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千年来龙族最有希望飞升的女君。
神族大举来犯时,我放弃成神,领兵拒敌,死守百年。
只为使全族免遭奴役。
我力竭衰亡,临终时,嘱咐年幼的弟妹,我龙族宁死不降。
然而,弟弟痴恋神女,妹妹一心思凡。
不过数年,两人约定好投降。
山门洞开,死伤无数。
龙族随之覆灭,取而代之的是神族胯下摇尾乞怜的坐骑。
我醒来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1
「青蘅,青蘅。」
一个细弱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轻唤,我不搭理,她便一直唤,十分执着。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我的本名了,是故,有些陌生。
我睁眼,一条手指粗的小龙正焦灼地打着转儿,见我终于醒来,小龙喜极而泣。
「女君!我用尽法子才唤回您的魂魄……」
「求您,救救不周山,救救龙族吧!」
2
我是青蘅,一条龙。
幼时,他们叫我帝姬。
后来,帝姬变成了女君。
我是龙族近千年来天赋最高、灵力最盛的女君,才三千岁就摸到了飞升的门槛,只要我想,随时可以脱胎换骨,位列仙班。
毕竟,在世人眼中,龙是兽族,血液里流淌着不安好战的因子;而神得天独厚,不染纤尘,六界莫不以其为尊。
但我迟迟不愿渡劫,不愿离开不周山。
不周山终年冷寒,朔风如刀,怪石嶙峋,尚未开启灵智的幼龙嘶吼盘旋,与华丽温软的天宫自然无法相提并论。
但这里是龙族的地盘。
唯有在此,方能不受神族辖制。
我虽有经天纬地之能,却只求一方安宁。
然而百年前,神族以女君不敬的罪名,大举进攻不周山。
我领兵拒敌,死守百年。
最终献祭生魂,以魂魄为阵眼,构建护山大阵。
我嘱托弟妹绝不能投降。有护山大阵在,可保不周山千年无虞。
他们含泪应了。
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过数年,弟妹相约,合力开启护山大阵,向神族臣服。
3
当初,我死后。
弟弟昭衍长呼一口气,嫌恶地甩开我拉着他的手,竟一副解脱的模样。
「幸好我劝阿姐主动献祭了,否则不知还有多久我才能和雪凌神女团聚!」
小妹云若也如释重负,眉眼间尽是憧憬,道:
「哥哥说的是,这不周山我真是呆够了!据说人间热闹非凡,要不是阿姐嫉妒我年轻美貌,故意拦着,我堂堂龙族帝姬,怎会终年与狂风怪石作伴?」
二人有说有笑,谈笑间尽是对我的不满。
甚至是怨恨。
在他们眼中,我百年据守不周山全是负隅顽抗。
投降不仅可以摆脱苦寒的家园,还能得到神族的庇佑和认可,何乐而不为?
至于我,本可以飞升成神,万千荣光,他们到时候也能当神女的弟妹。
我偏不识好歹,惹得神族发怒。
「阿姐纵然修为高强,却不通人情世故,」昭衍悲悯道,「其实与神族联姻,岂不美哉?我与雪凌一见钟情,因了阿姐的缘故,百年不得相见。阿姐死了,就当是赎罪吧。」
好一个就当是赎罪!
云若畅快一笑:「阿姐也算死得其所!」
好一个死得其所!
我心中满是苦涩和愤恨。
我从来不知,昭衍痴恋神女,小妹一心思凡。
我从来不知,他们这么恨我。
一腔苦心,付诸东流!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让我痛彻心扉。
仅仅三年,他们再也装不下去,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护山大阵。
昭衍开阵,云若下跪,两人向神族叩首。
神族接受了他们的投诚,却没有放过其他龙族。
他们宣称,青蘅女君伏诛,龙族唯有称臣才能有一线生机。
可那一线生机是什么?
幼龙被拔龙须上龙枷,成为神兵坐骑;能化形的龙则被掳回天宫,下场可想而知。
不周山成了炼狱,同胞死伤无数,到处都是不愿归顺的龙族残尸。
幸存的也再不敢和神族硬碰硬,世间再无龙族。
取而代之的是神族摇尾乞怜的宠物。
昔日不周山上的泠泠清泉,数年过去,犹染血红。
4
说来我复生一事,还要多亏我那好弟妹。
若不是他们投降心切解了阵法,我的神魂之力还没消耗多少,只怕还没有这么容易被聚齐。
小龙名叫穗宁,因为灵力低微,不易被发现,这才躲过了屠杀。
在四处躲藏的数十年间,穗宁一直在悄悄收集我的魂魄。
穗宁边哭边道:「两位殿下成天劝我们投降,但是我们都不愿意……天宫和人间有什么好的,只有不周山才是龙的家……」
「我们不同意投降,他们便偷偷开启了护山大阵,不周山到处都是血……」
似是要将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我摸摸她的头,低声道:
「是的。」
「他人给予的自由,从来不是自由。」
5
我魂魄虽复苏了,身体还在龙冢葬着,现在不过是个灵体。
去龙冢的路上,穗宁跟在我旁边絮絮叨叨:
「昭衍殿下一年后将和雪凌神女成婚,天帝将大宴六界宾客,其中不乏龙族昔日盟友,女君或可尝试联络一二,便于日后起兵。」
「目前尚存没有被俘虏的龙约莫还有几十,青蘅女君,我们都听您差遣!」
穗宁金黄的瞳仁里尽是亮闪闪的希望。
我在龙冢里找了好久,方找到我的龙身。
昭衍和云若恨我,连安葬都不肯,只随意一丢。
我却微微一笑,开始与龙身融合,穗宁为我护法。
6
融合的过程,实在艰难又漫长。
当初献祭时,饶是我修为精深,神魂剥离的痛苦却是加诸于魂魄本身,比刀山火海可怕上万倍。
我生生忍受下来,只为护住不周山,护住龙族。
凡间有句俗语,人活一口气。
龙又何尝不是呢?
三月后,我出关。
龙冢内狂风大作,冲散了冢内的死寂。
不周山已成了死山,所以我并没有收敛动静。
穗宁惊喜道:「女君修为悉数恢复了么?「
我感受着体内充盈澎湃的灵力,笑道:
「更胜从前。」
起死回生已是世间罕事,没变成废人不说,融合的疼痛反而将我的神魂锤炼得越发凝练,修为更进益了。
龙虽种性坚韧,但坚韧到这种程度,却也是开天辟地头一桩奇闻。
这更证实了我的猜测。
不周山屠杀后,一定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六界将有大乱。
「走吧。」
我迤迤然走出龙冢,仰头看天,天宫渺渺,仙乐隐隐,仍是一派祥和气象。
我固然可以立刻冲上天宫,和天帝老儿算账,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可那不是个划算的买卖。
唯有徐徐图之。
「我们先去人间拜会一下云若殿下……」
账,得挨个算!
7
人间的确是热闹。
十丈软红,歌舞升平,难怪云若一心向往,流连忘返。
穗宁也看花了眼。
我轻敲她的头:「你可知人间为何如此热闹?」
穗宁懵懵摇头。
「因为只是表象。」我往远处看去,城外农户正顶着烈日劳作,把力气卖到极致也不过混个温饱;城内小贩陪着笑脸,对官差点头哈腰,却仍免不了苛捐杂税。
流的汗,受的苦,遭的难。
却只是为了那几个高踞王座上的人。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神族和人族,其实没有什么分别。
8
我循着云若的气息,来到了皇宫。
投降后,她便去了凡间的京城,纵情享乐。
凭着出众的美貌,云若被微服出游的皇帝一眼看中,带回宫做了云妃,荣宠极盛。
这几年,她过的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好日子。
我找到云若时,她却抚着肚子大发脾气,一连摔烂了好几个杯子,面前跪着数十个太医。
「一帮庸医!连个胎儿都保不住,要你们有何用!」她尖声道,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恐惧,「本宫的孩子若是没了,当心你们的九族!」
我微微皱眉,云若竟变得如此跋扈。
当年在我跟前,她温柔和顺不似作假。
现在想来,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我化了个白发苍苍的太医模样混在其中,颤声道:
「云妃娘娘,臣还有一个法子!」
9
云若不是不清楚自己的病症,相反,她比谁都清楚。
她是龙女,皇帝是凡人,二者的结合只可能是怪物,注定留不住。
所以才怀胎不久,她便出现了剧烈的反应,整日整夜腹痛难忍不说,甚至还出现了衰老的迹象。
这是云若绝不能忍受的。
她既想要美貌,又想要爱情,又想要孩子带来的权势。
她是龙族帝姬,逆天而为,又有何不可!
云若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你有法子先前为何不说?还是你存心看本宫笑话?」
眼看她又要发作,我忙膝行两步,诚恳道:
「娘娘有所不知,正是因为娘娘千金贵体,臣不敢妄言啊!」
「娘娘这病症太过罕见,臣平素未曾亲眼见过。但臣年轻时在北地游历,却有所耳闻。」
北地,正是不周山所在。
云若不知想到了什么,平和些许,眼里多了几分信任:「你继续说。」
「当地曾有龙女与男子结合有孕,人兽相恋,自是不为天道所容。」我娓娓道来,「有一擅岐黄之术的散仙听闻,十分感动,费尽心血为龙女调理好了身子,最终母子平安,皆大欢喜。」
「我观娘娘有仙人之姿,想必与龙女有共通之处。「
我虽是胡编乱造,却也有些根据。
真真假假,落在病急乱投医的云若耳中,只有相信的份。
云若神色一动:「你可知如何调理?!」
我谦卑道:「如娘娘不弃,臣自当鞠躬尽瘁。」
10
经过无数名医的检查和自己探查后,云若谨慎地服下了第一帖药。
效果自然是极好的。
云若眼角的皱纹和孕初的反应当即消失不见,美貌更甚。
皇帝龙颜大悦,封她为皇贵妃,一时风光无量。
云若于是更加倚重我,没事还会把我召到宫里来陪她说话。
她靠在贵妃榻上,懒洋洋地吃着葡萄:
「近来陛下出兵讨伐边陲小国,依本宫看,那小国左右也打不过,不如早日投降。」
我低眉顺眼道:「不知凯旋后,陛下要如何处理小国战俘?」
云若挑眉娇笑:「男的做奴隶,女的做军妓,不是很好么?」
我微笑应承:
「娘娘说得极是!」
11
而我除了给她开药调理以外,其余时间也没闲着。
我做女君时,与神族向来不睦,素日交好的不过青丘九尾狐一族和东海麒麟一族。
我们三族联合,本可以与神族分庭抗礼。
然而在我身死、龙族投降后,神族越发猖獗,大有一统六界之势。
前些日子更是要求青丘将最小的帝姬嫁给天帝做妾,青丘自然不肯,几番推辞,竟又有开战趋势。
东海虽远,想来神族也很乐意以瑞兽麒麟为新坐骑。
所以青蘅女君死而复生,他们定然会出手襄助。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多么浅显的道理,昭衍和云若却不懂。
我将龙鳞细细地研磨成粉末,兑进熬好的药中,恭顺地呈给云若。
心里盘算着时间。
此时距离昭衍的大婚,还有三个月。
11
云若早产了。
一盆又一盆血水被端出来,浓郁的血腥味一如被神族屠杀后的不周山。
她痛得声音扭曲,犹如恶鬼,极其可怖。
我垂手侍立在外,听着她痛苦的哀嚎,内心十分平静。
「太医呢!宣太医进来!」
立刻便有宫女冲出来,揪住我便要往里冲。
我假模假样推辞:「娘娘身份尊贵,臣怎可逾矩……」
把一个畏畏缩缩的老太医演得活灵活现。
榻上的云若面如金纸,见我来了如同看到救星,她嗓音嘶哑:
「我是仙人啊!为何……为何会这么痛?」
我语气平稳道:「娘娘,您糊涂了,您不是一心思凡吗?」
周遭宫女都当她是痛得发了疯,相视摇头。
云妃娘娘真是要不行了,哪有人真把自己当仙人的!
可云若,真的是不周山龙族的帝姬。
「我的仙法呢!为何全部失灵了!我是龙族帝姬啊!」
她崩溃大叫。
我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云若终于发现了。
她灵力高强,美貌动人,性子也温柔识趣,比她那又臭又硬的阿姐不知强了几多。
她合该游戏人间,而不是和阿姐一样,为虚无缥缈的责任和荣誉而战。
可她来人间,是为了体验不周山没有的甜蜜情爱与华服佳馔,而不是遭受生产之痛的折磨!
现在她失去了灵力,彻彻底底成了凡人,与赤裸裸的现实之间,再没有任何屏障。
「我不要做凡人!我要回不周山!」
我附身在她耳边,轻声说:
「好妹妹,无论是龙还是人,都不能既要又要啊。」
云若瞳孔猛然睁大。
「你、你……阿……」
可惜,她醒悟得太晚了。
12
云若没有死,只是在持续三天三夜的阵痛后,诞下一个怪物。
据说皇帝看了一眼便惊恐万状,命人立刻将其溺死。
我猜那应该是个皮肤上爬满龙鳞、眼瞳细长开裂的孩子。
不巧的是,孩子降生时,恰逢皇帝的军队被那边陲小国大败,于是云若也被视为不详。
说来也奇怪,那小国人少势微,偏偏极其顽强。
战死得很多,可就是不投降。
结果一鼓作气,竟然硬生生打到了京城门口。
皇帝慌张派出使者求和,送上了封号、土地、财宝和美人。
美人里,就包括了我那妹妹。
被送去敌营那天,她时而恸哭,哀叹自己沦落至此命运悲惨;时而发疯般咒骂什么莫名其妙的神族。
然而她说得最多的还是——
「我是不周山的帝姬!」
世人听了,只说这位荣宠一时又很快被厌弃的女子,大约是疯了。
成王败寇的道理,她终于懂了。
13
「女君,您若是想要云若殿下的龙骨,为何不直接动手?」
穗宁面色古怪,我知道她是在担心我心慈手软。
我掂量着龙骨,对成色还算满意,道:「非是我手下留情。」
「龙族因种族数量稀少,外敌又多,先祖有令,绝不允许自相残杀。」
「如有亲手杀死同类者,将受灵力尽失、肉体永生、魂魄永世不得超脱的诅咒。」
穗宁咂舌:「但云若殿下并没有亲手……」
我拿起一片龙鳞,在她面前晃晃。
「难怪女君您让我在龙冢捡那么多龙鳞!」
我点头:「我在宫中时,每天用龙鳞磨成粉熬成药,略用灵力遮掩一下,给我那妹妹喝。」
「龙鳞是大补之物,她喝着自然觉得十分有效。」
有效,却也有毒。
一日两日不算什么,但云若喝了整整六个月……
这样累计下来,云若啖食无数同类,罪大恶极,自然灵力尽失,永世受折磨。
而我,只是顺手捡走了她的龙骨罢了。
自此,云若已废。
剩下要对付的便是昭衍和整个神族。
14
天宫。
我跟着麒麟一族的少主岚泽一同赴婚宴,对外只说我是其远房胞妹。
岚泽和我悄悄传音:「你为何只让我们屯兵,不让我们出兵?父亲说天帝有意在各族嫡支中挑选天赋最高的儿郎,送入天宫做侍卫。神族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岚泽说着说着便要发怒,我赶紧掐了他一把。
「如今主要大族子嗣凋零,唯神族势众。所谓天赋最高的儿郎,就差明着说是继承人了。一旦进入天宫,不就成了人质吗?」
神族的野心昭然若揭。
我只静静说:「不到出兵的时候。」
宴会必然守卫森严,贸然行动,只会前功尽弃。
侍女引我们入座,恰逢最上首的天帝举杯笑道:
「当年的青蘅女君,法力高强,桀骜不驯,带的整个龙族都行事乖张。若不是昭衍,只怕龙族还不肯称臣。都像昭衍这般乖顺听话,哪还有这么多事端?」
昭衍应声,起身敬酒。
我仔细看,他浮肿了许多,身体笨重,眼下一圈青黑。
全然没有半点曾经在不周山时的风流潇洒。
听到包括亲姐姐在内的族人被贬,自己也被冠以「乖顺听话」的头衔,昭衍丝毫不觉屈辱,依然春风得意,好像与他无关,恭敬道:
「龙族本就是神族附属,昭衍还要谢陛下大恩,不仅赦昭衍无罪,还将雪凌神女许配于我!」
岚泽受不了了,传音道,「你这弟弟怎么如此厚颜无耻!」
我往低头作娇羞状的雪凌神女处一瞥。
莫非我那恋爱脑弟弟没看出来,他心心念念的神女已经有孕了?
15
昭衍的马屁拍得天帝大悦,宴席开始,丝竹管弦,载歌载舞。
只不过表演者,赫然是当年的龙族俘虏。
我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几乎克制不住杀人的冲动!
龙族人容貌都极好,天帝好美色,自然不会放过。
为防止龙族人反抗和自爆,神族在昭衍的指导下特制了一种锁鳞甲,封住可以调用灵力的护心鳞,这叫求死不能。
为使钢筋铁骨的龙身变得柔软温顺,他们一节节打断龙骨,抹上秘药,再不能自由遨游,彻底沦为玩物,这叫求生不得。
于是只好在华美的天宫里,日复一日跳着柔媚的、取悦他人的舞。
他们一定很得意。
哪怕高傲强悍如龙,也被神族收服了。
然而,果真如此吗?
神族,昭衍。
你们的时辰就快到了。
16
宴会过半。
「有人行刺!」
看似其乐融融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
随着一声惊呼,天帝怒容满面,狠狠扬开上一秒还柔情蜜意地嘴对嘴给他喂酒的女子。
女子手里还拿着一把正在滴血的匕首,十分小巧,却锋锐无匹。
她是一个龙族女子。
一个被锁了灵力,废了体魄,依然有胆量行刺天帝的,龙族女子!
昭衍率先反应过来,怒斥道:「辉月!你怎么还是如此不驯!陛下允许你贴身服侍是你的福气,你不知感恩就罢了,竟然还想行刺陛下!」
还没等那名叫辉月的女子开口,他立刻跪下向天帝道:「陛下明鉴,这些龙实在是野性难驯,和臣无关啊!臣一心求娶雪凌神女,对您是一片忠心!」
辉月紧紧握着匕首,死死瞪昭衍:「女君若泉下有知,你以为你害死全族,不会遭报应吗!」
昭衍脸色一下煞白,求助似地看向天帝。
天帝阴恻恻地笑了:
「昭衍,你是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