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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腊月米酒香

2024-01-08文化

苏作成

父亲不打牌,不抽烟,但喜欢喝米酒。每到腊月,烤出一坛好米酒是他的「必修课」。

在我的故乡,米酒是主家待客必备的饮用品。若来了客人,主家都会拿出一壶米酒来招待。将米酒倒入一个小铝壶,再将小铝壶坐到柴火或灶火的边上,随着酒温上升,好闻的酒香就在屋里弥漫,直往人的鼻孔里钻。上的菜也是正宗的土菜:萝卜条炒腊肉,辣椒炒河虾,油炸花生米。来客吃着高兴,主家看着开心。

煮米酒醅子,用的是一口大铁锅。他将铁锅架到杂屋的柴灶上。被淘洗干净的二三十斤米,倒入锅中。再往锅里掺水,那水比米要高出几厘米。然后盖上木盖。用干草引火到灶口,将细柴火塞入灶里,等到火旺了,再在旺火中架入几根大柴。米饭一熟,就将米饭铲入一个直径两尺多的竹盘中,加入「酒曲」,再用大锅铲,把米饭和「酒曲」搅匀,然后晾凉。

接着,准备一个大竹箩和一个大陶罐。将陶罐放入竹箩内。在陶罐和竹箩之间的缝隙中,填入陈年的秕谷。再将伴了「酒曲」的米饭倒入陶罐。罐口就用圆形的草垫封住,上面加一件旧棉衣,旧棉衣上压一个洗干净的大青砖,或一块扁石头,仿佛陶罐里藏着了一个秘密。等到半个月左右,原始的酒酿就制作成功。这样,就能进入烤酒的环节。

烤酒时,先将大铁锅架到柴火灶上,父亲就将陶罐里的酒醅舀入锅中。此时,扑入鼻里的就是酒醅浓烈的香味,宛然一曲美妙的韵律。酒醅能直接吃,若是加入白糖烧开了吃,味道更佳。只是父亲不许我们那样「品尝」。若是馋虫蠕动,也要等到烤完酒,吃锅里热腾腾的却有些酸味的酒渣。

将酒醅倒入锅中,再把一口直径一尺多、高二尺左右,桶状的木甑,大口的一端朝下,架到铁锅上;木甑的上端,架一口「天锅」,并将「天锅」内加满冷水。

这时,就烧起柴火。等到锅里掺了水的酒醅烧开,酒醅里的酒精便开始蒸发。那蒸汽一遇到冷的「天锅」,就凝结成水滴,而水滴就会滴入木甑里斜装的半边管子上,然后从半边管子流入连接着甑外的一个酒坛。

烤热一锅水后,好闻的米酒香就弥散开来,就像一朵朵美丽的花儿。父亲布满皱纹的脸上,就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天锅」里的水,比较烫时,就换一锅冷水。若要酒浓一些,换一两次或三次;若要酒淡一些,就多换几次。何时结束烤酒,全由我父亲掌握。他烤出的米酒,香醇适度。还有人向他讨教过烤酒的诀窍,他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人家。记得我家修建新屋的前后几年,为了增加收入,父亲还烤过米酒卖。在煤矿下班后,他有时就将米酒担到村里推销;而母亲则将米酒挑到集市出售。

在故乡的腊月,许多家庭都会准备一坛米酒,用来招待拜年的客人。在寒风冷冽的冬天,游子们一回老家,总能吃到暖心的饭菜,喝上热乎的米酒,品味温馨的亲情。

早几年父亲离别了人世。他辛劳一生,不贪吃美酒佳肴,但自己烤的米酒,还是每天要喝一点。清早起床,洗漱过,他就空着肚子喝上半杯,晚上也会喝一点。他说,喝点米酒,劳动时才更有力气。

我知道,父亲的岁月是弥漫着醇厚、绵长的米酒香味的。他一生不与人攀比,只是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孝顺长辈,勤劳节俭,与人为善。而如今,那缕缕的米酒香,依然缭绕在我的天空,使我觉得,父亲宛然还在老屋的枣树下,望着远处,手端一只酒杯,眯着眼,呷上一口……而我的眼里也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巴蜀文学】出品

主编:笔墨舒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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