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粟裕大将戎马一生,创造了无数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经典战役。但要选出最能体现他军事谋略的一场战役,非此战莫属。这场战役粟裕与所有指战员的意见相反,还违背了我军一向坚持「先打弱旅」的原则。可却歼灭了蒋介石的三大王牌之一,与张灵甫的七十四师齐名的整编第二十六师。事后分析此战,无不由衷的佩服粟裕用兵的高明。
下面就为大家详细解析粟裕在此战中的高深谋略,体验中国战神的用兵风采。
宿北战役大获全胜,可我军仍处于敌人的包围圈内,粟裕该如何破局?
多年的行军打仗使得粟裕在战后养成了3个习惯:巡视战场、去医院察看伤员、关起门来看地图,谋划下一场仗怎么打。
此刻,宿北战役已经接近尾声。除了指挥各部抓紧给予敌人最后一击之外,粟裕又要着手谋划下一场战役了。
宿北战役的胜利虽然能短暂的缓解我军的压力,迟滞敌人的进攻速度。可当下的形势并不乐观,我们仍处于敌人的包围圈内,敌人的进攻意图并未做出改变。从总体态势来看,我军仍然没有摆脱被动的局面,只是战局有所转变而已。要从根本上改变战场形势,组织一场新的战役是最有利的办法,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如何选择有利的进攻时机和打击目标。
其实,这也是中央军委,毛主席密切关注的问题。1946年12月18日军委来电:陈、粟等,宿北战役结束后的下一步作战,应集中主力歼灭鲁南之敌,并相机收复枣庄、峄县、台儿庄,以巩固鲁南之局面,使得你部无后顾之忧地向南发展。这无疑是一个全局的战略思路。
12月19日,华野情报部门侦察得知薛岳已令张灵甫的整编74师、桂系第7军第117师火速向涟水进发,由涟水向北进攻,务必在23日之前拿下沐阳。粟裕认为,如果张灵甫按此命令向北进犯,势必孤军深入,有利于我军就近转移兵力在运动战中将其歼灭。因此,陈毅、粟裕决定,留下少部分兵力向北歼灭邳县之敌外,主力全部南下寻歼在运动中的整编74师。中央军委复电同意此方案,要求他们歼敌后,迅速挺进鲁南。
然而,理想中的歼敌机会并未出现,张灵甫似乎在涟水战役中被粟裕的快速穿插打醒了,无论薛岳怎么催促,74师仍未动弹半分,而是与第7军、整编第28师互相倚靠,企图待欧震集团抵达后,齐头并进。
此刻敌人共同来犯,已经无法实现在运动中歼灭74师的作战方案,陈、粟遂即放弃了歼灭74师的计划,决定按照中央军委的意图,立即回师鲁南,并上报中央军委。中央军委迅速回电:如放弃打74师,宜集中25个团的兵力,歼灭鲁南之敌。
「先打弱旅」乃是我军一向的原则,粟裕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之?
根据中央军委、毛主席的指示,集中25个团的兵力在鲁南歼敌。这样,歼敌方向进一步明确了。接下来,如何选择作战目标,就成了接下来讨论的重点。
向鲁南解放区进犯的敌军集团,此刻仍旧驻守在临沂西南地区。其中马励武麾下的整编第26师以及第一快速纵队是蒋委员长的嫡系部队,全部美械装备,妥妥的主力,驻扎在峄县以东地区;周毓英指挥的整编第51师,是张学良的旧部,驻守于枣庄地区;冯治安指挥的整编第33军(后为第三绥靖区),是冯玉祥西北军的旧部,集结在台儿庄等地。后面两支部队装备较差,而且与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是屈尊于蒋介石的高压之下。
在陈毅的主持下,在讨论攻击目标时,绝大多数的指战员觉得应该先打弱旅,即先吃掉冯治安的整编59师;而粟裕认为欲改变鲁南被动的局面,先打掉马励武的整编第26师和第一快速纵队才是最佳选择,为此众人吵得不可开交。
粟裕强调:「这三支敌军,先打哪一路为最佳选择呢?我们的作战方案,首先是吃掉弱旅冯治安部,其次是迎战强敌马励武的整编第26师和他的第一快速纵队。如果我们先打弱旅,肯定轻而易举,但是,即便是全歼了,既没有给蒋介石沉重的打击,也不能改变鲁南当前的局面。」
粟裕话至此突然不说话了,抬头观察众人的反应,与会的师级以上的干部也抬头望着粟裕,足足过去了3分钟,一位急性子的师长终于站起来说:「粟司令,你不会是要先打26师吧?」
「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粟裕有手在峄县的地图上比划了一个圈,对着桌子重重一击:「打掉它!」
粟裕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快速纵队拥有80多辆坦克和一个战车营,还配有先进的榴弹炮团,配备有种类齐全的300多辆汽车团。为了加强这支机械化部队,蒋介石还特意调了两个步兵团,作为左右护法保驾护航。在蒋介石的一众嫡系部队里,有五大主力,三大王牌。这三大王牌军有两支在我们华东战场,第一王牌是御林军张灵甫的整编第74师驻守于涟水;第二王牌就是号称南京钢铁长城」的马励武的26师驻守在峄县;还有一支新六军位于东北战场。
粟裕说到这里突然提高了嗓门:「整编第26师马励武向来耀武扬威,趾高气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他在南京对中外记者拍着胸脯狂横地表示:我的师从头到尾都是钢,共军想要击垮我,100年都无法完成。令在场的记者一个个听得瞠目结舌。马励武简直是唯我独尊、嚣张至极。我们就是要看看他的钢筋铁骨有多硬,打的就是他的硬骨头!让蒋介石的南京钢铁长城在地球上烟消云散!」
粟裕一番话,不但说出了他的作战思路和方案,更是一场极具感染力的战斗动员,赢得大家阵阵掌声,这在师以上干部出席的专门研究作战的会议上是极为罕见的。
「说得好,简单、明了、深刻、透彻。伙计,你说的很对!」陈毅很明显被粟裕的演讲给带动起来了,因为他的态度对战役决策至关重要。
1946年12月下旬,粟裕下令各部昼夜行军,以最快的速度开进鲁南,元旦不许休息。
陶勇第一师跨过陇海路时,被侦察飞机发现,陶勇遂即请示粟裕,问是否继续赶路。
粟裕反问:「为什么不呢?就是要光明正大的赶路。」
共军向来都是晚上行军,白天休息,这怎么一反常态,竟然大白天行军,薛岳在得到这一情报后,马上形成错觉,断定粟裕部已「败退山东,无再战之力。」
这边薛岳沾沾自喜,马励武比他还要麻痹,马励武对于粟裕部的调动毫无在意,部队大规模调动,他还以为大战还要过几天呢,还悠哉悠哉呢。
粟裕这边要求队伍元旦都不准休息,马励武这边却锣鼓喧天的张罗着过元旦。离开前线之前,他还豪气地说:「再过3天,我敢肯定,国军一定挺进临沂城,进不去,我提脑袋来见!」
把军事指挥权交给副手后,便大手一挥打道回司令部,参加元旦晚会去了,看起了京剧【风波亭】。
这边正美滋滋的哼着小曲呢,前方早已枪声四起了,前方起「风波」了。
1947年1月2日晚,粟裕提前2个小时,分两路对整编第26师发起突然攻击,当晚就完成了战役合围。
马励武正要回前线指挥,但道路早就阻断,回不去了。
1月3日,我部迅速攻入第26师师部。果然如马励武所说的那样,不过先砍掉的不是他姓马的脑袋,而是整编第26师的指挥部。
失去指挥部的第26师瞬间土崩瓦解大半,残部与快速纵队龟缩在一片狭小的区域内。
打美械部队,华野的战士们并不陌生,陌生的是打快速纵队这样的特种部队。
要说快速纵队也不过几十辆坦克而已,但放在当下已经很了不起了,因为大多数战士别说打坦克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坦克是什么样。在此交战前,山野就没少吃亏。
队伍在战前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研究怎样把「乌龟壳」(坦克)变成废铁。‘’
大家想了很多办法,提前挖设反坦克壕沟、用稻草缠履带,或者看到坦克接近时,把稻草堆起来放火烧,以阻滞坦克前进。
进攻上,在使用反坦克的战防炮、火箭筒外,还组织特等射手来射击坦克瞭望孔,以及用集束手榴弹炸坦克履带。
到了进攻时,这些招数的确有些作用,但都治标不治本,因此,只能先把快速纵队围起来再说。
整编第26师消失殆尽后,前沿部队士气正盛,全军上下洋溢着彻底摧毁敌军的气势,如此情况下正是发动总攻的好时机,然而粟裕并未急于下达总攻命令,归根结底还是忌惮敌人的坦克和榴弹炮。
然而,风云突变,突然雨雪交加,鹅毛般的大雪呼啸而来,这是入冬以来罕见的天气。
雨雪之后道路变得泥泞不堪,粟裕看到大喜:「真是天助我也。这么大的雪,道路难行,敌人的重装备势必寸步难行,快速纵队插翅难逃了。」
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现在优势全部在我,恰巧快速纵队又在这个时候选择突围,粟裕下达命令,歼敌于突围之中。
快速纵队本来要从公路快速撤离,但公路早被挖断,路上凹凸不平,遍地都是浓烟,驾驶员根本看不到前方的路。
慌不择路的快速纵队冲下公路,想寻他路突围。
路是找到了,却是一条覆灭之路,因为他们误打误撞进入了漏计湖。
一般的军用地图上都没有标注漏计湖这个地名,它名为湖,实则并非湖泊,而是一块极易积水的沼泽洼地。
漏计湖的地面平时向海面一样松软,被雨雪一泡,更是泥泞不堪,坦克和自重卡车陷到里面动弹不得,完全丧失作战能力。
到下午3点,除7辆坦克突出重围外,第26师和第一快速纵队全军覆没,马励武哀叹:「此乃带兵以来对外对内作战损失最惨痛一役也。」
战后的漏计湖内,布满了坦克、汽车、榴弹炮,一眼望不到头。此役共缴获17辆坦克,还有一个美械榴弹炮团,外加配有辎重汽车的机械化步兵2个团,这些装备全部归入陈毅、粟裕囊中。这是日后组建华野特种部队的重要家底。
陈毅亲自巡视战场,高兴的合不拢嘴,他纵身一跃跳上一辆坦克,坐在炮塔尖上,同大家合影留念。
在此之前,粟裕已经巡视过战场,但并未合影留念,主要是带着参谋人员察看战场,总结经验。
歼灭整编第26师只是开了个好头,他需要筹备接下来的作战方向。
蒋介石的王牌打掉了,接下来就要收拾弱的了,粟裕本想乘胜追击打掉冯治安的第33军,但冯治安属乌龟的,见形势不对,立马所到了运河以南。
锤子已经举起,既然冯治安避而不战,便朝峄县、枣庄杀去。
1947年1月9日拂晓,粟裕率领一个轻便指挥所,到达峄县、枣庄前线指作战。
当晚,由第8师对峄县发起总攻。第8师将缴获的4门榴弹炮临时组建成炮兵连参战,其中炮长、炮手、计算兵、驾驶员全都是「解放战士」(经过思想教育的俘虏兵),由懂炮兵的干部规定射击目标。
这是华野战士首次使用榴弹炮配合攻城,榴弹炮急射,成功压制住了城内的炮兵阵地,对马励武的指挥所和屯兵区造成了严重打击。在急炮火的烟火下,第8师又实施连续爆破。
鲁南是重工业务,第8师本是八路军山东军区一部旧部,很多官兵都是鲁南矿工出身,都擅长爆破,峄县城门很快就被炸开,攻城部队突入城内。
峄县城内还有从漏计湖逃出的7辆坦克,因城内火力不足马励武就把这7辆坦克摆上城头,想让坦克帮他守城,结果阴差阳错,坦克一辆都开不下来,全都被第8师收入囊中。
事后有人嘲笑马励武,说他连最基本的机械化指挥常识都没有,坦克怎么能放城头呢,殊不知马励武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打碎后槽牙往肚子里咽。
1947年1月11日凌晨,第8师攻克峄县,马励武脑袋尚在,但已沦为阶下囚。
在围攻峄县的同时,粟裕派出陶勇的第1师攻打枣庄,防守枣庄的是整编第51师的东北军,并没有多少战斗力,但枣庄的工事坚固,陶勇未能取得进展。
枣庄是工矿市镇,日军曾在此修筑了大量防御工事,仅城墙就一丈多厚,51师在此基础上,又修筑了大量的地堡,形成了核心阵地与外围阵地紧密相结合的防御体系。
第1师是华野的主力,擅长野战和运动战,并没有多少攻坚经验,对爆破更是知之甚少,攻城时还是采用野战那套猛打猛冲的办法,结果接连碰壁。
枣庄久攻不下,这边胡琏等部已经进入台儿庄、韩庄一线,张灵甫也正向徐州以北急进,鲁南战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粟裕麾下的几员大将性格截然相反,王必成是闷葫芦,平时不善言谈,爱生闷气,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怪癖。陶勇则不然,即便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上,他也一样有说有笑。
可就是这么一个性格开朗的人,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1947年1月14日,粟裕下令停止攻击,重新商讨对策。除了增加援兵以外,还将第8师擅长爆破的部队调往第1师,让陶勇指挥。
陶勇将这些人组成一个攻城爆破组,爆破组采用了太平军的「穴地攻城法」,一条地道直通枣庄城墙下,然后通过连续爆破,终于打开缺口,进入枣庄市区。
1947年1月20日,巷战结束,51师被全部歼灭,师长周毓英及以下官兵3700余人被俘。
至此,历时18天的鲁南战役全部结束,此役是华中野战军、山东野战军合并以来的首战。一举歼灭了蒋介石是三大王牌之一的整编26师,更创下了一次歼灭国民党军2个整编师和1个快速纵队的记录。
行文至此很多人就会有疑问,粟裕先打敌军王牌的依据是什么?
的确,「选弱旅打」是我军一直坚持的原则。但有时候为了迅速扭转颓势,改变战局,我们也在有把握或有一定把握又有一定风险的情况下先打强敌。」
战争的实战经验告诉我们:「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种反常规的用兵绝不是违反战场规律,恰恰是适应战争的特殊规律。出奇制胜,时常被大家视为险着,也确实存在一定的风险。要做到似险而非险,必须使自己的行动建立在对敌我双方情况科学分析的基础上。历代军事名将都是反常弄险的行家。【唐李文对】卷中有言:善用兵者,无不正,无不奇,使敌莫测。故正亦胜,奇亦胜。而粟裕大将恰恰是奇正变化无穷,善于不按常理用兵,出奇制胜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