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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个著名诗人一起写大海,啥子水准?

2024-08-21国风

一个诗友转给我一篇小吴的文章:「50多人组装而成的一首诗,【诗刊】社这首诗应当载入史册」,问我这五十多个名诗人集体创作的这首名诗如何。我看了下,笑了,其实这不是一首诗,而是五十多个著名诗人的「名言警句」集萃,大概相当于五十多粒珍珠穿成的一条手链吧。不过窥一斑知全豹,可以想象出原作品(可能也有散文)成色如何,我想了想,给这个小朋友回了三句话:

1,如果你在描写大海的时候,还离不开「辽阔」,「空旷」,「博大」,「无边无际」,「汹涌澎湃」等大而无当的词语,我劝你停笔,你很可能在不自觉地制造废品,因为在你之前,可能已有无数代废柴这么写过了。 真正的好诗是拒绝词的 ,甚至说,所有玩词语的诗,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原创。

2,如果你在描写大海的时候,还仅仅只能从大海的外观和皮毛入手,我劝你停下这种廉价的复制,因为所有不会写诗的庸人也是这么干的,你很可能已经把大海的灵魂弄丢了。 所有的好诗都是「从内向外」写的 ,是「立方体」,所有「从外向内」的诗都是「平面体」。

3,如果你在描写大海的时候,还不能「跳出大海看大海」,我劝你停下笔,找找大海的朋友和邻居,因为 诗歌的本质是在「说出一种他在 」,大海的精气神是通过与「他在」的关系呈现出来的,仅仅为大海而大海,大海还是个没有生命的静物。

附五十个著名诗人合作的那首诗:

青春的海,献给三沙

祖国之南,大海归于蔚蓝的辽阔(赵琳)

辽阔,如一张空白纸,等待着我们纷纷落下赞美的汉字(王江平)

辽阔,这一世在海水的波纹中,我们梳理生命的记忆(树贤)

这是青春的海,晨光无边无际

从高原到大海,空旷默许着飞翔(刘大伟)

太阳在抛锚,蓝色在减速(蔡英明)

琼岛语族的渔歌与洋流,裹挟万物的丰沛(曳诩)

守岛人的声音随海浪起伏,次次年轻(叶娟梅)

灯熄灭时,我听见体内升起亘古的潮音(周琅然)

那是海神在夜间聆听,将要消亡的音乐(葛希建)

上升于透明的缱绻如一种召唤(苏笑嫣)

于旋转的星河中辨认鲛人的泪珠(丁鹏)

立起桅杆,顺着时间坚定的航行(姆斯)

在阳光下蜕皮,像滚烫的影子渴望着水(黄舜)

在海上,遇见古老的祖先

大海啊!你什么时候把我的鱼类祖先带回山中(苏仁聪)

我们从四面八方来(徐威)

乘着青春的风帆,航行在祖国最南端(罗曼)

世界的边界,消失在眼中(廖亦奇)

水和云,正铺开海天一色的宽广(胡金华)

我们游过你的海,像木星的一滴泪痕(陈均)

结出粒粒蓝色的晶体(姆斯)

在蓼蓝的乐音中,时空被听觉充溢(车信昱)

灯光将潮水拍落,我们还在沉默……(邹弗)

年轻的波浪却轻抚着柔软的沙滩(阿天 )

倾听着环形珊瑚礁间,沙与沫,亘古的沉咏(曳诩)

无数种蓝,被海水击中,像无数种漂泊的命运(阿天)

海就那样坐着,浪就那样浮(许淳彦)

诞下波纹如清澈的琉璃片(司文)

有谁曾经从海中浮起,写下自己的名字(頨譞)

最后留在海面上的,仅仅是共同的倒影(刘子睿)

海,一个巨大的彷徨,以心的跌宕为基石(沈苇)

作为临时的灯塔 我被短暂地照亮

没有在波涛上衰老,生长就显得邈远卑微(冯娜)

但幻觉无法确认,如同预先书写(马欣雨)

我们的想象得以,漫游到海底,见人群纷纷(黄舜)

一抹深蓝,点燃了天边的彤云(刘大伟)

我没见过大海,它常出现在我的夜晚(胡游)

郑和的航行正在天空画出点点花瓣(陈均)

还未确认的海或撞心的空旷,很多年前已多次发生(杨金翰)

将汽笛折叠进地球初生时的第一缕水波(周琅然)

晶莹的歌仍伏在风暴中心(意寒)

此刻水落石出的,都恰好是曾经被沉没的(杨依菲)

如今它们返回你的身边,就像海面上发出的新芽(刘子睿)

海风灌醉码头,海水轻轻把月亮摇醒(李欣宜)

我们浮现在寂静的深海(罗曼)

我们的孤独如偶现的礁石(邹弗)

在凉夜的渡口梦醒,为溯洄今古的流光(陈姝棠)

而海风被汗湿的躯体,仍向着礁石,索要内心的风景(彭杰)

波浪是无法被翻译的语言(蔡英明)

海螺中的风声尚需解密(芥白)

劳作的细浪,彼此推搡,在幽暗的耳室内倾泻力量(彭杰)

卧在海水中央,跨越时空的记忆在此刻共通(叶娟梅)

海的经验在重复,灯塔的影子远在水端(马馨)

星球某处,水面打量那些繁琐的念头(杨金翰)

向上攀,这满布风声与爱意的蓝

也如宇宙的小绿岛,漂浮在它冥暗回声的皱褶里(伯竑桥)

一种空旷,涤荡了青年的身心(李继豪)

那风声咏叹着天涯的明月与耿耿的繁星(陈姝棠)

但不妨碍陌生人与陌生人笑谈着,以不需被破译的语气(杨依菲)

浪花领着拥有国籍的风散步(车延高)

有一个地方我还不曾去过(蒋在)

那在大地尽头被刷洗的,会是其中的哪一个我(李壮)

蓝色的酒杯晃动,鲸吸着沧溟(丁鹏)

天空正在凝视浩瀚的蓝色火焰(杨不寒)

寂静中有数不尽的潮涌(徐威)

展开海图,千里万里(頨譞)

风吹寂静,月浮于海(树贤)

我们将同一个故事蔚蓝地讲述(迟牧)

讲述给不再可能听到的那个人听(蒋在)

水天相接,每一滴海水都有据可凭(许淳彦)

声音进入螺壳的耳朵,消隐在宇宙深处(杨不寒)

一辆火车从海面缓慢开来,里面的鱼群,纷纷落在夕阳中(赵茂宇)

捡一个贝壳吧,里面贮藏着内心的隐秘(葛希建)

而潮汐起了,撞击我们的究竟是遥远的爱还是遥远的月球(李壮)

细沙可数,星辰可掬

三沙,三沙,三世……之沙(阿信)

到了三沙,才看到海洋的基色(胡金华)

和一座漂泊多年的岛屿紧紧相拥碰撞(迟牧)

锚咬住最年轻的缆绳,三沙就会托起一轮初升的太阳(车延高)

疏疏略过温和的海岛,翎尖撮起黄昏尾部的真实、皎皎(马馨)

海水的任务,就是将鱼的眼睛安在自己身上(赵茂宇)

把此刻的美好封进远航的瓶子里(意寒)

不是那样确定的,同时无所不容(苏笑嫣)

我看到过向海跪拜的脚印,听过它祈祷的声音(胡游)

无限的青年从变幻的水文脱身

岁月的螺壳内,奔跑是不断翻涌的海潮(吕周杭)

这些大海的故事,宛如清晨寄出的信件(赵琳)

我们在海上,在岛上,我们都有水的内心(苏仁聪)

我们的肤色取自高原黄土,星球肤色来自海水

我们的眼睛是一小滴盐湖,大海体内有无垠的慈悲(芥白)

看了文下的留言,又给我逗乐一回,竟然还有那么多恨铁不成钢的愤青,他们对当代中国著名诗人的水平期望值太高了,每个时代真正有才华的诗人,就那么几个,还都不是官方发现的,何况一个商业活动呢?而当今时代则更为稀少,因为当今的现代诗仅仅有才华还不够,还需要有思想和学问,否则还是个「感觉派」。当然,这在某种程度上讲也算是好事,若当代诗人写的好与坏都没人理会了,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悲哀呢,所以,写了诗还能有人骂,诗人应该感到幸福,至少证明当代诗歌还活着,即便是在某些人的口水里相濡以沫,那也是活着。

我又想了想,好像还真写过几首关于海的诗:

一组关于海的诗/鹰之

【笑字的「竹」头】

大坨岛的海浪嘭嚓嘭嚓地拍打着岩石

二坨岛的海浪嘭嚓嘭嚓地拍打着岩石

三坨岛的海浪嘭嚓嘭嚓地拍打着岩石

这些声音肯定有些许儿不同

但除了「嘭嚓」,「嘭嚓」,我不能说出它

词语的纤维总比声音的飞白来得粗糙

起风了,雨点像一只只萤火虫在飞舞

天空布满了成群的飞鸟

它们有些肯定在捕捉昆虫

有些在捕捉雨点,而另外的一些

可能在搬家的路上

但哪些是口渴的鸟,哪些又是肚子饿的鸟呢?

天亮了,我们满载着渔获而归

成群的海鸥尾随着钓船恋栈不去

我们把所剩鱼饵尽情抛向它们

海鸥越聚越多,且动作协调一致

很像一个个「笑」字的「竹头」在我眼前跳跃

我想它们之中肯定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但我看不出。它们是在微笑着向我致谢吗?

而「笑」字的另一半,逃之夭夭的「夭」去了哪里?

【我们在一个商人光滑的脑壳上写诗】

一排海浪冲上来

在礁石上刻下自己名字后死去

礁石越来越光滑

又一排举着锤子和刻刀的海浪冲上来

刻下自己名字后死去

礁石越来越光滑

又一排海浪……

我们在地球上写诗

我们在一个商人光滑的脑壳上写诗

他用脑过度,脑袋越来越光滑

我们的墨水,半滴也没渗进他的毛孔

【海鸥可以是鸽子】

海鸥可以是鸽子

鸽子也可是海鸥

但愚蠢的人看不见——

在烟台至大连的航船上

一群海鸥像恋恋不舍的送别客

一路追踪而来,在船的周遭上下盘旋不已

仿佛 被我们目光牵引着的风筝

它们在好奇什么?

这条叫普陀岛的船吗?还是

乘坐普陀岛号的我们?

这令我们茫然——

直到,一个小女孩把吃剩的火腿肠、面包揉碎

抛向空中时,一个「结界」才就此打开

我们才从一个闷葫芦里被猛然解放出来:

啊,这是群鸽子还是海鸥?

它们 太像城市广场上的鸽子了

它们大大方方地从人群的缝隙穿过

擦着人群的头发、耳朵掠过

恰到好处地捕捉着那些肉沫、面包屑

不时回报一句「啊」「啊」地感谢

紧接着,众人开始效仿……

他们的欢声笑语和鸥群的「啊」「啊」声融合一处

仿佛初春里的大合唱

此刻,众神定然躲在某处微笑

如同耶和华,向拿出「五饼二鱼」的孩子

暗暗伸出一根拇指

【大潮日观海】

大潮日观海,会从那些砰嚓、砰嚓声里

看见一万个西西佛斯,他们从海底

捞起一块块黑沉沉的巨浪,并趔趄着滚出海面

又让它们在风的撺掇中,开出一朵朵白色昙花

在昙花盛开的时刻,你将看见一千个堂吉诃德

他们举着长矛,籍着花瓣绽开的张力

奋力一跃,刺向船舷、桅杆、巨礁、灯塔……

然后,一个跟头载进海里。唔,先别笑

堂吉诃德先生瞄准的当然不是桅杆、灯塔

而是船舷、巨礁上方的那枚紫月亮

面对着一支溃败之师的连滚带爬

每次,我心中的敬畏感总能驱走嘲弄

总能同时感应到脚下一个大笨球的扎扎转动

是他们用一场溃败,惊醒了一个木讷的地球

一个地球,一盘石磨,五大洋,五匹健马

我听见了——

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

【奔跑的石头】

人是微臣,走出沙漠的人才叫人—— 帕斯

穿越过大海的石头才叫石头

这些黑黝黝的家伙们,或卧或立

或作势欲扑,一旦选好一个姿势

便一万年不动,仿佛一滴凝固的墨

他们好像没有耳朵?

我听见海浪仿佛对他们咆哮了千万句

他们还是目无表情一言不发

他们好像也没有视觉?

我看见千千万万海浪的脚踩踏而过

他们连躲都不躲一下

他们就是一群出家人吗?

如果是,怎么从不远离喧嚣的海滩?

他们是一群智者吗?好像也不是

否则,还让又苦又咸的海水每天浇一遍?

一次,我领着七岁的小女儿漫步海滩

她突然指着那些露出海面的石头说:

快看呢,他们在动,在动……

是的,顺着她的手指,我真看见了

一群在风中飘扬着的黑头发——

或许,他们一直都在静止的起跑①

而海底正有千万石头奔涌而来

他们当然不敢远离海滩,以免

那些正与海浪赛跑的石头看不见

①辛波斯卡【未进行的喜马拉雅之旅】中的句子,原句为:奔月的群峰。/永远静止的起跑

【理解海】

书法家写完一个「海」

画家画完一个「海」

那张宣纸便成为了「海」的破绽——

那上面泄露了一双手的蜗行摸索

他们便把这张纸的筋骨剔除

装裱在另一张平平整整的厚纸上

让鉴赏者误以为,那幅字、那幅画

都是从纸上自动氤氲出来的。

诗人,作家,每完成一篇叫「海」的诗、文

文中那个「我」字便成了狐狸尾巴

总是把他们一颗跌宕起伏的心暴露出来

他们便小心翼翼把它藏在某些事物后面

由此证明,那首诗、那篇文

并不是他们写的,他们只是恰巧遇上。

但他们这么做,如同一片波涛汹涌的海

硬装作一面水平如镜的湖一样徒劳

如同每一个艺术家,都天生有一副

不合时宜的肝胆,每一片海洋中

也都生着一种不是鱼的鱼

每逢月朗星稀的夜晚

海平面总是意外骚动起来

大鲸鱼像一枚枚利箭,噌噌穿透海面

向着一颗又圆又大的月亮怒射

它们要向她展示——

腹部埋着一对比大象更饱满的乳房

肩部折叠着一双比鹰更开阔的翅膀

而身后的鳍,比孔雀的尾翼更雄壮

……

这时,黑暗中便疾伸出一双巨手

惊慌地把它们摁进水中

然后,洒下一大片一大片的磷光

把这一切掩映进七彩斑斓里

再调集白茫茫的雾,覆盖在扑朔迷离上

似乎,这一切从未发生

但心细的月亮却早已听见,刚才的海岸线

有一阵吱嘎痉挛,像一张铜胎铁背弓

被一点点拉弯,眼尖的星星也早已看见

刚才的海平面曾有一阵急促凹陷

如同一根牛筋弓弦被扎扎绷紧

是的,大海把一支离弦的箭

又硬生生摁回弓弦上……

真正的海是写不出的

真正的海是画不全的

每当浪花的战车扯地连天而来

千万个真理也一起涌向艺术家的唇边

但他们不会轻易说出任何一个

而是把它们,一个一个都咽回腹中

因为,转瞬间,更蓝的蓝便汹涌而起,更苦的苦

更咸的咸,紧接着弥漫开来

是的,最蓬勃的真理是发酵出来的

他们咽下真理,如同大海咽下千万的

号角声、喊杀声、马蹄声、金铁交鸣声

他们看见,一个叫海的男人

正在对他的肝胆一次次用刑——

更蓝的蓝,源自更遥远的眺望

更苦的苦,更咸的咸,源自更浓烈的胆汁

更混浊的泪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