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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我的岳父,过度医疗的副作用,岂止是高额的医疗费

2024-02-01健康

题记:追忆我的岳父,过度医疗的副作用,岂止是高额的医疗费,更严重的是对患者健康的损害!

我的岳父因胰腺癌,去世两年了。岳父待我如亲生儿子一样。特别是我生父去世后,我在岳父他老人家身上找到了父爱的温暖。其实,岳父给予我的何止是父爱的温暖,还有在我困难时期给予的鼓励、支持与无私的帮助。回想起与岳父相处的过往点滴,永世难忘。

岳父病重期间,曾辗转住了三次院,痛苦可想而知。记得最后一次住院,是跟老婆商量后送去医院的。当时,岳父的病情较重,别说吃饭喝水了,连简单的活动和上下床都费劲,身体极度虚弱,还要忍受病痛的折磨。我们知道岳父的病基本是无药可治的,与其在家里挨着遭罪,不如送去医院尽量减轻痛苦,让他老人家能舒服一些。

是的,岳父当时的状态就是活着一天算一天,能让他老人家舒服一天也算一天,去医院也不是去治病的,就是想着能让他老人家走的时候少遭罪。我们把自己的想法和意图告诉了医院的大夫,希望能保证岳父基本的营养和缓解需求,该输营养液输营养液,该打消炎吊瓶打消炎吊瓶,不用按照治病的思路去对待我岳父,算是临终关怀吧,尽一下儿女最后的孝心。

医院重症患者的病床经常是紧张的状态,我岳父那个时候能再次住上院,也是熟人托了关系才住上的。由开始的加床到单独病房又到双人病房,短短的十余天,经历了三次调床。为了照顾岳父的饮食起居,我跟我连襟轮班陪护,每人三天一轮换,饭菜都是我老婆做好了送过来。当时正值新冠疫情期间,医院也不允许随便进出,每次出去后再进来,都得持有核酸检测证明。实话说,那时尽管跟我连襟轮班,也有点吃不消,毕竟白天黑夜基本都得盯着吊瓶,随时联系护士,每天也就能睡个四五个小时的觉。

我岳父很要强,哪怕是到了这个程度,还想着不给我们添麻烦。他总是趁着我跟我连襟短暂休息的时候,自己强忍着病痛,撑着和虚弱的身体,扶着床边的栏杆,艰难的一步一步挪向卫生间。有一次甚至是摔倒在了卫生间,身上沾满了呕吐的血水和排泄的粪便。让人心疼,又让人生气。而他总是用勉强出来的微笑,来表达他的歉意,觉得又给我们添麻烦了。

岳父这次住院期间,可能是营养液的作用,身体状态有时候会略显的好一些。每当这个时候,他还会与护士和同病房的患者调侃着,开着玩笑。言语中透着对健康的渴望,以及对生死的看淡。我们都知道岳父向来是乐观的人,病情的折磨没有改变过他的乐观。或许这里可能也有岳父对我们一贯的态度问题吧,总想着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我们面前。

毕竟病情已到了无力回天的程度,岳父多数时间只能躺在病床上。一天24小时,各种药品液体接连不断的输入到岳父的身体,平均每天需要打进10余个吊瓶。别说正常人受不了,何况一个患者。因此也几次与大夫交涉之前的意图,大夫应承着,依然我行我素,按照治病的思路进行着他们以为的正确做法。有一次,岳父出现了大量呕吐,全是发黄的液体,我们也顾不了那么多情面,直接要求大夫减少输液量,让岳父即使不能下床,也能舒服的躺着休息。大夫见我们的态度坚决,妥协了,吊瓶量每天减至5到6个左右。

看到岳父在病床上能相对的自由侧身挪动,我们心里也好受了很多。按理说,我岳父的状态已经不符合医院收治的条件了,况且还是前后脚进出的同一家医院。我们虽然让大夫减少输液量,但实质上也一点一点放弃了当初的想法,由着医院看着处理吧。毕竟我们还幻想着能有奇迹出现。同时,我们也不想伤了与大夫之间的和气,人家也为我们开了绿灯,人情方面不能怠慢。

岳父的身体或许到了极限,大部分时间是昏睡的状态。平时即使想强让自己吃点东西,也吃不下,大小便都在床上。由于长期没有饮食,只有输液,尿量和排便次数都明显增加。小便有导管还好说,定时取走倒进厕所就可以了,但每次排便,都是岳父躺着排完后,我们再收拾。记得有一次,岳父一个小时接连排了四五次便。说是便,也都是些黑乎乎的稀稠液体,屁股底下的护垫基本都是。当我扶着岳父侧着身,正收拾的时候,岳父用颤抖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受累了女婿。当时我眼含着泪水,低着头,回复岳父,累什么,爸,你好我们都好。岳父轻声的又说,你好我们也都好。我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没有敢看岳父一眼,借着端走给岳父换下的被褥床单和内衣裤,径直进了厕所,关上门泪流不止。

岳父的一生,当过兵,出过海,织过网,做过采买,收过海货,养过扇贝,打过零工,劳作了一辈子,为家里操劳了一生。前后搬过四次家,都是跟着我老婆和我小姨子的脚步,我们搬到哪儿,他和岳母也跟着搬到哪儿。劳累也好,追随女儿也好,真是一辈子从未停下过围绕在女儿身边的脚步。

这一次也是岳父最后一次住院。大夫告诉我们,岳父没有继续住院的必要了,再住下去也没啥大意义了,回家做必要的准备吧。不得已,我们用轮椅将岳父推出了医院,我连襟开着车拉着岳父回到了家。途中,岳父的病情即使到了将近灯枯油干的程度,也不忘跟我们说,他搪了两个好女婿,有了两个好女儿,一个大外孙子,两个小外甥女也都挺好的,他知足了。我们说不出来话,只能悲伤的看着岳父,泪眼婆娑。

回到家不久,岳父走了,是在昏迷中想让自己对我们的呼唤有所回应的状态下走的,很安详,也很突然。岳父的点点滴滴,我记忆犹新,忘不掉,也忘不了。

回想起岳父最后一次住院,至少我有欣慰,也有后悔。欣慰的是,我把我没有在我生父住院期间陪护照顾过老人的机会,全用在了岳父身上。后悔的是,本想让岳父少一点痛苦的走,无形中却让岳父遭了不少罪。岳父最后一次住院有10天时间,医药费花了近10万元,这没什么,我们能承受的起,也必须承受。但对住院期间的吊瓶不止,让岳父遭了罪,我至今依然自责。

我没有埋怨大夫的意思。我在想,如果临终关怀在医院能真正的体现出临终关怀,是不是能够更好的让老人在最后的一段时光,既温暖了自己,也温暖了子女,还升华了白衣天使?我还想,如果遇到家境不算宽裕的患者,如此高昂的医药费,是不是会影响一个家庭好好生活下去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