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宇辉曾在直播间里,讲过一件让他后悔不已的往事。
他弟弟当时在老家国企工作,收入一般,但基本能维持生活。
且弟弟热爱美食,天天研究厨艺,日子过得很快乐。
但董宇辉却无法理解。
他觉得弟弟应该多看书长知识,多学技能长本事,不然以后根本养不活老婆孩子。
于是,他劝弟弟辞职,趁年轻出去大城市闯荡。
弟弟听从他的建议去了深圳。
咬牙打拼了两年,常常加班熬夜,工作非常辛苦,但有时依然连房租都交不起。
最后弟弟遗憾地回了老家,并患上失眠,整个人变得沉默,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对此,董宇辉充满自责:
「后来,我再也不给人提建议了。
我们偏颇、片面、狭隘的思想,不足以指导别人的人生。」
透过他的故事,我看到了当下很多人共同的影子。
面对一个人——
当他开口向我们寻求建议,或当我们认为需要给他建议时,
我们常常会不自觉地去帮他规划生活,指导他的人生选择。
我们认为这是一种「善意」。
殊不知,很多时候,
一味的建议,并不会真正令对方的处境「变好」,反而还会形成一种「阻碍」。
一味的建议,会助长依赖
多年前,一位久未联系的女性朋友,突然给我发来信息:
「我现在好痛苦,好难过,你能帮帮我吗?」
那时,我刚刚接触心理学,带着一股拯救他人的热情,立刻放下手头工作,去回应这位朋友。
我耐心地听她诉说烦恼,帮她分析困惑,替她出谋划策,解决问题。
为此,朋友对我很信任,也很感激。
此后生活中稍有不顺,她第一时间便会想到我,询问我的建议。
可时间长了, 这份「信任」却慢慢演变成了「依赖」。
以致于后来,她几乎每做一个决定,都要 「汇报」 给我。
只有得到我的建议,她才会继续往下走;
否则,她就会原地止步,等待我「指示」。
有一次,她与男友吵架闹矛盾。
于是,她每天都把与男友的聊天记录发给我,请我分析局面,教她沟通。
整个过程给我一种感觉:
似乎真正与男友谈恋爱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结果连续两个星期下来,我自己筋疲力竭,而她的情况却丝毫没有得到改善。
经过这件事,我不得不去反思:
我真的是在帮助她吗?
我一味地顺应她的需求,承接她的焦虑,不遗余力地为她提供建议。
从中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表面上看,她把焦虑和责任转移给我,可以获得短暂的轻松与安宁;
但实际上,在越来越依赖我的过程中,她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却严重被削弱了。
换而言之,
我的建议,非但没有真正帮助到朋友,反而还助长了她的「退化」,限制了她的成长。
一味的建议,会滋生阻抗
对一个依赖性强的人,我们如果一味提建议,会助长他的 「依赖」 ;
而对一个独立性强的人,我们如果一味提建议,则会激发他的 「阻抗」 。
在豆瓣9.4分的美剧【扪心问诊】里,咨询师保罗有一位22岁的来访者艾普儿。
艾普儿是一名女大学生,患了淋巴癌,已经到了中晚期。
这本是件很严重的事情,但她却一脸轻松淡定。
确诊已经整整5个星期了,她一直隐瞒病情,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去做化疗。
她甚至还幻想着通过中医、冥想、瑜伽等方式去让自己好转。
这是她一贯的处事风格。
一方面,她很坚强,很乐观,能独自处理大部分事情;
但另一方面,她却很敏感,回避依恋,不相信任何人。
当学校的心理老师努力想走近她,了解她时,她立刻仓促地终止了咨询;
当前男友偶然得知她患病,想为她提供帮助时,她气急败坏地谩骂对方。
当保罗建议她向家人寻求帮助时,她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
我不想给父母添麻烦;
他们肯定感到很闹心;
家里肯定会乱成一锅粥……
对此,保罗充满了担忧:
「也许你父母们会抓狂,会崩溃,会不知所措;
但如果你悄悄死去,他们将会一辈子接受煎熬。」
他继续给艾普儿提建议,让她意识到立刻接受治疗的必要性。
但艾普儿却愤怒地冲保罗大吼:
「你凭什么告诉我怎么做?你根本不了解我。」
最后,她直接拒绝交谈,并愤怒地夺门而出。
后来,保罗给她打了几十个电话,才终于说服她回来继续接受咨询。
与其提建议,不如先看见
后来随着咨询深入,保罗才逐渐意识到艾普儿隐瞒病情的缘由——
她觉得没有人会在意自己,没有人会对自己的事情感兴趣。
在她3岁的时候,弟弟出生了。
弟弟患有严重的自闭症,并时常会出现自虐的行为。
从那以后,妈妈便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弟弟身上,再也没有关注过她。
有一回,艾普儿从二楼的阳台摔了下来,掉到地上的草丛里。
当她踉跄着走回房间,发现妈妈正在陪弟弟玩得很开心,根本没有注意到女儿从阳台摔下去了。
这件事,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形成一种感觉:
「我是不值得被关注的,我不应该给父母添麻烦。」
从那以后,她变得越来越独立,遇事总是一个人搞定,不再与父母沟通。
对她而言:
一个人解决问题,固然会痛苦;
但如果依靠父母,可能会变成 双倍痛苦 。
因为父母不仅没有精力帮她解决问题,甚至还会完全忽视她的存在。
至此,保罗终于意识到:
艾普儿需要的根本不是建议;
而是对痛苦的 看见、理解与共情 。
第4次咨询的时候,艾普儿病情恶化,差点晕倒在沙发上。
治疗刻不容缓!
但艾普儿对化疗的副作用充满了恐惧,不愿前往医院做治疗。
那一刻,保罗真切看见了她的痛苦与恐惧。
他当机立断,决定暂时担任「父亲」的角色,亲自陪同艾普儿前往医院。
艾普儿去到医院之后,发起了高烧,生命危在旦夕。
医院立刻通知了她的父母。
她的父母马上放下手头工作,前往医院照顾女儿。
甚至连患自闭症的弟弟,也给姐姐送去了一顶可爱的帽子。
那一刻,艾普儿终于感受到了被需要、被关爱的感觉,并重新产生了对活着的向往。
最终,经过几番治疗以后,她的病情开始慢慢趋向好转。
看见过后,是无穷的力量
发现了吗?
面对一个困境中的人,如果我们一味提建议,会无形中将自己置于 「高位」 。
「我是对的,我比你懂,你应该听我的。」
这个时候,我们更多是在投射自己的需求,满足自己的自恋。
而只有真切看见对方的存在,了解对方的真实需求,我们才有可能帮助对方挖掘走出困境的力量。
几年前我在医院学习的时候,参加过一个心理督导报告会,印象非常深刻。
一名实习咨询师Q,接待了一位「棘手」的来访者。
来访者是一位单亲妈妈,初中文化,在工厂做清洁工。
2年前因前夫外遇离婚,如今独自抚养7岁的女儿。
她来咨询是想改善自己的情绪问题——
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暴怒,一暴怒就会言语辱骂孩子,甚至有时还会忍不住打孩子。
在理智层面,她知道这样会对孩子造成心理阴影,但情绪一旦上来,她就无法自控。
随着咨询深入,Q不断看到来访者背后更多的棘手问题:
成长于一个糟糕的原生家庭,父母均有暴力倾向;
前夫既抠门又冷漠,不愿意负担孩子的抚养费用;
生活捉襟见肘,却还花大价钱送女儿去私立学校……
于是,出于「为她好」的考虑,Q给来访者提了很多建议。
比如远离原生家庭,勇敢开口向前夫要钱,把女儿转回公立学校……
这些建议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也很正确。
来访者也表示很认同,但问题在于, 她根本没有按照Q说的去做 。
对此,Q深感焦虑、无力与迷茫,不知道如何跟来访者继续工作下去。
报完案例以后,督导师平静地看着Q:
「所以,在你看来,来访者没有能力解决她当下的困境,对吗?」
「嗯,是的,如果她能自己解决,就不需要来找我做咨询了吧?」
「不,恰恰是她主动找你做咨询,我看到了她困境背后的力量。」
「啊?为什么呀?」
督导师继续解释道:
「
你想想呀,
一个初中文化的单亲妈妈,生活如此艰难,却愿意花大价钱送女儿去私立学校;
一个成长于暴力家庭的女性,却愿意主动接受心理咨询,改善自己的情绪问题。
她一个人背负着原生家庭的创伤,和婚姻不幸带来的种种伤害,受了这么多苦,
却依然那么努力地为女儿创造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
这是因为她的无能与无力吗?
不, 这恰恰是因为拥有摆脱困境的决心与毅力!
」
听到这里,Q猛然一惊,眼眶开始湿润。
原来,在这场咨访关系中——
真正充满无力的,不是来访者,而是她自己;
真正需要改变的,不是来访者,而是她自己。
当真正意识到这一点以后,Q决定在来访者面前,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再充当一个权威的 「建议者」 ,而是成为一个平等的 「成长见证者」 。
写在最后
在这里,我想澄清一点。
我并不是鼓励大家去拒绝所有需要帮助的困境中人。
我真正想表达的是:
当我们一味的建议,并不能令对方的处境变好时;
我们更需要通过必要的「看见」,看见他困境背后的力量。
诚如阿德勒所说的 「课题分离」 :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重要的就是区分:什么是你的课题,什么是我的课题。
你承担你的责任,我承担我的责任,我们可以一起碰撞,但我们绝不过度捆绑。
当你遭遇现实困境,寻求我的帮助时,
与其一步步给建议,手把手教你如何做;
我更愿意看见你真实的存在,看见你真实的需求,同时也看见你真实的力量。
然后,我会稳稳地站在这里,见证你的改变与成长。
就像董宇辉后来所讲的:
「爱一个人,就是让他落落大方地做自己,不要把他尝试变成你的模样;
你要是真为他担心,那就多挣一点给他分一些,而不是强迫他成为你。」
从这个意义来讲,不给建议,也是对他人的一种成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