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意思就是家境贫寒时,即使居住在闹市区,也没有亲戚上门走动,而富裕时,哪怕是住在深山老林里,也会有沾亲带故的亲戚上门拜访。这句话很现实,把世态炎凉体现得淋漓尽致。
01
然而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缺衣少食的,那时候我们节衣缩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苦,却干劲冲天;虽穷,却很快乐!亲戚之间的交往更是淳朴而又真挚……
以下是来自皖南山村一位年长阿姨的讲述:
我是1958年出生在皖南山村的,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那时候真的很穷。
我有一个哥哥,比我大2岁,还有1个妹妹和1个弟弟,加上父母,我们一家共有6口人吃饭。
那时候弟弟的妹妹都还小,我和哥哥白天帮家里干活,晚上去大队↑一小时夜校。
那个时候还是大集体吃大锅饭,父母亲要去挣工分,我和哥哥则带着弟弟妹妹到处挖野菜。
经常是挖着挖着肚子就饿得咕咕叫,因为那时候根本就是吃不饱,天天都是处于一种挨饿的状态。
因为我们皖南地处丘陵地带,水域发达,家家户户田里主要种的水稻,而地里主要种的是红薯。
那时候纯靠父母亲两个人挣工分,根本不够6个人吃。
那时候分的粮食,父母亲都舍不得做白米饭吃,当然也不够顿顿吃白米饭。
这时候母亲就会把分的红薯和大米放在一起,添上半锅水,熬成红薯稀饭给我们喝。
更别说新衣服了,那时候是需要凭布票扯布的。我们家的衣服都是大的穿完小的穿,哥哥穿小了弟弟接着穿,姐姐穿小了妹妹接着穿。
尤其是过年,看着别人家孩子穿新衣服,眼馋得很。我母亲看了很多心酸,就把自己结婚时的一件红外套改了改,给我当新衣服穿。
虽然那时候新衣服很少。但是母亲每年过年都会给我们准备一双新布鞋,那全是母亲一针一线就着煤油灯熬夜缝出来的。
后来,实行包干到户,父母亲人又勤快,日子才稍微有点起色。
但是由于我们皖南人均农田很少,像我们家的6口人只有5亩田,那时候粮食产量又不高,一年忙下来依然不够吃。
02
记得有一年3月,有一天我发现父亲和母亲愁眉苦脸的,于是我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沉默了一会,指了指厢房里的的米缸说:米缸马上要空了,这还没到6月呢,咋算也接不上头啊。
父亲接着说:这月份本来就是青黄两不接的,要是在多一点,能熬到6月就好,那时候早稻就可以割了。
听父亲和母亲这样说,我们也都不敢作声了。
母亲唉声叹气地说:我们大人还好点,熬熬也就过去了,就是孩子咋办啊?
过了一会儿,父亲和母亲商量说:要不你回娘家借点钱吧,等6月咱们打了粮食卖了还他们。
因为母亲娘家属于江西,跟我们皖南地处交界,抄近路翻过一座山就能到外婆家。
我外婆那里主要种植棉花和依靠林场上的木材,那时候棉花和木材价格高。而我们这里是丘陵薄地,土地贫瘠,只要遇到干旱年景,粮食经常不够吃。
那时候外婆还是林场上的工作人员,每个月还有几块钱的工资。因此他们的日子过得比我们皖南这边好多了。
可是母亲听后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去,上次回去嫂子跟我吵了一架,还把我娘骂了一顿,闹得不可开交,我不想我娘为难。
母亲的这段话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上次是哥哥快满9岁生日,我们皖南有「过九不过十」的说法,意思就是在9岁生日之前,就提前过10岁生日。
虽然那时候没有钱,但是一般也会煎个鸡蛋之类的。
那一次母亲带我和哥哥去外婆家,外婆把她给哥哥做的一件「二五」式的长棉袄拿给哥哥穿。
没想到,我那不玲珑的舅母非常不高兴,她知道当时我们家穷,非常看不起我们,生怕我们来揩油。
只见她骂骂咧咧的,说我外婆分不清亲疏,有那闲钱不给孙子做新衣服,还去给一个外孙做衣服,难道不知道外甥是狗,吃了就走?
我舅舅听我舅母说得如此难听,就说了舅母几句,然后舅母就像发了疯一样的将哥哥身上的大棉袄抢了下来,扔到灶膛里烧了……
然后舅母又大骂我母亲命不好,嫁到一个穷山沟里,没钱就想跑娘家来打秋风,还说嫁出去得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别老眼馋娘家的东西。
我母亲不想外婆和舅舅为难,就忍下了舅母的谩骂。
我们和母亲从外婆家出来时,母亲哭了一路,回到家里,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想去外婆家了。因为她一方面不想看见舅母那张刻薄的嘴脸,另一方面也不想让外婆和舅舅为难。
现在父亲让母亲去娘家借钱,母亲肯定不愿意的。
但是眼看就要4月了,接下来会越来越忙,而家里的那点大米几乎能看见缸底了。
熬了几天,一天早上母亲犹豫着对我和哥哥说:娃子啊,今天你们得去办件事,你们俩抄近路,翻过那三十岭,去你外婆家一趟,问问能不能借20元,要不然咋们熬不到收早稻。
我哥哥当时就说:娘,你忘了舅母把我外婆给我做的新棉袄烧了吗?这次去借钱,舅母能同意吗?别回头又跟外婆和舅舅打架。
母亲无奈地说:你们去试试吧,碰碰运气,说不定舅母也回娘家了呢。大舅和外婆心里有我们,以前他们还背着舅母偷偷给我塞过钱。如果舅母同意,那都不是问题,就怕你们舅母不同意。
你们是小孩子,不要紧,能借到就借,借不到你们就赶紧回来。不像我,是大人,舅母要真不借,容易伤和气,回头还连累外婆挨骂。
03
我和哥哥虽然不想去,但是看看家里的窘迫状况,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们决定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翻三十岭去外婆家。
没想到三十岭看着不大,但是走起来一个湾又一个湾的,一会上坡一会下坡,累死人了。
当时哥哥12岁,我刚刚10岁,一路上我们俩走的满头大汗,4月初的天气大中午可热了。因为太热,比平时要走得慢,也费劲。哥哥就拉着我,我们都走得大汗淋头的。
一路上我俩合计着,去外婆家能不能借到钱。
哥哥毕竟比我大几岁,考虑得多了,他说:要是舅母同意,肯定行。就怕舅母不借还要骂外婆,那我们家恐怕就要挨饿了。
都过中午了,我和哥哥才跌跌撞撞的来到外婆家所在的林场,一进林场,就看见外婆和大舅在不远处的田里伺弄棉花苗。
当我和哥哥跑过去喊外婆和舅舅的时候,外婆很惊讶的说:咋就你们两个娃子来啊,翻山过来的吗?哎呀,饿坏了吧,快回家外婆给你煮好吃的了。
舅舅知道我们来肯定是有事,舅舅说:你们来是不是你娘有啥事,快点告诉舅舅,要不然咋你俩个娃子翻山过来了。
哥哥说:舅舅,我们家的米缸要见底了,我妈说让我们来借20元钱,要不然接不到早稻头。
舅舅说:就这事啊,先回家吃饭,吃完饭舅舅给你们拿。
哥哥迟疑着:舅舅,要不然我和妹妹不吃了,在这里等吧。
舅舅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过来了,他笑着说:傻孩子,不用怕,跟舅舅和外婆回家。今天啊,你们放心吃,你舅母不在家。
我和哥哥高兴的笑了,连忙跟舅舅和外婆回家。
回到家,外婆给我和哥哥每人下了一大碗面条,里面还卧着两个白胖白胖的鸡蛋。
我们吸溜着面条,吃得满头大汗。外婆一边给我们搽汗,一边慈爱的叮嘱我和哥哥慢点吃。
待我们吃完,舅舅递给哥哥一个布包,说:里面有20元钱,你回去拿给你们爹娘,让他们买点大米,和娘说不要提还钱的事,我是她哥,哥哥帮妹妹是理所当然的。
然后又拿出一个装的鼓鼓囊囊的化肥袋子,叫哥哥背着,回家交给爹娘就成。
外婆则又递给我一个小袋子,她说:娃子啊,外婆和舅舅不留你们了,你们吃饱就赶紧回去吧,还得翻过三十岭呢。这里面装着几个煮熟的鸡蛋和一瓶凉茶,你们饿了路上吃。
04
舅舅背着化肥袋,把我和哥哥送到三十岭山脚下,说:娃子啊,你们翻过这山坡,路上小心点,别太耽搁啊。
一路上我和哥哥那个高兴劲儿啊,我们俩说着笑着,一点也不觉得累。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的短,天气也似乎没有那么热。我和哥哥就想快点回家,让母亲知道我们借到了钱,不愁接不到早稻了。
我和哥哥刚走到三十岭脚下,我就看到我娘在那里等着,我哥哥连忙把紧紧拽在手里的布包给母亲,说里面是舅舅借的20元。
母亲接过哥哥递来的布包,把哥哥背上背着的化肥袋也接过去,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回到家里 ,母亲把那个鼓鼓囊囊的化肥袋打开,里面装着两块布,一块白色带浅色小花的,一块是藏青色的。
母亲说,这肯定是外婆给的,让我们几个孩子做衣服穿的。
两块布下面还有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一小块腊肉,还有一些切成一块一块的咸鱼。
油纸包下面还有一件用旧衣服包着的布包。母亲打开一看,是一罐没有开封的桂圆大补膏,下面还压着一卷钱,母亲一数数,竟然有50元。
我们马上明白了,这是外婆悄悄给我们放进去的。
母亲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她哽咽着说:你外婆和舅舅对咱太好了,咱家人多又穷,就他们不嫌弃我们。你们以后要是有出息了,可不能忘了你舅舅和外婆,其实他们家也不是太宽裕,竟然还给咱这么多钱,这要是被你们舅母知道了,家里可是要干大架的啊。
那一年,在舅舅和外婆的接济下,我们度过了那个青黄两不接的岁月。
05
后来,我们家的日子慢慢好起来了,我父母除了种地采茶,我母亲开始在镇上摆摊卖我们皖南特有的饺子粑,因为皖南茶叶贩子特多,他们都需要吃饭的。
后来我哥哥在因缘巧合下,再县城开了一家饭馆,生意还不错,现在我的哥哥把当年的小饭馆都做成了大酒楼,在县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而我后来上了卫校,后来在县城计生办当护士。
那些年,只要我休假,我和哥哥都会带着母亲去舅舅家坐坐,看看外婆。给外婆买衣服,给舅舅带一些烟和酒,舅舅总是高兴的接着,然后又埋怨我们乱花钱。
舅舅和母亲总会亲亲热热地说起那些年的往事。
至于舅母,母亲也早已经释怀了,在那个遥远的年代里,贫穷有时让亲情也会疏离,但是,亲人总有和解的那一天。
舅母再不好,但是终归她也没有拦着外婆和舅舅对我们好。就是看在外婆和舅舅的面子上,我门不会也不能记恨的。
母亲每次见到舅舅,都会说:哥呀,那些年多亏你们帮衬,要不我们的日子熬不下去的。
舅舅则笑呵呵地说:谁叫我是你哥呢。现在好了,熬出头了,你们也苦尽甘来了。
如今,外婆和舅舅都已去世,但是我依然时常想起他们,想起那些年他们偷偷给我们塞钱的日子。
感谢我的外婆和舅舅,让我们在艰难困苦的日子里,看到了亲情的光芒。
也祝愿我的外婆和舅舅在天堂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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