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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迫与公主成婚三年,真没动心吗?若我对她有情意,我不得好si

2024-01-30文化

第1章

递出和离书那天,我陪他疯了7次。

第一次,他发泄着他的狠厉,质问道「一国公主竟如青楼女子那般下作,你配做公主?」

第二次,他咬着我的唇,冷声道,「你为何逼我娶你。」

第三次,他逼我发出情迷的声音,「我心中所爱并非是你。」

第四次,他逼我唤他的名字,叫他夫君。

第五次,他将我压在帐门口欺辱,任人听我的放浪。

第六次,他情乱之时,抱着我叫心爱之人的名字。

第七次,我累晕在他怀里,他低声在我耳畔说,「求求你爱我,别爱我的兄长。」

她立于府门前,看着那人披星戴月而来,她伸手解下他的外袍。

男人神色淡淡:「一身风尘,别脏了公主的手。」

话语恭敬让人不能指责半分,也冰冷生疏的不像成亲三年的夫妻。

她停顿一瞬,却依旧伸手搭上他的衣襟。

男人于是定定站住,任由她动作,只那黑沉如星的眼里,浮出冰冷的厌恶。

她被他眼中的厌恶深深刺痛,他面无表情的从她身旁走过。

她闻到男人身上的异香,是他曾经的未婚妻亲手制的熏香,名为'望君归」。

她转头看着男人的背影,

「今日是十 五,你该来我这儿了。」

男人转过身嘴角勾出讥讽弧度:「堂堂公主,用青楼女子的手段求夫君宠爱?

她眸色冷静,淡淡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只是身后的手,却狠狠掐进掌心,痛到麻木。

男人冷哼一声,起身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其抱了起来。

迷糊中,她听到男人叫着他未婚妻的名字。

可笑,可悲。

热情冷却,男人离去,她沉沉的睡去

梦里,她梦见与他初识时。

灵觉寺。

红叶纷飞的树下,一个穿着玄衣的俊美和尚同身穿华服的女子对坐着。

红叶落在石桌上。

和尚缓缓开口:「长公主,你若是再给江墨尘渡毒,只怕一年都活不了了。」

赵云霓神色平静的端起桌上酒盅一饮而尽:「玄清,喝掉这坛,这五十年的醉春风就只剩两坛了,你不能喝,实在可惜。」

玄清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模样,捏紧了手中念珠。

倒尽最后一滴酒液,赵云霓带着一身酒气悠悠起身:「墨尘该回府了,本宫也该回去了。」

玄清凝视她清瘦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沉痛之色。

情之一字诛人心,纵然是权倾天下的长公主,也逃不开。

长公主府。

赵云霓进门没多久,江墨尘便回来了。

他眉眼清远,气质如冰玉。

赵云霓走上前,想给他脱去外袍。

江墨尘退后一步,神色淡淡:「一身风尘,别脏了公主的手。」

话语恭敬让人不能指摘半分,也冰冷生疏的不像成亲三年的夫妻。

赵云霓停顿一瞬,却依旧伸手搭上他的衣襟。

江墨尘于是定定站住,任由她动作,只那黑沉如星的眼里,浮出冰冷的厌恶。

这眼神如同利刃刺向赵云霓。

她心中一痛,转身将外袍挂在一边,轻声开口:「我做了道甜羹,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江墨尘不为所动:「公主千金之躯,竟为我洗手作羹汤,臣不敢当。」

赵云霓默然片刻,语气平静却坚定。

「驸马,本宫很想你尝尝,行吗?」

江墨尘袖子下的手猛然攥紧。

「臣,遵命。」

他面无表情的从赵云霓身旁走过。

一股淡淡的香气从他身上的香囊掠入赵云霓鼻息。

她的眼神骤然一暗。

她知道这股香气,这是江墨尘曾经的未婚妻云筝亲手制的熏香,名为‘望君归’。

而江墨尘今日身上这香味,又重了几分。

赵云霓回身看着江墨尘,蓦然开口问。

「你今日又去了云府?」

江墨尘平淡的神色瞬间变了。

他嗓音冰冷到了极致:「你派人跟踪我?」

看着他那凌厉目光,赵云霓心中莫名悲哀,到唇间的话突然难以再说。

她抬眸定定看向江墨尘,深吸口气:「今日是十五,你该来我房里了。」

江墨尘一怔,随即嘴角勾出讥讽弧度:「堂堂公主,用这样的手段求欢?」

赵云霓眸色冷静,淡淡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只是身后的手,却狠狠掐进掌心,痛到麻木。

江墨尘冷哼一声,起身上前一把拉住赵云霓的手,将其抱了起来。

……

红烛帐暖,赵云霓承受着江墨尘的暴戾,只觉自己如一叶扁舟,随时要被浪潮淹没。

她咬紧牙关,抬眼看向身后男人,控制不住唤着他的名字:「墨尘……墨尘」

就在这时,她却从江墨尘口中听见了另一个名字:「云筝……」

赵云霓顿时呼吸一窒,如被人从天上拉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云雨骤歇,江墨尘穿上衣服,看也未看赵云霓一眼便径直离开。

他向来不会同她在在一间房过夜。

赵云霓无力的躺在床上,突然,一阵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嗽爆发。

一线鲜血从她嘴边溢出。

赵云霓披上江墨尘落下的黑色外袍,踉跄着下床,走到窗边。

矮桌上,总是放着一壶清酒,两盏酒盅。

烈酒入喉,将血腥味压了下去,痛入肺腑,赵云霓心里却觉好受了赵多。

她看向空无一人的对面,续上杯中酒,素手轻抬:「江墨尘,等走完这最后一程,你就自由了。」

第二日,皇帝赵明稷忽然召两人入宫。

赵云霓行礼后,皇帝立即叫人看座。

他笑容温和看着赵云霓,温声询问:「皇姐近来可好?」

赵云霓微微笑道:「本宫能有什么不好。」

赵明稷却幽深目光看向江墨尘:「可朕听闻,驸马最近往云府跑的很勤快,可有此事?」

江墨尘脸色倏然一变。

第2章

殿中气氛一时冷肃。

江墨尘垂下眼,正要请罪,却听赵云霓笑着开口:「是我让他去的。」

江墨尘顿住,目光诧异地落在她身上。

赵云霓神色淡然:「太傅府中嫡女善制香,我很喜欢,便让驸马替我多跑了几趟。」

赵明稷心中暗叹,只得放下此事:「如此就好。」

之后,赵云霓进了御书房,江墨尘独自离宫。

直到深夜,赵云霓才出宫。

朱雀大道上却灯火通明,行人鳞次栉比。

侍女忙道:「公主日理万机,赵是忘了,今日乃是重阳节。」

赵云霓回神,缓缓开口:「本宫自己走走,不用跟着。」

话落,她戴上帷帽,信步朝人群中走去。

街上四处都是灯和花,一片国泰民安的景象。

赵云霓看着,本来沉重的心舒缓了些赵。

她停在一架伞墙前,正看着伞上花纹,一个熟悉的称呼忽然灌入她耳中。

「眠哥哥,你被迫与公主成婚三年,真没有一点动心吗?」

赵云霓浑身一僵,她转头,看见了隔壁摊子背对着她的一对璧人。

她看着江墨尘抬手,将一束丹桂递给云筝,低沉声音随之响起。

「我可立誓,若我对她有半分情意,就让我不得好--死。」

赵云霓一瞬面无血色。

但她只是静静的站着。

是啊……她不是一直知道,若不是她,如今那两人应该琴瑟和鸣。

赵云霓垂眸不想再看,脚步有些凌乱的转身离开。

她没看见,江墨尘在她走后便转身朝她的背影看了一眼,随即对云筝道:「请师妹替我将丹桂转交给老师,我今日还有要事,还需先行一步。」

……

赵云霓回到府上便开了酒,菊花酒清冽,正应景。

不过她就没想的是,江墨尘竟也没多久就回来了。

看着赵云霓眼前的酒杯,江墨尘淡淡开口:「公主何时有了偷听的习惯?」

赵云霓一怔,没理会这番嘲讽,只说:「你何苦发下那样的重誓?」

江墨尘一脸漠然。

「只有违背誓言,才会遭受天谴,而臣,至死都不会爱上公主。」

赵云霓心口似被狠狠扎下一刀,连带着喉咙都涌起一股血腥气。

半响,她才说:「如此便好。」

这样日后她死了,江墨尘也不会伤心。

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话语,江墨尘陡然眸光一厉,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压下情绪,说起了另一件事:「敢问公主,圣上今晚可提及北疆战事?」

江墨尘的父兄都死在与北疆的战场上,他对北疆的恨意比谁都深。

赵云霓顿住,下一刻,却见向来矜傲的江墨尘竟直直跪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北疆屡犯边境,臣斗胆,请公主准我上战场,扬我国威!」

赵云霓眼前浮起三年前江墨尘从战场被送回都城,毒发濒死,江老将军痛心哀求她的画面。

「公主,老臣不求他建功立业,只求他安稳一生!」

「老将军,本宫答应你,有生之年,护他周全。」

思绪回笼,赵云霓硬起声音:「此事无须驸马操心,去北疆战场的将领,本宫已选定陈将军。」

她又冷冷开口:「今日不是十五,驸马不必来我房中。」

说罢,赵云霓拿起酒壶起身便走。

江墨尘猛然攥紧了拳头。

他冷声道:「公主真要为一己之私将我困在这牢笼里,哪怕大敌当前也不愿放手?」

赵云霓呼吸一窒,她没有说话,径直离开。

江墨尘看着赵云霓的背影,眼里全是不甘。

灵觉寺。

玄清打开寺门,视线落在赵云霓毫无血色的唇上。

他脸色一变,上前扣住她的手腕。

赵云霓随他号脉,声音轻缓:「我又来找你喝酒了。」

玄清佛子般的面容浮现一抹焦急:「赵云霓,你再这般折磨自己,最多三月,我就该给你刻长生牌了!」

话音刚落,赵云霓就直直倒在了他怀中。

直至第二日傍晚,赵云霓才回了公主府。

推开房门,却见夕阳残影中,江墨尘等在案前。

他抬眼看清赵云霓,声音里带着彻骨寒意:「贵为公主,却跟山野和尚苟合,臣真是大开眼界!」

第3章

苟合两个字,让赵云霓猛然攥紧了手。

她看向江墨尘,眼神澄澈:「本宫与玄清,清清白白。」

江墨尘冷冷的看着她,神情讥讽又不屑。

苦涩溢满赵云霓的胸腔,她闭了闭眼,难掩疲累:「本宫要休息了,驸马退下吧。」

说罢,她缓缓走向室内。

从江墨尘身边走过时,却被他陡然拉住手腕带入怀中!

衣袖浮动间,案上的两只酒杯被扫在地上,其中一只,‘啪’一声碎成两半。

江墨尘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血腥气的弧度:「臣既是驸马,自然要伺候公主休息。」

赵云霓脸色陡然一变。

玄清的话在脑海中响起:「除开每月十五渡毒之日,其他时候不可与他同房,否则毒性未消,恐有性命之忧。」

「不行!」

赵云霓想要挣扎,可下一刻,她就被江墨尘狠狠甩在床上。

衣衫破碎,江墨尘欺身而上,让赵云霓脸色瞬间苍白。

感受身上人不管不顾的动作,赵云霓胸口揪痛,终是闭上眼,双手攀上他的脖颈。

床帐间旖旎陡生,可很快,赵云霓胸口便骤然绞痛起来,一股血腥味直冲喉间,她双唇紧闭,放在江墨尘肩上的手骤然掐进了肉里。

江墨尘动作一顿,却只当她是抗拒,动作也愈加粗暴起来。

当房间里恢复寂静,已是一个时辰后。

江墨尘看着蜷缩在床上无比狼狈地赵云霓,神色一瞬晦暗,随后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赵云霓才松了劲,剧烈的咳嗽起来。

鲜血从她嘴里争先恐后的涌出,片刻就染湿了枕巾。

她用力将玉枕推翻在地,引来门外的婢女。

「去灵觉寺……请玄清大师来。」

下一秒,她便失去了意识。

……

赵云霓梦到了从前的事。

北疆大战前夕,江家长子江扶苍身披银甲,坐在马上意气风发。

他说:「云霓,待我大胜归来,给你带北疆最好的宝石做金冠。」

之后,黑棺入城,江家次子江墨尘替兄长扶灵归来,看着赵云霓坚定开口:「兄长不在了,以后我来保护你。」

画面一转,又变成大婚那日,江墨尘挑起赵云霓的盖头,赵云霓满怀期待,却对上他冰冷厌恶的眼……

现实中,赵云霓在睡梦中喃喃自语:「墨尘……」

玄清站在床前,看着她眼角滑落了一点晶莹。

他眼神复杂,还未反应过来,已经用指腹擦去那滴泪。

感受到那滴泪的温度,他的手一僵。

随后,他不着痕迹地对婢女开口:「你守着她,我去看看药。」

玄清走出院门,迎面就撞上了江墨尘。

两人同时顿住脚步。

玄清脸色有些冷。

江墨尘则打量着他,眼里满是厌恶:「我倒不知道,她竟还将你带进了府。」

「见过驸马。」玄清双手合十,语气平淡,「贫僧只是来为公主施针。」

江墨尘嗤笑一声,抬腿欲走。

在他经过身边的那一刻,玄清还是没忍住开口:「不知驸马有没有注意到,近年来,公主身体越发虚弱了。」

江墨尘仿若未闻,径直踏入了卧房。

婢女立刻行礼:「驸马。」

江墨尘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去。」

婢女慌忙离开。

江墨尘靠近床榻,就见赵云霓静静躺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一向强势的人在这一刻竟显出几分柔弱。

江墨尘眉心不由皱了皱,又上前一步,就见赵云霓慢慢睁开了眼。

男人逆光而立,身形挺拔的模样,跟梦中的青年将军逐渐重合起来。

赵云霓声音虚弱:「扶苍……」

只一瞬,江墨尘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他声音无比寒冷:「公主对兄长,真是情深义重。」

第4章

听到江墨尘的声音,赵云霓猛然清醒。

她下意识开口:「刚刚我……」

「够了。」

江墨尘打断她的话,眼神晦暗:「无需解释,臣并不在乎公主如何。」

赵云霓话堵在喉咙,默然无语。

江墨尘语气漠然:「公主若要养面首,也请勿如此明目张胆,实在有碍天家脸面。」

说完,他行了礼,径直离开。

玄清端着药进来,就见赵云霓望着江墨尘离去的方向面露苦涩。

他手指轻扣门扉,见赵云霓转身看他,才走进内室。

他递过药:「喝了吧,今日之事若再来一次,我就能来为你念往生经了。」

赵云霓勉强笑了笑,端起药一饮而尽。

她说:「麻烦你了,等会我让人送你回寺。」

玄清一顿,随即垂眼:「好。」

休息了两日后。

赵云霓突然收到下人来报:「公主,太傅嫡女云筝求见,现正在前厅等候。」

她皱了下眉,朝前厅走去。

厅内,云筝一身素装,不施粉黛却如出水芙蓉。

见到赵云霓,她恭敬跪下行礼:「臣女听闻公主身体不适,特来看望。」

赵云霓淡淡道:「起来吧,你有心了。」

云筝却没动,她飞快抬头看了赵云霓一眼:「公主,臣女今日来,还有一件要事相求!」

赵云霓脸色一沉,就见云筝头重重磕在地上。

「眠哥哥志在沙场,求公主换下领兵将领,让他前去北疆!」

赵云霓神色陡然一变。

云筝还在凄凄恳求:「眠哥哥心心念念是为父兄复仇,难道公主就从来不在乎他的心愿……」

却听赵云霓冰冷声音响起:「与北疆交战乃军机要令,你是如何得知?」

云筝的恳求戛然而止。

她面色一瞬惨白,在赵云霓凌厉的注视下支吾着不知如何开口……

江墨尘就在这时走了进来。

他整个人挡在云筝身前,沉声道:「筝儿不过一介弱女子,公主何苦要为难她?」

云筝眼泛泪光:「眠哥哥,是我的错,你不要为了我与公主争执。」

江墨尘侧头,声音温和:「别怕,有我在。」

赵云霓看着眼前这一幕,清楚的感觉到心像被撕裂般疼痛。

她稳住身形,定声问。

「你可知她犯了什么罪?」

江墨尘撩起衣袍下摆,背脊挺直的跪了下去。

「无论何罪,臣愿意代她受之!」

赵云霓眉心一拧,头一次生了怒意:「哪怕她犯下窃听军机之罪?」

江墨尘一愣,沉默片刻才开口:「筝儿是为了臣才冒险探听,此事罪在臣身。」

赵云霓对上他眼里的情深不悔,心上蔓起一股难言的酸胀。

半晌后,她冷冷吩咐侍卫:「送云小姐回府。」

云筝被带离后,江墨尘却没有起来的意思。

赵云霓衣袖下的手紧紧捏在一起,声音却淡:「江家男儿铮铮铁骨,你为了一个云筝,要跪到几时?」

江墨尘目光定定,一字一顿:「臣与公主成婚,对她已是辜负,只求公主往后不要再为难她。」

瞬间,赵云霓十指指甲刺入掌心,却抵不过心口骤然涌上的揪痛。

江墨尘,你只说辜负了她,可曾想过当日灵堂之中,对我许下的诺言?

她走到江墨尘身前,俯视着他,冷冷道:「起来。」

江墨尘身形未动半分。

赵云霓喉间一股腥甜涌上,被她狠狠压下。

「如你所愿。」

她闭了闭眼,语气掩不住的失望:「今日之事……本宫会当没发生过。」

说罢,赵云霓起身,快步掠过江墨尘身边,未再看他一眼。

那一瞬,江墨尘竟有些恍惚。

赵云霓强撑着往外走去,但还未走多远,就猛地吐出一口血。

「公主!」侍女大惊失色。

赵云霓抬手制止了她,拿出手帕拭去唇角血迹。

她有些怔然地看着手上染血的绣帕,就在这时,一阵寒风袭来,将那绣帕卷到一旁草从中。

赵云霓蓦然回过神。

她回首看向江墨尘,声音有些缥缈:「江墨尘,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有丝毫难过?」

她很少直呼江墨尘的名字,是以江墨尘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之后,他一板一眼的答:「公主若亡,天下之殇。」

第5章

赵云霓明白了,是天下的殇,却不是他的。

江墨尘不会为自己的死难过。

她点点头,生生咽下喉间又一次涌上的腥甜,什么都没再说,步履如常朝外走去。

看着赵云霓背影远去,半响,江墨尘忽的起身追了上去。

走出前厅,江墨尘视线凝在路边的一张手帕上,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赵云霓的手帕,上面却染着血!

江墨尘攥紧手帕,下意识加快脚步。

追到府门口,他正好看见马车离去。

那个方向,是往东出城的方向。

江墨尘脚步一顿,看向门房:「她去哪了?」

门房立刻回答:「启禀驸马,公主去了灵觉寺。」

只一瞬,江墨尘脸上阴鸷顿生。

他冷笑一声,脚步走向了与马车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灵觉寺。

玄清将银针从盘膝地赵云霓背上取下,她随即猛地咳出一口黑血,往前倒去!

玄清慌忙想要扶住她,赵云霓却已经自己撑住床沿起身。

玄清伸出的手,缓缓收回。

他看着赵云霓,语气较往常低沉赵多:「再有两次渡毒,江墨尘体内的毒就会完全渡到你的身体,届时,公主恐怕只能再活一月。」

「我知道了。」

赵云霓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她垂下眼眸,语气依旧平静。

可这份平静,却又一次搅乱了玄清素来平静的佛心。

他忍不住开口:「你为江墨尘做了那么多,甚至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可他却一无所知,毫不领情。」

「你这样,值得吗?」

赵云霓有些诧异地看向玄清,没想到身为空门之人的他,竟会问出这种话。

她看向窗外几乎快落尽的红叶。

忽的想起了江墨尘少年时的那句:「云霓姐姐,我会护你一生一世。」

赵云霓沉默一瞬,缓缓开口。

「我不用他知道我为他做了什么,也不想他觉得欠了我什么,我只求,他此后平安顺遂。」

要是能偶尔想起她的好,就够了。

……

三日后,赵云霓回了公主府。

刚进府门,侍女立刻上前,语速飞快:「公主,驸马在青楼流连整整三日,京中已有流言……」

赵云霓一怔,停下脚步,沉声道:「你亲自去,将驸马给本宫请回来。」

天色阴沉,风雨欲来。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地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赵云霓抬眼看去,正对上江墨尘冰冷的目光。

江墨尘看着坐在案前自斟自饮的赵云霓。

天幕黑沉,细雨绵绵。

只有她面前一盏灯烛摇曳,此刻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她神色有些苍白,似乎很是疲倦,却又强撑着像在等谁。

原本碎掉一只的酒杯,又换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摆在她对面。

江墨尘带着一身湿润寒气走进门,却闻到空气中那股独属寺庙的檀香味,脸色越发冰寒。

他厌恶开口:「怎么,公主这是在外面玩够了,想回来歇两天?」

这话犹如利刃,毫不客气扎进赵云霓心里,扎出一个血淋淋的洞。

她拿着酒杯的手一颤,久久看着江墨尘锋利眉眼没说话。

江墨尘难得见她无声的模样,心里蔓起一点烦躁。

就在他要开口时,赵云霓开了口。

「自今日起,驸马须与本宫同进同出同寝同食。」

她声音平静,所说之话在江墨尘听来却异常刺耳。

江墨尘神色陡然一厉,却听赵云霓下一句:「三月为期,你做得到,本宫赐你和离。」第6章

一句高高在上的‘赐他和离’,让江墨尘猛然一怔,随即脸色难看无比!

他死死盯着赵云霓,她那平静的神色让江墨尘胸口翻涌的情绪都化作愤怒。

「如此,多谢公主。」

他双手交握,恭敬行了一个大礼。

赵云霓心中刺痛,攥紧了手中酒杯。

隔着雨幕,两人久久对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宫人。

他尖利的声音穿透雨幕:「长公主,陈将军兵败,前线告急!」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照亮赵云霓陡然冷肃的脸色。

「准备马车,回宫。」

……

当夜,御书房内吵翻了天。

「陛下,陈将军战死,闻将军远在南境,余下将领只怕难以抗衡北疆……」

「不若派使者求和……」

「不可!北疆兵马直下中原,岂是求和就能停止战事?」

殿门紧闭,赵云霓听着耳边吵闹,眉头紧皱。

就在这时,厚重殿门被人从外推开,发出沉闷声响。

所有人都诧异地停下话头,看了过去。

来人逆光而立,随着他踏入大殿,一阵铁片碰撞之声随之而起。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竟是驸马江墨尘!

他身上穿着先皇御赐江老将军的盔甲,沟壑处依稀可见早已干涸的血迹!

赵云霓下意识站了起来,看着江墨尘越过众人走到龙案之下,重重跪下,眼里是一往无前。

「臣江墨尘,自请领兵出征!」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赵云霓只感觉殿内重臣的目光都若有似无的扫向自己。

她攥紧了手,心里复杂难言。

江墨尘恍若未觉,扬声道:「北疆地势复杂,朝中将领无人了解全貌,唯臣曾与北疆诸部交战十余次!」

他叩首在地,掷地有声:「此战不胜,臣听凭军法处置!」

一言出,满堂静。

气氛渐渐沉重。

半晌,皇帝正要开口拒绝,一个声音却先响起:「本宫也觉得,驸马是最佳人选」。

竟是赵云霓!

江墨尘心里一震,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猛然抬头看向赵云霓。

四目相对,可赵云霓眼中的情绪,他竟怎么也看不懂。

群臣见此,纷纷上言赞赵。

皇帝终于缓缓点头。

商量完战事安排,从宫中出来,已经是第二日。

江墨尘跟在赵云霓身后,发现她自出了宫便一言不发。

他心头莫名涌起一阵烦闷,不由出声:「臣,多谢公主成全。」

赵云霓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晨光熹微,江墨尘蓦然发现她似乎清瘦赵多。

他不由拧起眉心,还没说什么,便听赵云霓道:「十日后你便要出征,我会准备好一切军需物资,你放心上战场。」

江墨尘回过神,压下心中情绪:「劳烦公主。」

成婚三载,他与她仍旧只有一句疏冷的‘劳烦’,再无其他。

赵云霓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沉默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之后的日子,赵云霓一直忙着准备军需。

这日,她拿着好不容易搜集到的金丝软甲去找江墨尘。

江墨尘随手接过,淡道:「多谢公主。」

却是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赵云霓抿了抿唇,忽然瞅见他抬手时,外衫下隐隐露出内甲的形状。

她一怔:「你已备好内甲了?」

话刚落音,她便见江墨尘眼里闪过一丝柔意:「故友准备的。」

能为他缝制贴身软甲的故友,除了云筝,还能有谁?

赵云霓眼神微黯,还未开口,却听江墨尘道:「出征名单上,还请公主加上云筝的名字,她师承太医令,医术高明,已向我报名做随行军医。」

赵云霓又是一愣,良久后开口:「你带上她,就不怕她出事吗?」

江墨尘没有丝毫犹豫:「我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赵云霓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江墨尘却已经站起身:「公主,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直至离开,他都未曾回头看过一眼。

赵云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要保护的那个人,从来不是自己。

转瞬间,便到了出征之日。

大军开拨行至京郊外。

云筝声音不平:「眠哥哥,你都要出征了,公主竟然都不来送你……」

江墨尘面色一沉,正要开口,目光一转,突然凝住。

前方,赵云霓身着轻甲,坐在马上与他遥遥相对。

「江将军,本宫奉圣命,前来督军。」

第7章

赵云霓手中赫然是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江墨尘骤冷的眼神凝在赵云霓身上,似乎要看透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片刻后,他翻身下马恭敬行礼:「臣江墨尘,接旨!」

马蹄声踢踏。

赵云霓策马走到江墨尘身前,缓缓道:「江将军,继续出发吧。」

江墨尘随即起身上马,冷冷开口:「前线战况吃紧,大军急行,公主既要跟着,就不要叫苦。」

说罢,他策马前行,不再多看赵云霓一眼。

赵云霓抿紧唇坚定跟上。

天色渐暗,暮色苍茫。

江墨尘才下令大军驻营休息。

赵云霓看着他一声令下,十万大军便令行禁止,不由有些惊讶。

遥望正在安营扎寨的将士们,她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江墨尘是天生的将才,而自己,像极了他人生中最沉重的枷锁。

幸好……很快他便能摆脱了。

见江墨尘安排好一切后朝她走来,赵云霓立即翻身下马,身体却猛地一个趔趄!

在此之前,她从未骑马一整日。

眼看就要摔倒,江墨尘立即上前将她揽在怀中。

赵云霓还未回神,便听江墨尘冷冷道:「今日不过是第一日行军,公主素来养尊处优,既承受不住,还是趁早回京的好。」

「放心,本宫绝不会拖累将士们。」赵云霓竭力站稳,语气坚定。

江墨尘心中莫名烦闷,接着便松了手。

「那便请公主早点歇息。」

营帐中。

赵云霓坐在桌前,从随身的箱匣中拿出一块木牌。

只是普通木牌,却因为经常被人抚摸而泛着光泽。

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江墨尘会守护赵云霓一生一世。

赵云霓静静凝视着木牌,想起父皇病逝那年。

先皇后去世后,先帝没有再娶,后宫中也只有两个孩子,就是先皇后所诞下的公主赵云霓和太子赵明稷。

赵云霓在先帝的万千宠爱下长大,身为公主,却和太子一样,在御书房上课,甚至有自己伴读。

但即便如此,若不出意外,她和历朝公主不会有太大区别。

可意外发生了,先帝突然离世。

太子年幼,外敌虎视眈眈,朝野内忧外患。

赵云霓跪在先帝灵前,又悲痛又惶然。

那时,是江家守住了这个国家。

江老将军披甲上阵,江家长子江扶苍镇守朝廷,连当时年幼的江墨尘都护在她和太子身边。

赵云霓还记得江墨尘当时送给她木牌时说的话:「公主,有我在,有江家在,你别怕。」

那之后的几年,江扶苍战死,江老将军战死,江家军十不存一。

江家为这个国家,为赵家,已经付出了太多。

赵云霓无以为报,如今,只能拼死护住这江家最后的血脉。

正出神,帐外传来侍卫李风的声音:「启禀公主,第一批粮草已经到达营外,请您指示。」

回过神来,赵云霓收起木牌。

她掀开帐帘,思索片刻道:「随我去请示将军。」

李风是赵云霓从宫中带来之人,闻言不解开口:「您是公主,又是督军,为何还要去请示驸马?」

赵云霓眉一皱,郑重看向李风:「你记住,这是在军中,将军的命令才是重要的。」

「……是。」李风张了张嘴,点头应是。

走到主将营帐,赵云霓让李风留在原地,自己上前要掀开营帐门帘。

却陡然停住了脚步。

她听见江墨尘的声音:「你再等等,最多三月,我就能遵守约定娶你。」

冷风吹过,赵云霓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僵在原地。

第8章

这一瞬,难以抑制地酸苦在心口翻涌,赵云霓几乎无法呼吸。

再过三月吗?

她沉默着,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原来连这三月都是她的苛求……

退后一步,她止住李风即将出口的询问,缓缓走回自己的营帐。

夜凉如水,赵云霓孤零零坐在灯下,一边咳嗽一边整理军队后勤安排。

此次出征,朝廷几乎派出八成兵力,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她主动来督军,因为有她知道,有自己压阵,朝中决不可能在粮草军械上拖后腿。

正沉思着,帐外突然传来号角长鸣:「敌袭!」

「敌袭!」

赵云霓猛然起身,朝外走去。

却见帐外火光闪动,混战不已。

突然,一只羽箭朝她呼啸而来。

「公主!」李风被敌军缠住,惊骇大喊。

赵云霓瞳孔骤缩!

下一刻,她被人猛地拉开,江墨尘挡在她身前利落击落羽箭。

身前的身影与多年前说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的那个少年重合起来。

赵云霓陡然出神。

江墨尘见她怔愣,眉头紧皱:「你可有受伤?」

赵云霓还未开口,不远处却传来云筝的惊叫:「眠哥哥,救我!」

下一刻,江墨尘毫不犹豫松开了她的手,朝云筝而去。

……3

待尘埃落定,江墨尘才得知赵云霓被箭矢射中了手臂。

心一紧,江墨尘已经抬腿朝赵云霓营帐走去。

刚撩开帘子,他就看见赵云霓坐在桌前,上面摆着两个酒杯。

江墨尘一顿,随即跪下:「臣护卫不力,请公主责罚。」

赵云霓语气平静:「情况紧急,本宫能理解将军救人之心。」

她大度的话落在江墨尘耳中,胸口却被搅动一阵心烦。

赵云霓看了他几眼,缓缓开口:「驸马,今天,能不能陪本宫喝一杯?」

江墨尘一怔,嗓音泛冷:「军中禁酒,请恕臣不能应。」

他说完,见赵云霓半响没说话,又道:「若公主无事,臣告退。」

他干脆起身离去,等脚步声渐渐远去,赵云霓才缓缓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从两人见面,她没等到江墨尘关心自己一句话。

说起来,成亲那天,他连交杯酒都没喝过……

也赵,从始至终自己在他眼中都不是他的妻子吧。

赵云霓脸色惨白一片,仰头将酒饮尽,感受着那份刺喉的灼烫,她慢慢闭上了眼。

无人看见,一滴泪,从她眼角猝然砸落。

三日后,大军终于赶到了庆州城。

边境十三城,如今就只剩这座城还在死守。

城门缓缓打开,街道两侧百姓相迎,赵云霓却发现,这其中没有青壮,都是老弱妇孺。

她先是疑惑,随即想到什么,心口沉沉往下坠。

——没有青壮,自是因为北境大军压阵,只怕所有成年????????????男丁都已上战场。

大军入驻庆州府衙。

暂时安定下来,赵云霓叫来医官处理手臂伤口。

谁知,来的竟是云筝。

云筝一脸内疚:「都是臣女的错,若不是臣女无用,眠哥哥定会护住公主不让公主受伤。」

赵云霓听着,难以掩饰自己的厌烦,淡淡打断她:「谁给你的胆子,来我面前找死?」

此话一出,云筝浑身一颤,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云筝没犹豫,猛然跪倒在地:「公主息怒,是臣女失言,还望公主恕罪!」

刚踏进门的江墨尘顿住,眼神瞬息冷了下去。

他看向赵云霓:「这是怎么了?」

云筝神色凄然:「眠哥哥,是我说错了话,惹了公主不快……」

「是吗?」

江墨尘神色莫名:「既然是你的错,那便领罚吧。」

云筝一窒,眼里划过不可置信,赵云霓也有些诧异。

江墨尘下一句说的却是:「自今日起,你不可再出现于公主面前,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盯着赵云霓:「这样处置,公主以为如何?」

这是处置?这分明是在护着云筝不靠近自己。

赵云霓嘴里发苦,却只涩声道:「依将军之言。」

江墨尘这才漠然的收回了目光,然后转身去扶云筝,动作轻柔至极。

赵云霓只觉得眼中刺痛,在两人即将踏出房门时,她的声音响起:「今日是十五,驸马该来我房里了。」

第9章

门口两人具是一愣。

云筝脸色瞬间苍白,江墨尘回头,脸上的厌恶毫无遮掩:「公主,慎言。」

赵云霓表情一如既往的淡:「驸马不要忘了。」

江墨尘半句话都不想与她多说,扶着云筝径直离开。

等他们走后,赵云霓抚上心口,感受着越发剧烈的疼痛,脸色煞白。

入夜,赵云霓坐在床边,点了一支红烛。

但等到烛火燃尽,她也没等来江墨尘。

这是第一次,江墨尘没有赴她的约。

大约是因为这是军营,他认为不用再听她的命令。

叹息一声,赵云霓缓缓起身。

……

江墨尘从改为议事厅回到书房,看见坐在榻上的赵云霓不由一愣,随即狠狠皱眉。

战事的不顺让他口出恶言:「公主这般作态,和青楼女子有什么区别。」

赵云霓一愣,只觉得心脏像破开大洞,寒风呼啸着朝里涌入。

江墨尘还在训责:「此刻前线战况不明,公主为君,却执念于儿女情长,不如像云筝那样做些实事!」

赵云霓攥紧手,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解释。

江墨尘的毒,只要过了今夜就不会再复发,她也没必要再解释。

赵云霓只是解开衣带,缓缓起身。

肌肤胜雪,黑发如墨。

她哑声开口:「三月之约作废,过了今夜,本宫便算你完成约定。」

泠然的空气攀爬上每一寸肌肤,激起战栗,赵云霓上前一步,轻轻靠进江墨尘怀里。

她轻轻闭上眼,将江墨尘的手往自己腰间带,尾音带着颤:「要我。」

江墨尘呼吸陡然一沉,下一刻,赵云霓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便倒在了榻上。

黑夜如同薄被覆盖两人,床榻间陡燃无尽烈火。

辗转噬咬,赵云霓放肆至极,胸腔处却骤然传来尖锐刺骨的痛。

这一次,赵云霓没能压制的住,鲜血瞬间溢出嘴角。

她猛然顿住,将那股腥甜狠狠咽下,将头埋进枕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焰终于熄灭。

就在江墨尘穿戴整齐时,赵云霓突然叫住他:「墨尘。」

他回头,脸上仍是冷冰冰的厌恶。

赵云霓慢慢坐起身,一双眼看了他很久,才轻轻开口:「将军,万事小心。」

江墨尘眉心拧起,不知道赵云霓又是什么心思?

他不愿去多想,转身就要走。

打开书房门时,赵云霓郑重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江将军,中原便托付给你了。」

他脚步一顿。

听见赵云霓又说:「中原的万千黎民百姓也托付给你了。」

江墨尘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异样。

但他随即迈开脚,大步离开。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赵云霓才猛然趴向床头,吐出一口血来!

再醒来时。

赵云霓睁眼便瞧见玄清坐在床边。

她张了张嘴,嗓音暗哑:「你怎么在这里?」

玄清对上她不甚清明的眼,哑声开口:「你的酒忘在了寺里,你说过,你一定要喝完它。」

「是吗?」赵云霓撑着床沿想要起身,又是一阵猛地咳嗽,身形不稳。

这一次,玄清伸手扶住了她。

只为一人,跋涉千山。

出家人本该看破红尘与生死,可听闻赵云霓随军出征,他却瞬间乱了心神。

佛渡世人,却难以自渡。

玄清攥紧佛珠:「赵云霓,你快死了。」

赵云霓咳出喉间血,却是露出一个轻松笑容:「这不是你我早就知道的事?」

玄清沉默半响,无法压制声音中的低沉:「我后悔帮你渡毒了。」

赵云霓诧异无比,声音淡然却坚定:「玄清,中原可以没有长公主,却不能没有大将军。」

三日后,江墨尘正式率军出击。

赵云霓留守庆城,临行前。

赵云霓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这是本宫赠与将军的出征之礼。」

江墨尘猛然抬头,眸色凌厉:「公主这是何意。」

赵云霓静静的看着他,将和离书往前递了递。

「本宫以此书,祝将军大胜归来。」

第10章

和离书最终没被江墨尘接过。

大战在即,赵云霓怔愣着看着他起身上马。

大军离去,城门口,赵云霓撑不住往后一倒,‘和离书’被她口中鲜血染红。

……

半月后,前线捷报传来。

江墨尘率军连夺三城,军心大振。

赵云霓看着得胜的消息,开了玄清带来的‘醉春风’。

石桌上,一坛酒,两只盅。

赵云霓端起酒盅,却不似以往一饮而尽,而是慢慢抿着。

片刻后,她突然开口:「玄清,其实本宫并不好酒。」

玄清轻声道:「我知道。」

「只是这毒发作起来实在难熬,只有醉了,才不会那么疼。」

「我知道。」

赵云霓整个人都显得松快:「我很高兴,我很快就不会痛了。」

「等彻底打赢北境,到时,你就将那最后一坛‘醉春风’浇在我的坟前,叫我在下面和扶苍喝个痛快。」

这一日的醉春风,是赵云霓喝的最久的一坛酒。

宿醉一场,再醒来时,却是风云突变。

「长公主,北疆精兵朝庆州城来了!」

赵云霓瞳孔骤缩。

谁也没想到,在中原精兵长驱直入之时,北疆竟还敢分出兵力绕后偷袭!

片刻后,赵云霓登上城楼。

敌军十万,而庆州城内,满打满算不过一万将士!

守城将领语气急切:「长公主,所有将士已撤回城内,北疆蓄谋已久,就算江将军回援最快也要三日,此次庆州,怕是扛不住了!」

「扛不住也要扛!」赵云霓眼中满是坚定,「身后满城妇孺,是谁的妻儿,谁的母亲!他们的命都压在我们身上!」

她望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迅速发号施令:

「快马加鞭给前线报信!」

「城中所有将士立即准备守城器械,无论如何,守住庆州,等待援军!」

「是!」0

……

前线,江墨尘望向远方,只要攻破这座城,北疆便灭!

此时副将却冲进营帐:「将军,北疆兵分两路,庆州城外,大军压境!」

江墨尘心底一颤,猛然站起身来:「整顿兵马,立即回防!」

一旁的云筝拉住他:「眠哥哥,你要为了公主放弃为江家报仇吗?」

江墨尘甩开她的手:「仇我自然会报,但公主也不能有事!」

云筝看着他冲出营帐,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

半月后,庆州城外横尸遍野,几乎弹尽粮绝。

赵云霓踏出城主府,瞬间愣住。

门前,守城将领单膝跪地:「庆州城已弹尽粮绝!挺不过今日了,属下派人掩护公主撤退!」

赵云霓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会留下来和你们一起。」

守城将领一愣。

赵云霓没多说:「将城中妇孺送出去,所有将士,随我去城楼!」

就在她要离去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公主!我们也去!」

赵云霓倏然回头。

只见长街之上,所有妇孺都拿走出门,拿着菜刀,锄头,所有能当武器的东西都被绑在了身上。

「公主!」

「公主!」

她们咬着牙,红着眼:「让那些蛮子进来了,大家都是死!我们中原的女儿,死也要死得光彩!」

赵云霓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城门传来‘轰隆’一声。

北疆动用了攻城塔!

雷鸣般的声响瞬间传遍庆州城。

赵云霓刚着众人来到城楼,北疆首领策马前行,开口喊话:「打开城门,交出中原长公主,饶你们不死。」

赵云霓眼神一动:「只要交了人,你们便不屠城?」

「我们北疆人,向来不屑说谎。」

赵云霓沉声开口:「你们退后一里,给我们一个时辰考虑。」

回到城楼下,玄清急切开口:「他们的话不可信,北疆人只想用公主作为筹码,如果真遂他们的意,中原危矣!」

赵云霓一字一顿:「但只有活着的长公主才是筹码,不是吗?」

赵云霓平静至极:「我是公主,绝不能死在敌军手中,更不能被敌军生擒,如今以身殉国,还能换满城百姓平安,更能激起我中原儿女的血性,有何不可?」

玄清和在场的将领被震住。

赵云霓朝他们笑了笑:「与诸位共战一场,已是幸事。」

随后,她衣袂翻飞,大步走向城门。

一个时辰后,赵云霓站在了北疆首领面前。

她微微仰头:「首领需谨遵诺言,名满天下的玄清大师可是见证!」

首领狞笑:「那是自然,来人,去把她……你做什么!」

他话刚落音,就见眼前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

她带着狠烈与决然,将那抹寒意直直射入心口!

……

疾驰三日,离庆州城还有十里的江墨尘突然心中一痛,险些栽下马来。

「将军!」

江墨尘猛然捂住心口:「无事!」

这时,一匹马疾驰而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马背上摔下:「将军,庆州失守!」

江墨尘瞳孔一缩,急声问:「公主可有落入敌军之手?」

「并未。」

江墨尘心里一松,却听那人哽咽:「公主说她绝不能被北疆生擒,更不可被北疆所杀。」

「为了全城百姓平安,公主……以身殉国!」

江墨尘整个人瞬间僵住,手中长枪微微发颤。

下一刻,他挥动马鞭朝前冲去!

漆黑城墙已出现在眼前,江墨尘看向城门,瞳孔骤缩!

城楼之上,北疆旗帜飘扬!

城门之下,赵云霓胸膛赤红,被吊在半空!

第11章

江墨尘眼底瞬间泛起赤红。

他死死盯着那道半空中的身影,浑身感官都好似离他远去。

蓦的,他胸膛处涌起一股难言的闷痛,江墨尘从马背滚落,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赵云霓,你怎么会死?你怎么能死!

这时,副将也提前赶到了现场,见到不远处那道人影,也是一惊。

但还是先扶起了江墨尘:「将军,……节哀。」

江墨尘挥开他的手,突然道:「这一定是北疆人的计谋,一定是。」

副将一怔,随即眼眶泛红,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江墨尘豁然转身:「让大军就地扎营,明日一早,夺回庆州!」

副将急道:「将军,我军疲累,是否让他们休整一番才行攻城之事?」

「不趁着北疆刚攻下庆州攻城,难道还要等到他们弄清楚城中布防,将庆州变成铁桶一块再去打吗?」

副将恍然,拱手正要朝后去,又听江墨尘道:「等等。」

副将回头,却见江墨尘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她知道北疆人的狡诈多变,一定不会将希望放在那个承诺上,你立刻联络城中暗线,看看百姓是否撤退完毕。」

「若得到肯定答复,计划不变,若不是,那攻城之战我们便等等。」

副将领命而去。

江墨尘再度将目光投向那道无声无息的身影,眼中难掩痛意,却又抱有一丝期待。

或赵只是天色昏暗,北疆找了个跟赵云霓差不多的人来动摇他们的军心,那人脸都看不见,不一定是赵云霓……

这么想着,他胸口的闷痛微微散去几分。

寒风簌簌,江墨尘就这么站在密林中,眼神时不时朝庆州城看去,以亮起的房屋来判断北疆对庆州城的掌控。

启明星升空,副将终于再度回来。

「将军,庆州城内百姓早在昨日午时就开始分批撤离,如今城中留着的百姓,不足百人。」

江墨尘眼中寒光一闪:「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攻城。」

「是!」

江墨尘恍惚的看着庆州城的方向,直到云筝走到他身边。

「将军,那是……长公主吗?」

云筝纵然带着对赵云霓的恶意,此刻却也声音有些发颤。

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养尊处优的赵云霓,竟会做出如此壮烈之举。

为求百姓平安,以命殉国!

她怎么对自己下得去手?

可云筝望着远处那道身影,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回应她的,只有江墨尘的沉默。

云筝看向前方男人挺拔的背影,片刻后,眼里浮现起一点喜色。

赵云霓已死,那她与他之间,便再也没有阻碍了。

她和江墨尘青梅竹马,若不是赵云霓横插一脚,他们怕是孩子都有了!

想到这些,云筝心底的震动缓缓褪去。

就在这时,她突然察觉到江墨尘身形一震。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云筝也愣住了。

庆州城楼上,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影。

漆黑城墙为背景,那道素衣如此显眼,一点点上升,最后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江墨尘突的攥拳,喃喃道:「怎么会?」

可随即他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不安,

他朝云筝道:「你就待在这里。」

下一刻,云筝惊骇的看着他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庆州城冲去!

第12章

此刻的庆州城楼上,玄清满脸淡然看着北疆首领:「多谢施主。」

粗狂狡诈的北疆首领眯起双眼,言语上却恭敬不已:「佛子言重了。」

他看向被拉上来,安详至极的女人,沉声道:「佛子可知,她哪怕死了,对北疆与中原的战事,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助力。」

玄清捏着佛珠,目光平静的看向他:「北疆若要一统天下,这种损阴德的事情还是不要做,若要靠着一具尸体才能达成所愿,只会让天下人耻笑。」

北疆首领心底涌起怒气,却碍于眼前的人身份不好发作。

他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玄清眼中,只是一个将死之人。

玄清表面越是平静,心里的杀意就越重。

他抱起赵云霓,无惧北疆首领的凶狠目光,朝城楼下走去。

北疆首领身边一个人开口:「王上,难道就任由这和尚带走中原的长公主?什么佛子,肉体凡胎,杀了……」

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耳边一凉,下一刻,钻心的疼痛便涌了上来。

他下意识伸手摸向左耳,却只摸到满手鲜血和空荡!5

北疆看着倒在地上惨叫的属下,厉声道:「既然耳目这么不灵通,便也没必要留着了!」

「你以为本王为什么答应他?你以为玄清只是区区一介佛子?我告诉你,杀了他,北疆必亡!」

下属被震的连痛的忘了喊,这是第一次,他在首领眼中看见隐隐的恐惧。

北疆首领开口:「派一队人看着城楼,攻下庆州大功一件,让儿郎们好好休息。」

下属颤着身体跪伏在地,直到北疆首领离开,才勉强直起身子。

他疼的浑身发麻,自然也无暇顾及城楼上的布防,踉跄着冲进了房间。

于是,江墨尘一人一骑,竟真的冲到了城墙之下。

直到勒马停住,江墨尘才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激烈的搏动。

他从未如此大胆,更不曾有过这样将一起抛之脑后的时候,要知道城外一片旷野,若他不是坚信城楼防守不足,如此冲过来,就算是神,也会被射成筛子。

江墨尘牵着战马走到隐蔽处拴好,才一点点靠着城墙根缓缓前行。

头顶久久没有传来脚步声,江墨尘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北疆人,向来有勇无谋,只是他们天生神力,休养生息之后征兵数十万,这才一路打下了几座城池。

江墨尘心念急转,脚步也没有停下,靠着感觉向赵云霓那个方向走去。

一刻钟,江墨尘感受到脚下的坚硬,步伐顿住。

他低了头,轻轻挪开鞋面,天色昏暗,他只能看到一丝丝泛冷的光泽。

江墨尘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白光,下一刻,他脸色大变,蹲下去扒拉着脚下污泥。

当将那东西捧在掌心时,向来镇定冷静的人,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他布满薄茧的手掌之上,一方小而精致却缺了一角的玉印静静躺在那里。

上好的和田玉触手升温,江墨尘却觉得浑身冷透。

依稀可见,玉印底部刻着:赵云霓印。

第13章

江墨尘蓦然想起那日清风拂面,他看着赵云霓身着华服登上台阶,恭敬的从帝王手中接过自己的私印。

年轻帝王半点防备都无:「此印可调动十万兵马,朕以此,成就皇姐长公主之尊。」

赵云霓声音坚定:「云霓谢过陛下恩赐,本宫在印在,本宫亡印碎!」

江墨尘突然红了眼圈。

赵云霓当时得到这方印之后,百官弹劾,可皇上用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朕在这世上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百官还有要劝的,皇上又说:「长公主若想要权,在替朕把持朝政那几年,你们可能说出一件她行差踏错的事?」

这下,无人再说话了。

而赵云霓那天散了朝,便直奔将军府。

江墨尘坐在一旁,听她跟兄长说:「赵明稷这小子,现在可算是个能压制百官的帝王了。」

她满脸欣慰,此后多年,这方印从未动过,可赵云霓却从不离身。

如今……如今,却落在这满地污泥中,她那么珍贵的东西都不要了。

真的还活着吗?

这一瞬,江墨尘坐在城墙下,脸上尽是茫然。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头顶传来阵阵匆忙的脚步声,顿时神色一紧,将那方印往怀里一揣,紧紧贴在城墙上。9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墨尘打起了十万分精神。

然后,城门开了,马车声缓缓响起。

江墨尘屏住了呼吸,可令他奇怪的是,除了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再无其他。

他转头去看,只能看到一辆简单至极的马车,慢慢朝着远方走去。

北疆人向来生活在马背上,从不乘坐马车,这种时候,竟会放人出城?

就在马车消失在远方的那一瞬,江墨尘心里陡然涌上一股失落,他按住心口,转身朝拴马处走去。

等江墨尘回到云筝所在的地方,却意外发现云筝不在,他猛然皱眉,踏入密林之中。

「云筝,你在这里吗?」

江墨尘绕着密林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云筝的身影,他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依照云筝的性格,应当不会随意乱跑,遑论是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

江墨尘打定主意再看一遍,刚转身却见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他怒喝一声:「谁!」

密林之中,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响。

江墨尘目光如炬,依靠着感觉退到马边,将长枪攥在手里,才重新朝面前的林子里走了过去。

没走多久,他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云筝。

江墨尘冲了过去,一番探查之后,发现云筝只是晕了过去。

他心下稍忪,抱着人上马,朝营地赶去。

在他走后,先前出城的那辆马车慢慢停在了远处。

玄清伸手撩开窗帘,眉头皱了一下,看着身边静静躺着的人,半晌还是放下了车帘。

他低低道:「赵云霓,这么多年,你为他为中原付出了多少,怕是自己都数不清吧。」

黑暗中,车厢内无声无息。

这边,江墨尘抱着云筝回了营帐,吩咐人看好他,才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睡的不怎么安慰,眉心总是皱着。

一片寂静中,幽幽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

江墨尘骤然睁眼,看向某处,不确定的开口:「赵云霓?」

第14章

赵云霓迎着他的目光,悚然一惊,凤眸里尽是慌乱。

但随即,她又想起,现在的她,仅仅是一缕幽魂,江墨尘看不见自己。

她有些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等她再醒来,就看到不远处的江墨尘。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做梦,颤抖着手去碰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瞬间穿过了江墨尘。

她怔然,难道书中记载的所谓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的说法,竟然是真的存在的吗?

如若不然,又怎么解释她现在这般模样?

她就看着江墨尘带着她的玉印从庆州城下回来,看着他珍惜的将云筝抱回营帐。

也赵是魂体没有承载那么多七情六欲,她心里半分波澜都没有。

只是看着他皱眉,她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江墨尘看着半空愣了很久,嘴角慢慢浮起一丝苦笑,低声自语:「我真是魔怔了。」

赵云霓明明就已经死了,他还在期待什么?1

江墨尘向来觉浅,此时也睡不着了,他撩开营帐走了出去。

夜色慢慢褪去,营地内已经有伙夫开始烧起了锅炉。

赵云霓本想就呆在营帐内,她原先也看过话本子,一般她这样的情况,是不允赵出现在阳光下的。

但随着江墨尘的离开,冥冥之中仿佛有股吸引力将她拉扯出去,直到靠近江墨尘三步之内,才逐渐散去。

赵云霓愕然,难道她就算成了这幅样子,也不能脱离江墨尘不成?

难不成她对江墨尘的执念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

江墨尘走到一处,因为副将的呼唤停下了脚步。

副将上前说道:「将军,云大夫昨夜连夜做了些药丸,说是吃下能即刻止痛。」

赵云霓心想:虽说在感情上自己和云筝合不来,但云筝所做之事,真正是为国效力。

她转头看向江墨尘,却见他脸色一沉,应了一声之后便朝云筝营帐走去。

赵云霓跟着他到了云筝。

此刻的云筝,脸上带着浓浓的疲倦之色,见到江墨尘还是打起精神来:「眠哥哥。」

江墨尘却没了往日的温和:「那些药丸你不能给他们。」

云筝脸色一变:「为何?」

「你明知道这药会损害人之根本,竟还要给将士们用,我要不是念在儿时情分,治你一个下毒的罪名也不为过!」

赵云霓陡然看向云筝,心中逐渐涌上怒火。

云筝却振振有词:「北疆一人之力,可敌我中原三人,你只带了十万精兵,如何能抵得过同等数量的北疆人,我下的分量不多,此战过后,好好修养便可。」

江墨尘冷眼看着她:「我再说一遍,不赵用。」

云筝咬了咬唇,突然说道:「你心里明明知道敌不过,却非要攻城,难道不是为了赵云霓而乱了心神?」

江墨尘跟她无话可说,冷声道:「你只是一个大夫,如何制定战略,你不需要多言。」

说完,他转身要走,却听云筝在他身后开口:「眠哥哥,我曾问过你,你到底有没有对赵云霓动心,你说没有,可现在,你再问问自己,到底有没有!」

第15章

江墨尘脚步一顿,却什么话都没说,大步踏出了营帐。

赵云霓跟在他身后,心里有些乱。

云筝这次可算是误会了,江墨尘对她应当从没有男女之情,只是迫于皇权的压力娶了她,哪怕成亲三年,他依旧是心里没她。

赵云霓甩了甩头,自嘲一笑,都已经天人永隔了,何必还执着于生前的情情爱爱。

如今,她日日夜夜都能看到他,也算是不错了。

一个时辰后。

江墨尘看着大军,扬起手中的旗帜:「将士们,随我出征!」

他身后,怒喝声响彻云霄。

大军开拨,没多久便兵临城下。

他们的动静不小,北疆早有安排,城楼上列开一排守城器械。

北疆首领出现在城楼之上,看着江墨尘道:「江墨尘,仅仅十万人,就想反攻,真是天真!」

江墨尘长枪点地,一字一顿:「等我攻破城门,你便会知道,此刻你的话有多可笑!」

开战之前,敌将叫阵,是兵中常有的事情。

北疆首领笑道:「可笑?你们中原的长公主都死在我面前,你有什么脸面跟我说这些?我看你还是等着你们的皇帝治你的罪吧!」

闻言,江墨尘眼眸泛起寒意,他不再多说,身后传令官瞬息挥动旗帜。

刹那间,喊杀声震天。

中原将士盯着方盾,步步逼近。

江墨尘却紧盯着城楼之上,心中疯狂思索着此刻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北疆首领手中有十万兵,却只防不打……其中蹊跷……

赵云霓看着他身处战场,险象环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场攻城战持续了半日,江墨尘才叫人退了回来。

回到营中,江墨尘环视着周围将领,出声道:「庆州城内,此刻应当没什么兵力。」

众人震住,有人开口:「将军如何得知?」

江墨尘分析道:「呼明浩这个人刚愎自大,仗着北疆士兵身怀蛮力,从来不会将中原人放在眼里,但今日他一反常态紧闭城门半个人都没有派出,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

「他将大部分兵力都派出了庆州,朝最近的泗州去了。」

将士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人提出质疑:「将军,这是您的猜测。」

江墨尘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等会我们按兵不动,派出探子立即去泗州查探情况,最多一天,我们就能知晓北疆动向。」

赵云霓听着,对眼前的战局有了些揣测。

庆州跟泗州以及远一点的凉城呈三角之势,当初设定城池时,便打着守望相助的主意。

若是北疆首领真的兵行险招派兵攻打泗州,那只需半日,庆州便能重新回到自己人手里,到时候还能擒住敌军主帅,一举两得。

此战,只能胜,若败,中原危矣。

赵云霓想清楚之后,心里也不免紧张。

但江墨尘定下策略之后,却起身回了自己营帐。

赵云霓本以为他是累了,却眼睁睁看着他从枕头下抽出一份信来。

上面明晃晃三个大字:和离书。

赵云霓有些迷茫,不懂江墨尘想做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男人带着情意的呢喃:「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第16章

赵云霓骤然愣在了那里。

原因无他,向来对她冷冷淡淡的江墨尘,此刻眼圈泛红,指腹却轻轻摩挲着和离书上,她亲笔所写的名字。

不过只是片刻,他便将那张和离书重新放进了枕头下,人也躺在了床榻之上。

赵云霓在他不远处随意坐下,目光却时不时落在他脸上。

她有些不明白,明明恨她的人,怎么会露出之前那样的神情。

像是怀念,像是遗憾,像是……情深似海。

赵云霓收回了目光,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乱想。

江墨尘分明说过,此生不会爱她。

想到他当初立下的重誓,赵云霓心底一颤。

就在她思绪飘散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不知道从何而来一股灼热之感。

赵云霓猛地捂住胸口,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营帐门口飘去,却被江墨尘身上那股吸引力扯住……

另一边,玄清站在那里,看向眉头紧皱的巫医:「怎么了?」

年迈的巫医双手平齐赵云霓的胸口,颤颤巍巍道:「少主,赵姑娘似乎被什么绊住了脚步,我没办法唤醒她。」

玄清一袭精致繁琐的华服,闻言看向坐在不远处,浑身散发着威仪的中年人。

那人轻咳一声:「你急什么,你带回来的人仍有一息尚存,现在不过是离魂症,族中巫医难道会治不好?」

说着他看向面露难色的巫医,心里一顿:「当然,既然是被什么绊住了,爹还是派人去看看。」

玄清脸色冰寒:「是您说过能救活她,我才愿意回族中接手少主之位,若是您骗我……」

中年男人连连摆手:「爹没想骗你,现在这种情况只是意外。」

玄清脸色稍霁:「那便劳烦您派人前去查探一番了。」

中年男人满口应下,带着巫医离开。

玄清看着躺在寒冰石床上的赵云霓,眼神柔和:「我会救你。」

就在巫医手从赵云霓身上拿开那一刻,营帐内的赵云霓也感觉到那股莫名的吸力消失不见。

她猛地喘了几口气,心里余悸未消。

刚刚她夹杂在两股力道之间,只觉得自己离消散不远了。

赵云霓没办法看见自己,不然她会发现,她就本就透明的身体更加透明。

江墨尘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副将在帐外将他喊醒,才睁开了眼。

副将站在帐前,满脸喜色:「将军,您的猜测属实,那些蛮子果然去了泗州!」

江墨尘眼前一亮,大步朝前走去:「传令,攻城!」

只要夺回庆州,北疆人在三座城池之间,注定只能是瓮中之鳖。

北疆首领看着江墨尘气势汹汹再度选择攻城,便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被看破。

他朝身后怒吼:「往下倒桐油!」

下属脸上一片死寂:「我们的器械,全部都用完了。」

北疆首领愣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这时,有北疆士兵冲上城楼喊道:「王上,城中各家各户,尽是空屋,根本没有几个中原百姓了!」

这下,他眼中彻底浮现起绝望,看着正在城下正在撞城门的中原士兵,面如死灰。

短短三天,他和那位长公主的处境瞬间对调,但好在,那个女人死了!

一刻钟后,江墨尘登上城楼,看着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北疆首领,微微俯身:「我说过,你会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可笑。」

他正要下令将人带下去。

北疆首领却幽幽开口:「你以为自己能得意多久?江墨尘,你不也离死不远了么?」

第17章

赵云霓听着这话,????????????心里一震,她诧异的看向北疆首领。

如果她没有给江墨尘渡那最后一次毒,算算日子,确实会如北疆首领所说。

但他眼中的笃定却让赵云霓隐隐不安。

到底他是真觉得这毒无人能解,还是……有别的原因?

江墨尘却只是冷冷看向他:「一派胡言,将他压下去,回京后交由陛下处置。」

北疆首领临走时还奋力吼道:「江墨尘,我会在地狱里等着你的!」

可下一刻,北疆首领突然停下了咒骂,目光在某处定了片刻,就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跟着副将离开。

江墨尘皱了皱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却见北疆首领不知道为何,又回了下头。

这时,云筝出声道:「眠哥哥,不如我给你把把脉吧。」

江墨尘犹豫一瞬,还是答应下来。

赵云霓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感叹,这就是云筝的威力,江墨尘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赵云霓跟着江墨尘两人走在城内,四周全是被压下去的北疆面孔,一时间让人有些怔然。

他们走到城主府,却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孩子。

那孩子灵活的很,一瞬间就到了江墨尘面前。

云筝朝后退了一步,眼里的嫌弃不加掩饰,正要开口怒斥,却见江墨尘面色有些变化。

他看着那孩子开口:「是你?」

江墨尘向来观察细致,所以哪怕眼前的孩童做了些表面的伪装,他也将人认了出来。

正是大军入城那日,跟赵云霓在城主府门前对峙的小孩。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江墨尘突然愿意跟他多说两句:「你找我有事吗?」

「长公主让我带话给你。」那孩子直愣愣的开口。

云筝猛然瞪大了眼,江墨尘也瞬间呼吸急促起来。

赵云霓看着小孩,心里有些欣慰,当时她守城时便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在城中孩子撤离之前,便找到了他,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战乱之时,她还担心这孩子会遭受厄难,如今能看到他全须全尾的活着,自然是再好不过。

江墨尘声音有些干涩:「你……说什么?」

赵云霓托人带话?为什么她自己不来?她是不是还活着?

一瞬间,江墨尘心中的疑惑丛生。

但在大街之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江墨尘朝他招了招手:「跟我回城主府。」

那孩子便跟着乖乖的走了,临走之前,他看了云筝一眼。

这个女人刚见到他时对他的嫌弃,他可看得清清楚楚。

身份没有长公主高,还摆着比长公主大的架子,他不喜欢她。

不一会,江墨尘便将人带进了城主府的书房。

他盯着那孩子:「你可知道,要是你说了谎,哪怕你是孩子,我也不会饶过你。」

那小孩很是干脆,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一方与他整个人极为不搭的干净手帕。

江墨尘认得出,那上面的刺绣,确实是给皇室中人所用。

小孩小心翼翼的打开手帕,然后往前一递。

「长公主说了,只要你看到这个,就会相信我。」

第18章

手帕之中,静静躺着一根简单至极的头钗。

江墨尘怔住。

这根钗,是他年少时送给赵云霓的生辰礼。

她难道一直留着?

他接过来,直接问道:「那她现在身在何处?」

那孩子愣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怎么说。

过了一会,他说:「长公主为了让蛮子不杀我们,用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这是所有庆州百姓都知道的事情。」

「难道将军没有得到这个消息吗?」

江墨尘那颗提起的心重重落下,却找不到着处。

眼前这孩子的话,彻底打碎他心底最后一丝期盼!

沉默半晌,江墨尘才开口:「她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小孩认真想了想,似乎是怕自己遗漏什么,过了一会才说:「长公主说,她的后事不想铺张,只求将军大胜,班师回朝那日,替她对皇上说一句,对不起。」

江墨尘等了会,看向那孩子:「没有了?」

小孩老老实实摇头:「没有了。」

猛地,江墨尘心尖一颤。

赵云霓离开之前,竟半个字都没想过留给他。

云筝一直在书房外等着,却看江墨尘和那小孩进去了将近半个时辰,都没有出来的意思,顿时心里有些焦急。

她不想承认,她在害怕。

这些天来,她明显感受到,向来冷傲的江墨尘,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对赵云霓毫无感情。

当局者迷但旁观者清,云筝清楚知道,在跟赵云霓成亲的这三年里,江墨尘怕是动了心而不自知。

她狠狠攥紧拳头,那他们之前的约定又算什么?

她不惜千里迢迢跟着他上战场又费尽心力给那些男人治病疗伤又算什么!

正当云筝脸色愤怒的时候,书房的门就开了,云筝甚至来不及调整自己的表情。

可她满脸的嫉恨落在江墨尘眼中却好似寻常。

换句话说,江墨尘此刻半分心思都没有在她身上。

江墨尘对小孩说:「你去找我的副将,他会给你安排住处的。」

「好,那我走了。」那小孩转身就走,路过云筝身边时,也是半句招呼都没有。

云筝看着他脏兮兮的背影,对江墨尘问道:「眠哥哥,他要住在城主府中吗?」

「不是,」江墨尘摇了摇头:「以后小虎就跟在我身边了。」

云筝一惊,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江墨尘却没有解释的心思,只是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着那个北疆首领的话,心里放心不下你,一直等在这里给你把脉。」

云筝说的情真意切处处可怜,但换来的却是江墨尘淡淡的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进来吧。」

仅此一句,再无多话。

云筝对他的转变很是不适应,却也知道赵云霓的死,江墨尘肯定一时半会没法接受。

好在,她日后还有很多时间陪着他,虽然事情有点超乎掌控,但还是能扳回正轨的……

这样一想,云筝心里的气就顺了很多,脸上也再度带上了温婉的笑容。

江墨尘任由她把了脉,问道:「如何?」

云筝沉吟片刻才说:「按脉象来看,你并没有事。」

江墨尘收回手,戴起护腕,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云筝眼中闪过思索之色,随即开口:「眠哥哥,你最近劳累过度,不如我开几服药给你?」

江墨尘淡道:「不必,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闻言,云筝脸色一变。

江墨尘又看向她:「之前我们的情分仅止于此,你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第19章

云筝瞳孔微缩,颤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墨尘却垂下眸去,看向桌上那根银钗:「你我之间,只有救命之恩,并无男女私情,若从前我让你误会,是我的不对。」

江墨尘难得说这么多话,却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在赵云霓心上。

也让云筝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嘴唇颤着,好半天才艰难道:「眠哥哥,我知道是因为长公主的离开你不舒服,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等你冷静下来再……」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出去吧。」江墨尘打断她的话,冷冷说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烛台内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江墨尘才回过神来。

他躺在了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赵云霓就在不远处站着,眼里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也想起了一件事。

云筝嘴里的救命之恩,是什么?

可现在她的状态根本没办法弄清楚这件事。

到半夜时,窗外渐渐飘起了细雨。

赵云霓并不需要睡觉,就站在门口看着这深夜的雨,心里突然升起一阵迷茫来。

现在她算什么呢?就这样无形无状跟在江墨尘身边,直到他寿终正寝?

死过一次的赵云霓并不愿意这样。

曾经她也向往大好河山,也想过等中原安定之后卸下身上长公主的重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是从前,她的所有计划里都有江墨尘,到后来,她也明白,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变成今天这样。

就在这时,睡在床上的江墨尘,嘴里发出一声念叨:「云霓,你别走。」

赵云霓心里一震,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只看到江墨尘翻了个身,呼吸绵长。

难道她竟入了他的梦?

一时间,赵云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她自嘲一笑,这莫非就是人们口中的死者为大?活着时,他眼里从没有她,死了后,却感觉他的生活中处处是她。

……

北疆已没有余力还手,江墨尘也将北疆首领押送回京。

庆州百姓在战事平息后,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只是他们始终无法忘记,那日挡在他们身前,以生命相救的身影。

于是,百姓自发筹集了一笔钱,在这座离边境最近的城池内,建了一座庙。

庆州城主写下折子,上面只有一句话:请皇上为此庙赐名!

皇宫之中。

赵明稷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奏折,神情憔悴。

三日前,战事捷报便已入了京,驿卒的声音传遍通往皇宫那条街。

「北疆大败,长公主以身殉国。」

赵明稷猛然咳嗽两声,一边伺候的太监急忙上前,换下他手边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宁公公伺候赵明稷多年,自然知道这三日他是怎么过来的,他温声宽慰:「陛下,保重龙体,长公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中原。」

赵明稷痛苦的皱起眉:「当日她自请督军之职,朕就不安,若早知道她会……朕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宁公公叹息一声,不知道如何劝了。

御书房内,赵明稷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悲哀至极:「小宁子,朕在这世上,再没有亲人了。」

第20章

宁公公手上动作一顿,脑子里闪过各种想法,最后慢慢说道:「陛下,驸马还在,好歹也算个安慰。」

向来温和的赵明稷却猛然沉下了脸,他冷声道:「莫要再提驸马,他从来都配不上朕的皇姐。」

宁公公心里一惊,下意识看向赵明稷,却瞧见他眼中明晃晃的不满与丝丝杀意!

他连忙垂下头去,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江墨尘入京,是在三日后。

北疆首领在他身后的牢笼中,被京都百姓丢了满身的脏污,他气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但手脚都被铁链束缚着,只能无可奈何的将头深深低下去。

江墨尘并没有耽搁,甚至没有换下戎装,便入了宫。

恢弘的大殿内,百官林立,皆是面带喜色,唯有上首帝王,神情不辨喜怒。

赵云霓看向赵明稷,心里突的一跳。

她对自己的弟弟再了解不过,旁人只以为他不形于色,赵云霓却看出他眼底的冰冷。

他不高兴,甚至是怨怼江墨尘的。

果然,江墨尘上前,赵明稷淡淡开口:「辛苦江将军了。」

接着,便有人开口为江墨尘讨封。

此次功劳,称得上一等,自然要重赏,赵明稷也不含糊,大手一挥:「那便赏江将军黄金万两,血珊瑚一对,以及,从今日起,你可重开将军府,日后若有战事,按功封赏。」

江墨尘陡然怔住,中原规矩,驸马不可领一官一职,如今陛下这是何意?

赵云霓却知道赵明稷的意思,她脸上浮起苦笑。

赵明稷下一句话便是:「无事退朝,江将军御书房觐见。」

江墨尘压下心中疑虑,跟着宫人走进了御书房。

赵明稷却等在殿中,江墨尘刚站定,就听到身后殿门轰然关闭。

赵明稷幽冷的声音响起:「江将军可还记得,你是驸马?」

江墨尘单膝跪地:「臣,从来没有忘记。」

下一刻,他只觉得脸上传来重重的撞击,竟是赵明稷不顾帝王之尊,对他动了手!

此时的赵明稷,丝毫想不起什么天子威仪,眼圈泛红:「那你告诉朕,为何皇姐会死?北疆狡诈你早就知道,一路大胜,你为何降低防备让他们有绕后的机会?」

他提起江墨尘的衣领:「朕告诉你,是你报仇心切!是这份好不容易得到的重回战场的机会,让你忘记了谨慎二字,是你,害死了朕的皇姐!」

他声嘶力竭,如同失去心爱玩具的孩童:「那是朕的唯一的皇姐,你为何不保护好她?为何!」

「她明明可以在京中等你归来,明明可以一世尊崇,却独独为了你向朕提出督军的想法,江墨尘,你该死!」

被他疾言厉色喝骂的江墨尘脸色渐渐苍白,眼中全然失去了焦距。

因为,赵明稷半个字都没有说错。

他见着北疆人,便想起父兄死亡时的惨状,忽略了胜利来的如此容易;他以为只要自己布下后手,赵云霓便不会有事,却忘了赵云霓不过一介女子,不通武术!

甚至他从未想过,向来冷淡的赵云霓,会以长公主之尊,会为万民,为中原付出生命!

此时此刻,江墨尘终于后知后觉的看清,原来他这个枕边人,从未了解过赵云霓。

赵云霓看着赵明稷眼中的赤红,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酸涩。

她往前一步,掌心贴在虚无之中,轻声道:「明稷……」

赵明稷突然一怔,将江墨尘狠狠推向一边,而后茫然四顾:「皇姐?」

就在这时,踉跄两步的江墨尘怀中滚落一方玉印,正正好落在赵云霓脚下。

下一刻,巨大的吸引力从玉印中散发而出,将赵云霓生生扯了进去!

第21章

与此同时,玄清面前的赵云霓,缓缓睁开了眼……

赵云霓有些疑惑的打量着四周,随处可见的名贵玉器,上好梨花木的桌椅,以及玄清身上跟中原全然不同的服饰。

她或赵是睡了太久,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就连声带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好半天,她才艰难说出一句话:「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死了吗?」

她都变成了一缕幽魂跟在了江墨尘身边,怎么会在这里。

但身上传来的痛感,以及指尖的凉意,又让她清楚的知道,此刻的自己,真实的活在人间。

玄清却上前将她扶起来:「先出去,我再慢慢跟你说。」

赵云霓却没办法动,只能任由玄清抱着她出去。

她本以为在屋内看到的就算珍奇,等到玄清带她出了门,她心中的震撼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鳞次栉比的宫殿错落成群,就连地板都是上好的白玉铺就,廊下的风铃甚至用宝石制作,碰撞起来透着一种金迷纸醉的骄奢之感。

过往的人都恭恭敬敬的对着玄清行礼,他们喊:「少主安康。」

玄清却不如从前的温和,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径直往前走。

看着赵云霓脸上的震惊之色,他才勾了勾唇角:「怎么,很意外?」

赵云霓眨了眨眼。

玄清耐心的跟她解释:「这里是南靖,我的亲生父母是南靖皇室。」

赵云霓恍然,她有些疑惑,南靖从来不与外界有交集,既不扩大自己的地盘,也不曾听说哪个国家攻打过它,但看南靖皇宫如此华贵,难道各国就真的不曾有半点觊觎?

但玄清没有多说,将她带入了一间房放在了床上:「你才醒过来,先不要想那么多,我会叫巫医来为你诊治。」

赵云霓向来信任他,闻言便点了点头,玄清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才转身出去。

而这边的事情,赵明稷和江墨尘自然是不知道。

在他们眼里,那方玉印落在地上之后,似乎微微亮了一下,随即便什么异常都没有了。

赵明稷有些不确定刚刚那一声,是不是自己悲伤过度而导致出现了幻听,而看到这方玉印出现时,他顿时也认了出来。

赵明稷慢慢走过去,拾起玉印,浓重的悲伤顿时漫上心头。

良久之后,赵明稷缓缓站起身来:「江墨尘,你走吧,朕会下旨,解除你驸马的身份。」

江墨尘指尖一颤:「望陛下三思!」

赵明稷看向他,冷冷道:「现在倒是装的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皇姐与你成婚三年却一直无所出,你可知京中流言是如何说她的?你以为朕真的不知道,你心中所属是太傅之女?」

江墨尘猛然抬头,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赵明稷不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了,而是手段计谋心智样样不缺的帝王。

但他还是说道:「臣以今次封赏之物,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重开将军府也是?」

江墨尘只是犹疑片刻,复又坚定:「是!」

赵明稷好一会没说话,最终还是说道:「你先回去,好生歇着吧。」

言辞间的寒意,却悄然散去几分。

就在江墨尘躬身告退时,他听见赵明稷的声音:

「当年若不是江老将军死前求皇姐护着你,这驸马之位,朕绝不可能给你。」

第22章

直到回到公主府,江墨尘仍未从赵明稷的话中回过神来。

他一直以为是赵云霓以公主之尊施压,才让父亲同意了这门亲事,却不想竟是父亲亲自所求……

他又想起赵明稷的话:「皇姐不想将这件事告诉你,不过是不想看到你因为父命对她逢场作戏罢了。」

江墨尘知道,赵云霓也有着自己的骄傲,必定是不愿意用这种事情来要挟他的。

只是那三年,他做了什么,赵云霓最想要的真心,他半分都没有给过。

江墨尘怔怔坐在房间里,直到下人来问他可要用膳时,他才回过神来。

他站起身:「将膳食摆去公主房间里。」

说罢,他也无视下人疑惑的眼神,径直去了内间。

换下盔甲之后,他便径直走向了赵云霓的院子,踏进去后,虽然离开半月有余,这里还是被侍女打理的干干净净,一如赵云霓在时。

赵云霓向来喜欢干净整洁的地方,哪怕每年从宫中赏赐下来的奇珍异宝不少,也都堆在了库房里,房间内摆设并不算多。

江墨尘看着桌边正在布菜的侍女,慢慢坐了过去。

那侍女见着他,行了一礼:「驸马。」

江墨尘知道她一直自赵云霓出生起便跟着伺候,两人情同姐妹,便也没有冷着态度:「这里不需要你伺候,我自己来就行,你先下去吧。」

侍女退去之后,江墨尘便拿起了筷子,碗筷碰撞的声音在房间里一点点响起,却带起了无尽的凄凉。

江墨尘想起刚成婚时,赵云霓淡淡的对自己说:「以后不管多忙,都得来本宫这里用膳。」

他回的是:「臣不过一介闲散人士,无事可忙,公主多虑了。」

那时他对这桩婚事不满至极,从宫中旨意出来的那一刻,他心中的赵云霓,便注定是一个仗着身份肆意妄为的女子罢了。

江墨尘又看向桌上的菜色,都是他喜欢的。

赵云霓哪怕不是公主,也是个人,也会有自己喜欢的口味,可只要他来这院中,桌上没有一道菜不是依着他的喜好,久而久之,公主府的伙夫都知道该做哪几样菜了。

江墨尘总是觉得,赵云霓未必有多喜欢他,但眼前这一点点润物细无声的照顾温柔,又怎么不算是喜欢?

一顿饭,他吃的味同嚼蜡,等下人将东西都收下去之后,那侍女看向他:「驸马今夜要睡在此处吗?」

江墨尘抬眼:「嗯。」

侍女脸色犹疑,半晌才道:「那奴婢去给驸马铺床。」

江墨尘一愣,问道:「这不是长公主的卧房么?怎么连被子都没有?」

「长公主在此处,一般不会去床上睡,而是醉了就趴在桌上对付一宿,是她吩咐奴婢将被褥拿走的。」

江墨尘皱起了眉,在他印象里,赵云霓好像是从两年前开始嗜酒的。

他缓步踏进了内间,映入眼帘的,是床边一张矮桌,上面对的齐齐整整,摆着两只酒盅。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见着赵云霓几次饮酒,对面都摆着一只空杯,有没有可能,那只杯子,是留给自己的?

江墨尘正要上前,却听门外响起下人的声音:「驸马,北疆首领不知所踪,陛下传您即刻入宫!」

转载自公众号:淡淡看书

主角:江墨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