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贞观【爆满的儿科门诊：今年儿童呼吸道传染病真的更难治疗吗】时，我正急匆匆地往医院里赶。虽然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但赶到医院时正好是五点，此时医院挂号的人最少。这也是我半个多月看病挂号的总结。
■ 下午五点钟，临近下班，挂号室外排队人员相对较少
正因为掌握了这个时间节点，我也从最初排三四个小时都挂不上号的焦虑情况，转变到排队半个小时左右就轻松挂上号的情形。虽然这条就医路我已经奔跑了快一个月，可谓是身心疲惫，但一想到女儿剧烈的咳嗽和茶饭不思的病样，所有的困倦与劳累都烟消云散。也许这就是孩子给予的力量，他们总能让父母心甘情愿地去承受世间一切的困苦与压力。
一
一切还得从一个月前儿子发烧说起。
儿子的高烧来的异常突然。那天，还在睡梦中，妻子突然喊我，儿子怎么突然发烧呢？我赶紧拾身而起，一摸儿子的额头，滚烫的像洛铁，小脸都有些通红。我赶紧取体温计，帮儿子量体温。
「这怎么突然就发烧了，是不是昨晚澡洗的？」我疑惑道。妻子瞪了我一眼。我小声地说：「昨晚儿子洗完澡，就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暖气还没来，屋子里冷的，当时让他上床睡觉就是不听，直到我收拾完洗澡间卫生，才将他赶到床上」。
儿子今年七岁，刚上一年级。我知道，每次孩子生病之后，妻子都会自责发飙没有照顾好孩子。
体温数据出来，已经39度。妻子有些慌，赶紧给喝布洛芬混悬液，又给儿子头上贴了降温贴。儿子的突然高烧让我和妻子都没了睡意。一看表，才是凌晨三点钟。妻子说：「听同事说，最近好多学校支原体感染挺严重的，许多孩子都发烧咳嗽了。有的班有一半学生都请假了。」
经历过疫情的我，对各种流感、病毒似乎已经没有深刻的认识。「只要不是新冠病毒，感冒发烧也是很正常的事。」我毫不在意地说。
「就是让人担心和害怕......」妻子忧虑着。
第二天醒来，儿子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若不是脸上存留的虚汗，我都怀疑昨晚儿子的高烧是一场梦。妻子问我，今天还让上学不，我迟疑地征询儿子的意见。虎头虎脑的儿子说，要上学。
看着儿子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快乐地走进学校，我的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中午接儿子回家时，感觉他的精神有些萎靡，一摸又有些发烧，连饭都不想吃，一量体温38.9度。我赶紧给他再次服用布洛粉混悬液。问他想吃什么，他说啥也不想吃，就想睡觉。我忐忑地安顿他睡下。睡醒起来，儿子仅喝了杯水，吃了一块小蛋糕。一量体温正常，他又去上学。
五点下班回来，妻子问情况。我说是不是儿子积食了，因为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由积食引起高烧，我们又给儿子服用了小儿七珍丸。就这样，三天过后，儿子虽然不烧了，却剧烈地咳嗽起来，喝了鲜竹沥，吃了小儿肺热咳喘颗粒，仍未见效，且那一声紧似一声的咳嗽揪得人心疼，并伴有呕吐现象。
妻子说：「要不上医院吧？吃药不起作用，病反而越来越重了，会不会是支原体感染，别把病耽误了。」
我说：「三天前我就在儿童医院网上预约挂号，一直挂不上，号已经排到一周后了。我又上省医院网上预约挂号，同样挂不上。」
「那这怎办呀？你就不会想想办法。」妻子有些恼怒地说。
我想起给儿子打疫苗时，存留有家附近某三乙医院的咨询电话，电话接通后，说可以挂急诊。我和妻子给儿子穿好衣服，带上他赶紧往医院赶。虽然已是晚上六点，路上的车流一如潮水，医院的门口人流依旧穿流不息。
■ 已是深夜12点钟，疲惫的护士，难得片刻休息
排了两个小时才挂上号，我们去儿科住院部，还没上三楼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医生办公室门口，排着十多米长的队，都是戴着口罩的父母和孩子。旁边的两个输液室，坐满了正在输液和做雾化的孩子，护士们如陀螺般奔跑在各个病房与于输夜室之间。
看到医生，原本满面愁容神情焦虑的家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赶紧向医生描述孩子病情。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听诊器听了一下，便很快地在电脑前开起了单子。随着打印机的吐出，医生说：「先做个免疫功能检查和血常规化验，看了结果再做治疗。」前面的家长和孩子还没离开，另一位家长已经挤到跟前说：「医生赶紧帮我家孩子看下，孩子持续高烧，咳嗽严重。」医生问着体温，又继续在电脑键盘上敲打着开处方。
我一看表已经是晚上9点，从6点接班，三个小时里，这位医生，连座位都没能起来一下，周围全围满了病人。也许是看惯了见多了，也许是太过于劳累了，相对于家长的絮絮叨叨和焦急忧虑的样子，戴着口罩的医生面无表情，重复式询问，冰冷地敲着健盘，机械式地回答着家长的问题，迅速地开着处方，而且每个孩子的处方都大同小异，抽血化验，拍片做CT。诊断结果也基本一致，支原体感染，大叶性肺炎，偶有伴有病毒感染。
好不容易轮到我们了，这时从后面插上来一位中年男人，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让医生看下片子。」医生看后说：「支原体感染，大叶性肺炎，需要住院治疗。」
医生的话，并没有引起中年男人的重视，他用商量地口气说：「能不能给开点药吃，或者输液打针。」
「支原体阳性、扁桃体化脓、血象偏高，双肺都有泡了，情况挺严重。」医生的话让中年男人有些猝不及防，他顿了顿说：「那我给家人打个电话商量下。」
「要住院也是要联系别的医院，我们医院早已经住满了，你到一边商量，先让后面的人看病。」
看着那位头发凌乱的父亲出去打电话的驼背身影，我发现，再有主意的男人，面对孩子的病情也是六神无主。
总算开了处方，抽了血，医生在看过化验结果后，抛出了同样的诊断结果，支原体感染，大叶性肺炎，需住院治疗。在综合商议后，我们决定每天到医院来打针治疗。然后拿着医生的处方去交费，拿药，再到输液室，做雾化、挂吊瓶。等到打完针时，已是晚上12点了。
在下楼出医院时，我看到，还有在化验室窗口等待检验结果的家长，在挂号窗口，还有急匆匆带着孩子赶来看病的家长。若不是病情严重，我想谁也不会三更大半夜的带着孩子上医院。
二
第二天到单位上班，我发现办公室里，大家已经悄然地戴起了口罩。我有些疑惑，同事说，最近支原体感染特别厉害，特别是学校里，许多学生都被传染了。他的孩子第一次已经吃药好了，结果现在又被二次传染了，孩子已经停学两周了。在儿童医院挂不上号，现在省医院找了个熟人，开了药，每天在家打针治疗。为此，她还专门买了个雾化机，在家里给孩子做雾化。
旁边一个同事说，他从铜川出差回来，就发烧咳嗽，一上医院检查，说是甲流。另一个同事说，她上周去宝鸡学习，回来也是发烧。现在是各种病毒肆虐，想要把我们变成五毒教主吗？还是大家都戴上口罩安全。
听着同事们的讲述，我的心里一紧。儿子每天去医院打针做雾化，交叉感染的风险性也很大。
中午母亲打电话，询问儿子病情，我说已经向学校请假，因为没有床位，现在只能每天去医院打针，已经打了两天，身体状况能好点，虽然还咳嗽，但现在开始吃饭不呕吐了。母亲叮嘱我，一定要高度重视孩子病情，弟弟家上初中的孩子，也是咳嗽，呕吐，在县医院住院治疗。
从电视上我看到新闻说，自2023年10月以来，我国出现新冠、流感、肺炎支原体感染等多种呼吸道疾病叠加流行的情况。据专家预估，流感、肺炎支原体感染活动逐步增强，肺炎支原体感染未来一段时间仍在部分地区持续高发。
我叮嘱上高中的女儿戴好口罩，一定要防护好自己。女儿说，班里不停有学生咳嗽请假情况，她心里都有些害怕。妻子从网上购置了一大批N95口罩，叮嘱女儿每天换一个，回家就洗手做好消毒。
看到家长群里，儿子学校发出通知，要求每一个到校学生都要戴口罩，并且给孩子书包里备用一个口罩。女儿的学校也发出通知，从这周开始，学校停止上晚自习，每天下午放学后，对教室进行杀毒灭菌处理。
儿子打了十天针，身体总算康复了。我以为我们家总算逃过此劫了，却没想到女儿终没难幸免于难。
三
那天女儿放学回来，说嗓子疼，有些干苦，且伴有阵性干咳，媳妇赶紧让其吃药。第二天下午放学回来，她的嗓子哑的已经失声了。吸取上次儿子的教训，我赶紧带女儿上医院。
还是儿子治疗的那家医院，可是这次明显病人要多了许多，且基本都是呼吸道疾病。在导医台，有人咨询问，能否挂呼吸道科。导医说，现在是下班时间，你就挂急诊科吧，最近呼吸道科，已经饱和了，根本看不过来。超过10岁的孩子都挂急诊。
女儿已经16岁，我排了一个小时才挂上急诊号，又赶紧去急诊科排队。急诊室外是蛇形的长队，一个输液室三个病房，全部挤满了治疗呼吸道的病人。有人开玩笑说，急诊不急诊，危重不要命。
■ 抽血化验处怕打针的小女孩
又排了一个小时，才轮到看病，医生询问了一下症状，开了单子让直接抽血化验。抽血化验窗口，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女孩子不停地在哭泣，我不打针我不打针。她的爸爸妈妈不断地给予安慰和劝慰，仍消除不了她的恐惧，最后还是在父母的强行按压下，才完成了抽血化验检查，但是小女孩哭的更加伤心了，也不知道她那来那么多眼泪。
看着小女孩不停挤出的泪水，坐在旁边有五六岁样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对身旁的母亲说：「妈妈，我勇敢，不怕打针。」他的妈妈笑着说：「宝贝，真勇敢。」
「妈妈，我今天的拼音作业还没读呢，能让我看下手机不？」小男孩说。
■ 小男孩拿着妈妈的手机，在专注地学习拼音
他的母亲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作业，递给小男孩。小男孩拿着手机，认真的拼读。虽然他偶尔咳嗽一两声，但这并不影响他学习的专注度。
■ 等待看病间隙，男孩正在学习
在急诊科门口的长椅上，我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孩正聚精会神地扒在腿上做着物理作业。他的父亲正在一旁帮他排队看病。路过的护士看到男孩在腿上吃力地写作业，便从值班室拿了一个空夹子递给男孩，把这个衬到下面更好写点。
一位老太太甚至带着一个小马扎排队，她说排队看病时间太久了，自己根本站不下来。
在急诊病房里，我看到一名高中女孩将病房里的床头柜当作桌子，左手打着吊瓶，右手写着作业。她的母亲坐在一旁正和一位陪孙女打针的老太太在聊天。
■ 输液室里，一边打针一边学习的学生
「现在的孩子真不容易，学习压力太大了。这支原体感染，最耽误的就是孩子学习。我孙子咳嗽的嗓子都亚了，我让他别上学了，可他还坚持要上，每天在学校上完课后，就上医院打针，然后再回家做作业。本来学习时间就紧，现在一耽误，每天都熬到十二点多。」老太太一脸心疼地说。
「可不是么！我家孩子放学后直接把书包背到医院，说边打针边写作业，不然就写不完了。」女孩的母亲说，「孩子初中原来在工大上，中考时因几分之差没能上工大，上了现在的高中。现在孩子已经高二，学习正紧张，却不想这支原体感染，这么厉害，一个年级，有近一半学生在看病。哎!把人愁的，孩子再经不起耽误了！」
「只要孩子身体健康，学习都是次要的。」老太太说。
「也是这个理。不求孩子的分数，不去内卷，只求孩子健康平安。」女孩的母亲说
......
陪女儿打完针，走出医院，已是深夜。城市已经褪去了白日的喧闹，灯火昏暗的街头，空旷冷寂。天上的月，圆如玉盘。星星，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远远近近的高楼，许多人家都已进入梦乡。我祈愿着，可恶的病毒早点滚蛋，让人们的生活早日如这夜晚一样，平静详和。
作者 | 夏雨 | 陕西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