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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披着羊皮的狼:林之孝夫妇的两副面孔

2024-07-26文化

除了林黛玉,【红楼梦】里还有一户人家也姓林,那就是林之孝一家。

原著第二十七回,王熙凤使唤林红玉传话,发现这丫头言语不怯,口齿清楚,办事伶俐,细问之下,才知道林红玉就是林之孝夫妇的女儿。

得知真相的王熙凤,不由得感慨地叹了一句: 林之孝两口子都是锥子扎不出一声儿来的。我成日家说,他们倒是配就了的一对夫妻,一个天聋,一个地哑。哪里承望养出这么个伶俐丫头来!

王熙凤使唤小红传话

身居高位的人,往往看不到基层的真相。

在王熙凤眼里,林之孝夫妇就像是两只温顺的绵羊,目高于顶的凤姐为此在心中,以「天聋地哑」为他夫妇二人定评,但这并不是真正的林之孝夫妇。

书中林之孝的相关描写比较少,倒是他的妻子林之孝家的占了许多戏份,这跟【红楼梦】的创作主旨有关——内容多涉及二门内的女性世界,男性世界的内容相对较少。

王熙凤只能看到言行谨慎,「锥子都扎不出一声」的林氏夫妇,其中林之孝在贾琏手下听差,林之孝家的则认王熙凤当干妈——要知道林红玉比王熙凤小不了几岁,林之孝家的年龄,一定比凤姐大得多。

人是有多面性的,林之孝家的认凤姐当干妈,平时更是低眉顺眼,那是她在凤姐跟前扮演奴仆的角色,一旦脱离了这个角色,我们将会看到另一个林之孝家的。

判冤决狱平儿行权

就以第六十一回「判冤决狱平儿行权」为例,王夫人房里的玫瑰露失窃案,串联起前后许多信息点。

王夫人房里丢了露,王熙凤命林之孝家的查出真相,恰逢怡红院的芳官给了柳五儿一瓶玫瑰露,林之孝家的就把柳五儿逮捕,准备当成窃贼处理。

这场稀松平常的案子背后,却藏着数不清的利益纠缠。

后文中,当平儿来到怡红院,把柳五儿偷露的事告诉贾宝玉等人,突然冒出一个人,把真正的真相给揭了出来,这个人就是晴雯!

晴雯听到他们在聊天,就笑着走过来插了一句嘴: 太太那边的露再无别人,分明是彩云偷了给环哥儿去了。你们可瞎乱说。

平儿听了之后,也笑着回了一句: 谁不知是这个原故。

也就是说,所谓的玫瑰露失窃案,从一开始就是打明牌,大家都知道窃贼是彩云,却没人敢揭开这个真相。

大观园厨房

林之孝家的作为府内管家,手下党羽甚多,眼线也不少,她不可能不如晴雯,连这么个案子都查不清,这个案子迟迟不能了结的原因是:真正的小偷是彩云,彩云又是受赵姨娘的嘱咐,偷取玫瑰露给贾环。

赵姨娘是探春的亲妈,贾环是探春的亲弟弟,如果公事公办,探春的面子该当如何?林之孝家的不想因此开罪探春,就只能迁延时间,最后碰巧揪住一个柳五儿,就准备拿她顶罪。

对我们读者来说,这个案子不过是红楼众多情节中的一件小事,可对柳五儿而言,这一场冤屈,将会把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茉莉粉替去蔷薇硝

林之孝家的汇报完毕后,王熙凤给出的解决方案是: 将他娘打四十板子,撵出去,永不许进二门。把五儿打四十板子,立刻交给庄子上,或卖或配人。

这简直是荣国府里最高级别的惩罚,上次见到这种惩罚,还是第七回「焦大醉骂」,王熙凤听说焦大不老实,到处骂人,就劝尤氏说: 倒是你们没主意,有这样的,何不打发他远远的庄子上去就完了。

焦大醉骂

宁荣两府都有田租地亩收益,在那里的奴隶,过的是最底层的生活,他们辛苦劳作,只为供应主子们每年的衣食住行,这一点可参考第五十三回的「乌进孝进京」,便是把底层奴隶用生死挣来的血汗钱,全部交给主子享受。

如果真的按照王熙凤的处理方式,体弱多病的柳五儿,恐怕连那四十板子都扛不过去,之后还要被卖掉,或者看庄子里哪个闲汉没老婆,就把柳五儿塞过去当媳妇。

这等于毁掉了柳五儿一家,林之孝家的明知她是冤枉的,却还是要这么做,从此处就能看出她的狠心。

柳叶渚边嗔莺叱燕

除此之外,林之孝家的某些行为,还透露出狡黠的气味。

柳五儿夜间进怡红院找芳官,错过了出门的时间,被林之孝家的逮住严格盘问。可看过后面情节的读者都晓得,林之孝的两姨亲家在大观园内聚众赌博,负责夜间查寝的林之孝家的,不可能不知道,可她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其一。

贾母处理大观园聚赌

其二,柳五儿的母亲柳家的,负责大观园厨房的管理,林之孝家的前脚把柳家的拿下,后脚就把自己的心腹秦显家的,见缝插针安排到了厨房当总管。

这个前脚后脚的时间有多紧凑呢?

从原著的时间来看,柳五儿是晚上进大观园,被巡夜的林之孝家的逮捕,第二天一早,平儿就去怡红院,把事情罗列清楚,柳五儿的冤屈也随之被解开,这中间几乎没有人事变革的缝隙。

可见林之孝家的,在拿下柳家的同时,就直接让秦显家的去任职了,所以原著里,当误会解除后,官中就有人传话给秦显家的说: 看过这早饭就出去罢。柳嫂儿原无事,如今还交与他管了。

听着确实可笑,秦显家的上任后,就管了一顿早饭就下岗了。

瞒消息凤姐设奇谋

按理来说,厨房主管的人选需要主子们商量处理,林之孝家的却十分狡猾,来了一招「先斩后奏」,通过这项操作,她也提前获得了秦显家的谢礼: 一篓炭、五百斤木柴、一担粳米。

这些礼物都是厨房用品,可见秦显家的刚上台,就已经开始中饱私囊了,拿着大观园厨房里的官中物资,当成自家仓库使用。

由此可知,林之孝家的温顺呆板的印象,恐怕只停留在王熙凤的眼里。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十七回,王熙凤相中林红玉,言谈间提起林之孝家的,凤姐说: 上月我还和他妈说,赖大家的如今事多,也不知这府里谁是谁,你替我好好的挑两个丫头我使,他一般答应着,饶不挑。

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林之孝家的为什么要拖着这件事?陈大康在【荣国府的经济账】里给出了答案:

王熙凤要林之孝家的「好好的挑两个丫头我使」,她却「一般答应着」,拖着不办,其原因多半是想充分利用这机会,就像金钏儿死后,王熙凤要等下人将礼送足后,再去与王夫人讨论哪个丫头该升级一样。——【荣国府的经济账】

金钏儿跳井之后,王夫人跟前少了一个一等丫鬟,底下的婆子们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去,就纷纷给王熙凤送礼。结果王熙凤故意拖延时间,等这些婆子把礼送足了,她才慢慢悠悠地去找王夫人商量补人的事。

林之孝家的故意拖延,是否也是相同的想法?仅从红楼文本来看,我们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毕竟曹雪芹没有明写出来,但上述例子中她的狡黠和凶狠,足以令读者心中的天平发生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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