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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鹏——「烂草绳」上好风光

2023-12-14国风

沈鹏——「烂草绳」上好风光

文/也狐禅

说起沈鹏,我就想到林散之。说起林散之,我就想到康有为。说起康有为,我就想到蒲华。说起康有为和蒲华,我就想到何绍基,继而想到伊秉绶。其实,这个逻辑很简单,无非等于说喜欢某人,只因某人长得像前任。

其实,这更是一群绑在长锋羊毫上、「烂草绳」上、用笔存有某种程度相似的「蚂蚱」。

这样说前人,似乎大不敬,但鉴于本人的影响非但不能以「有限」来形容,简直就是无下限的,所以大可不必太当真。

沈鹏 草书横幅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如按先来后到的顺序说,抓住这根「草绳」末端且最有名和有成就的,即是沈鹏。沈鹏因何机缘爱上「烂草绳」,不得而知,但看看「烂草绳」上诸君的影响力,即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沈鹏的上面,依次是林散之、康有为、蒲华、何绍基、伊秉绶。其实,这根「草绳」,在伊秉绶手上还是「全新」的,在何绍基手上有些拉扯,在蒲华手上有些疙瘩,到康有为手上才开始「烂」,到林散之和沈鹏手上呢,就都以「烂」为美了。

如按写字水平来确定诸位在这根「草绳」上的位置,目测沈鹏跟蒲华差不多。高他俩两三米的,是何绍基和伊秉绶。又高何、伊两三米的,是康有为。再高康有为两三米的,是林散之。林散之攀悬在绳子的最上端,真是无限风光。沈鹏和林散之隔着十来米,他当然也想多跟进几米,但他的身手实在没林散之那样矫健,那样特别,那样高级。

说沈鹏跟不上林散之,原因正可能出在「跟」字上。跟着写草书,跟着用长锋羊毫,跟着类似笔法,甚至跟着低执笔。假如林散之是葡萄牙队,沈鹏就像摩洛哥队——至少球衣颜色差不多。假如林散之是韩愈,沈鹏就像那位花名叫「肩愈」的柳开——至少都有个愈字。假如林散之是提子,沈鹏就像葡萄。

我说沈鹏是「林粉」,又早说沈鹏属于「后林散之时期」,意在褒贬之间。但沈鹏毕竟「跟着」类似的技法,写出了不同的气质,写出了真实的自己。如果不是沈鹏,林散之那支长锋羊毫恐怕就不仅只如梅墨生在32年前所说的「戛戛独诣」,简直要戛然而止的。长锋羊毫作大草,当代实在也只有沈鹏「接得住」或接得相对好了。

当然,如果嫌「粉丝」难听,也可以换个有面子一点和更有「冲击力」的说法:沈鹏的「假想敌」是林散之。如同董其昌的假想敌是赵孟頫一样。不过,毕竟和林散之同处于一根「草绳」上,沈鹏的「敌意」没有董其昌那么强。

其实,更理想的情况是,假如大师们都会上网,现在各种平台,大家互粉,不分高低,老师变老友,偶像变兄弟、甚至小弟,就更有面子了。

顺着这条「草绳」而上,已知沈鹏的「假想敌」是林散之,而林散之的上面呢,同时有康有为和蒲华。但据林散之本人「交代」,他的假想敌是跟「烂草绳」无关的王铎和怀素。按「怀素千百年不倒」「对王觉斯低头」等爱慕之辞溢于言表来看,可足采信。但他是否还有「没交代」的呢?

我们知道,林散之写怀素【自叙帖】,竟然写成了张旭【古诗四帖】的样子。这种自然流露,很容易让人怀疑林散之除了在诗歌上是李粉杜粉、书法上是公开的怀粉王粉之外,暗地里可能还是张旭的什么「忠粉」「残粉」。

遗憾林散之几乎不提张旭。有人认为张旭和怀素是同班同学,林散之这是暗自通过怀素打探张旭老师的消息,这听起来又像个不错的「瓜」。可是,煞风景的结论又随之出来,说林散之真的没「暗恋」过张老师,只是因长锋羊毫特性而引起的误会。

其实,顺着时间的「草绳」往上看,康圣人的一切早被林散之一览无余。以康圣人的风采,林散之焉能「目不斜视」呢。对比两人的草书或行草(康氏少草书),康实林虚,康刚林柔,康霸气林仙气,除了体势意境趣味上的不同,两人的用笔方式非常接近。我曾经现场对比过林散之和康有为的写法极为相近、难分高下的草书原作,越对比越确定林散之还有很多没「交代」的「小九九」。林散之将长锋羊毫笔法完善到了极致,相当于王羲之将帖学写上了最高峰。而用我的话说,林散之可能曾在康有为的基础上,加进王铎、怀素、汉隶等笔法和黄宾虹墨法等,从而以柔克刚,以虚胜实。其实,我又想说的是,林散之一定「暗恋」过康有为。

康有为的上面呢,又有一位五十岁之后喜欢说自己年年五十——有点像谭校长说自己年年二十五——的蒲华。蒲华「交代」,字学神仙吕洞宾、白玉蟾,显然难再从他口风上找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而以我看来,他跟康有为也难脱干系。俩人是同时期人中用长锋羊毫、中锋和篆籀用笔等最接近的(蒲华更偏篆籀一些)。至于是谁「感染」谁的,就不必管那么多了。

康、蒲两人在「烂草绳」和「邋遢」的较量上也是半斤八两,尽管「烂草绳」怎么说也比邋遢「积极」「精神」一些。有人认为康有为是「偷学」了【石亭记·千秋亭记】,有理有据,但那更多是取其体势而非用笔。康有为自己又交代说:「千年以来,未有集北碑、南帖之成者,况兼汉分、秦篆、周籀而陶冶之哉!鄙人不敏,谬欲兼之……鄙人创此千年未有之新体……」这样,等于是将和蒲邋遢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了。

有人认为康圣人可能不会跟常常穷困潦倒的蒲邋遢有交集,但没交集不能作为撇清关系的证据,我跟王羲之也没交集,但我天天能「折腾」王羲之。

退一万步,即便康圣人跟蒲邋遢完全撇清关系,而他俩一抬头,又会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喷喷的「烧鸡」味,就不信谁不流口水!「何烧鸡」(何绍基)和伊秉绶、康有为,还有林散之等还都学过颜真卿,也都是被北碑「感染」过的人。这里,我忍不住「跑题」提示一下:长锋羊毫确实是很适合处理类似颜真卿那种外拓用笔和结构的。

何绍基的上面,还有一位用长锋羊毫大搞「形学」的伊秉绶。康有为曾赞伊秉绶是集分书之大成者,还把他和邓石如并称为碑法的「开山二祖」。伊秉绶行草那种中锋圆顺的线质,在何绍基、康有为、蒲华等人的行草用笔中,很可能早就像徐志摩老的「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或者,更像鲁迅说的「这体温便烙印了我的心」。

反正,我看这根「草绳」上的各位,除了几乎没有过「时空交集」的伊秉绶学过另外的人,例如桂馥,其余五人没有一个能完全撇得清关系的。

这样,康有为「千年未有」的说法和写法,就有点「大炮」放过后烟雾渐散,留下一「大坑」的意味。

同样,被邱振中封为「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笔法」「超出所有已知的笔法」的林散之,恐怕也难以像王镛那样轻易「杜绝水分」的。

沈鹏呢,倒可以说是这根「烂草绳」上的「回光返照」者。

沈鹏的字,我认为难得写出自己并拿到了林散之的接力棒。而与此同时,作为「草绳」上的兄弟,他的线条不可谓不老辣,而精神面貌、结构等也不可谓不芜杂。他八十岁以后几乎难有进展,也不可谓不是先天不足。他偶有逸气,常有老气,与同代人相比,虽有才华,也还有运气。他常常被捧为「泰斗」,却没有林散之的空灵,没有康有为的霸气,也没有伊秉绶的干净和何绍基的「天花乱坠」,甚至,没有蒲华「邋遢」之纯粹。他笔下时见扭曲跳荡的线条、局部反差悬殊的结构、「躺平」的字势,难免有随意之感。

这貌似也要「怪罪」于长锋羊毫的——这种自清代盛行至今的工具,易写出趣味,也存在缺陷。其「拖泥带水」的特质,不仅容易影响「精神面貌」,更会妨碍对结构的把握和理解。由于笔毫软,书写速度相对缓慢,仿佛多加了一道工序,要将书写者的注意力转移、集中到笔法上,消弱对结构的敏感——这似乎在某种程度又解释了林散之存在的「结构」问题。

其实,这并不是长锋羊毫自身的问题,而是提示书写者先要有较好的结构底子。正所谓先要有银子,才能买房子车子生孩子。沈鹏的字,有摩崖、隶书的底子,但少帖学基础,缺少短笔硬毫快节奏处理结构的体验,于是,在长锋羊毫缓慢、拖拉的节奏下,他的结构难免偶露乖张。

其实,我这里想特别提示的是:被康有为先玩「烂」的「草绳」,而现在又有人认为被于明诠加工升级成了「烂树根」。

有诗为证:

三痴驾长素,林下出鲲鹏。

绝壁水穷处,些须烂草绳。

欲知诸贤如何,且看下期分解。

来源:2023年【书法报】第46期 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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