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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误!翰林学士苏轼是如何被贬谪至黄州团练副使的(一)

2024-01-05国风

宋朝有一名儒姓苏名轼字子瞻,又别号东坡,四川眉州眉山人,科举成名后,官拜翰林学士。苏轼天资高妙,过目成诵,出口成章。有太白之风流,子建之敏捷。

苏轼当时拜在宰相荆公王安石的门下,荆公甚重其才。东坡自恃聪明,常对荆公讥诮。一日王安石作一字解作一义的【字说】,偶论东坡的坡字:从土从皮,故坡谓土之皮。东坡笑道:如相公所言,滑字乃水之骨也。

大家想想,水何曾有骨可言?荆公自是无言以对。一日荆公又论及鲵字:从鱼从儿,合是鱼子。四马曰驷,天虫为蚕,古人制字,俱有其意。不想东坡又说:鳩字九鸟,可知有故?荆公信以为真,欣然讨教。东坡笑道:毛诗云,鸣鳩在桑,其子七兮,连娘带爷刚好九鸟。王安石沉默不语,恶东坡何其轻薄如此。决意左迁苏轼为湖州刺史。

再说东坡在湖州三年任满,朝京复命之时,作寓于大相国寺内,东坡反思昔日得罪于荆公,自取其咎,就寻思趁现在还没有朝见天子,先去拜会丞相,诚表歉意。于是就骑马投王丞相府去。离府一箭之地,东坡下马步行而前。相府门首许多听事官吏,见是东坡来,纷纷站立。东坡举手问道:列位,老太师在堂上否?

守门官上前答道:老爷昼寝未醒,请大人门房少坐。

东坡进门房坐了,少时见相府内一少年戴缠鬃大帽,穿青绢直摆,出府下阶,众官吏皆躬身揖让,此人则一路向西而去。东坡问道:适才出来何人?

从人打听明白,回复是丞相老爷府中掌书房徐伦。东坡记得,三年前徐伦还未冠,今虽冠了,面貌依然。东坡道:既是徐掌家,快赶上一步,请他转来。

从人飞奔赶上,不敢背后呼唤,从傍边抢上前去,垂手恃立于街傍,道:小的是湖州府苏爷的长班,苏爷在门房请徐老爹相见。

徐伦问,可是胡子苏爷?

从人道:正是。

东坡是风流才子,昔日与徐伦相爱,常题扇送他。徐伦听说是苏学士,微微一笑,转身便回。徐伦进门房看见苏爷,意欲跪下行礼,东坡用手牵住。要知道徐伦立身相府,掌内书房,外州府县官员到京参谒丞相,知会徐伦,俱有礼物相送,今见苏爷,怎的反倒还要下跪?因苏爷以前久在丞相门下往来,徐伦还是小书房的答应,任职烹茶。苏爷如旧主人一般,徐伦一时还大不起来。苏爷顾他体面,叫徐伦勿要行礼。徐伦对苏爷道:门房不是苏爷坐处,且进府到东书房待茶。

东书房便是王丞相的外书房,凡丞相门生知友往来,都歇此处。徐伦给苏爷看了坐,命童儿烹好茶伺候,告苏爷自己奉老爷命去太医院取药,不得服侍苏爷,如何是好?东坡道,且请治事。

徐伦自去,东坡见四壁书橱锁闭,文几上只有笔砚。东坡开了砚闸,见是一方绿色端砚,甚有神采。砚上余墨未干,又见砚闸下露出些纸角儿,便扶起砚闸,看那纸角儿原是一方叠做两折的素笺,取而观之,是两句未完的诗稿,也认得是荆公的笔迹,题诗咏菊。东坡笑道:我在京为官时,丞相下笔数千言,不假思索。不想三年后的今日,丞相也是江郎才尽,写个小诗还不曾终韵,只能做到两句。

东坡把诗念了一遍,又笑:丞相诗不得完也就算了,这写上的两句居然还是乱道: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

东坡说的乱道,一则是风各有名:春天为和风,夏天为薰风,秋天为金风,冬天为朔风。诗道西风,西方属金,金风乃秋令,梧叶飘黄,群芳零落。下一句说黄花,黄花即菊花,此花开于深秋,不畏霜冻,最能持久,即使老来焦干枯烂,菊花也是犹抱枝头死,不与春花一样会落瓣成泥。所以丞相吹落黄花满地金一句,肯定错了。东坡兴之所发,不能自已,举笔舔墨,在素笺上依韵续诗二句: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

写便写了,东坡又心生愧意:一会如果丞相来书房与我相见,见我用诗这样抢白于他,双方都会面上过不去。现在想把素笺带走,又怕丞相一会寻诗不见,带累徐伦。思来想去,还是把诗稿折叠,置于砚闸之下。然后步出书房,嘱咐守门官吏:若太师出堂,通禀一声,苏某在此伺候多时,因初到京中,急待收拾文表,下次再来谒见。说罢,骑马回下处了。

未几,荆公出堂。守门厮吏未曾收到苏爷礼物,自然不会禀报与丞相苏轼来拜之事。荆公因心下记着菊花诗未曾完韵,直去东书房,恰好徐伦取药回来,荆公让徐伦送药置东书房。荆公书房坐定揭起砚闸,取出诗稿一看,问徐伦道:适才何人至此?徐伦跪下禀道:湖州府苏爷伺候老爷,曾到。

荆公看字迹,也认得是苏学士之笔。口中不语,心下踌躇:这个小畜生,虽遭挫折,轻薄之性未有得改!不省自己才疏学浅,还来讥诮老夫。明日早朝,奏过官里,削职为民!又想,他也不知道黄州菊花落瓣,怪不得他。叫徐伦取湖广缺官册籍来看,单看黄州府,只缺个团练副使。荆公暗记在心。命徐伦将诗稿贴于书房柱上。

明日早朝,密奏天子,言苏轼才力不及,左迁黄州团练副使,天子准奏。早朝时东坡心中不服,知是改诗触犯荆公,丞相公报私仇,没奈何,只得谢恩领命。少顷又去丞相家领饭,荆公待以师生之礼,手下点茶之际,荆公开言道:子瞻左迁黄州,乃圣上主意,老夫爱莫能助,子瞻莫要错怪老夫。

东坡道:晚生自知才力不及,岂敢怨老太师!

荆公笑道:子瞻大才,岂有不及!只是到黄州为官,闲暇无事,还要读书博学。

东坡目穷万卷,才压千人,今日丞相劝学,还要读什么样的书?东坡口上应着:承太师指教。心下更加不服。略聊一会,东坡告辞,荆公送东坡至下滴水檐前,携东坡手道:老夫少年时勤学染成一疾,今太医院看是痰火之症,必得阳羡茶,方可治。恰圣上有阳羡茶赐与老夫,今须用瞿塘中峡水烹服方有作用。瞿塘在蜀,老夫几欲差人去取,未得其便。蜀乃子瞻桑梓之邦,倘尊眷属有往来之便,将瞿塘中峡水,携一瓮寄与老夫。则老夫衰老之年,皆子瞻所延也。

东坡领命,辞朝出京,星夜奔黄州。黄州合府官员,知东坡天下才子,又是翰林谪官,皆出廓相迎。东坡在黄州,与蜀客陈季常为友,多是登山玩水,饮酒赋诗,军务民情,与东坡无涉,甚是清闲。(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