕人幹,我被劃入「年輕人」那類,雖然我已經48歲了。我更喜歡工地的活,一天200多塊。這活不那麽累,可以休息,但郵局的工作不能休息,一休息管事的眼睛會像照明燈一樣盯著你,讓人接受不了。上個廁所都要問怎麽半天不出來,抽根煙、喝口酒都要罰款。

不上班的時候我瞌睡少,最多睡兩個小時,沒睡好下午接著睡。有時候去打牌,要麽就去網吧。我喜歡上網,不玩遊戲,我愛看諜戰片和資訊類影片。比起在家裏看,網吧流量耗費少。我看到過美國警察的暴力事件,還有在唐人街發生的事,還看俄羅斯、烏克蘭的新聞。

我每月房租是300元,這在整個武漢市都很便宜。住的地方只有電飯煲、微波爐,能做飯就行,不知道哪天會搬家。雖然在漢口這麽長時間,但總覺得還是簡簡單單好,東西少也好搬。我不跟富人比,夠吃夠喝夠玩就行,不需要活得多瀟灑。

我在華安裏有很多朋友,遇到的話就一塊吃飯,有好的工作機會互相介紹。很多朋友後來搬走了,這很正常,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還有兩個朋友去越南討媳婦了,去年我準備去越南,但沒去成。

夜晚的華安裏。圖/九派新聞 陳冬艷

這些年華安裏也有很多變化。剛來時,我住在華安裏那棟最高的大樓裏,那原來是個服裝廠,有很多窗戶,離鐵軌很近。後來那個服裝廠搬走了,加上總有人高空丟垃圾,垃圾落到鐵軌裏,就不讓住了。這裏治安也好了不少,以前還有偷東西、打架的事,現在華安裏遍地都是網絡攝影機,監控可以說話了,不用人說話。

我辦身份證回過老家。爸媽以為我死了,因為好多年我都沒回去。他們說現在找到我了,春節叫大哥來給我送臘肉和鹹菜。

在他們的眼裏,我仍然是一個孩子。但我其實希望他們當作沒我這個人。這麽多年了,大哥他們成家立業,混得風生水起。中國人的老傳統在我腦海裏生根發芽,我混得不行,你再過來看,我覺得不好意思。

對我來說,生活在華安裏和在其他地方都一樣。吃飯、做事,生活就是這個樣子,只要不給周圍人添麻煩就行。

剛在武漢落腳的時候,我在中山大道做事,那裏還是城市的中心。後來我搬到新華路,再到楊汊湖、萬松園、漢口火車站、賀家墩,最後到這裏。我想好了下一個落腳點,如果華安裏會拆,我打算搬到徑河去,往城市的邊緣走。

(趙明、劉亮、祝霞、徐莉莉為化名)

九派新聞記者 萬璇 陳冬艷 湖北武漢報道

編輯 任卓 吳迪

【來源:九派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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