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在军事方面的能力,朱翊钧、李太后以及整个朝臣都一清二楚。可以说,张居正是那种「数万甲兵藏于胸中」的文臣。
多年来,张居正一直醉心于帝国军事,终于把自己锻造成洞若观火的战略家与预言家。
张居正用兵,只有两个字:知彼。
在北方,他要边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成立间谍组织,深入敌后,时时注意敌情。他对戚继光说:「一个出色的将军或者战略家,必知彼己,精审虚实,然后就可以打败敌人了。」
他执政初期,有段时间,草原人没有进犯,北境防范很松懈。张居正得知情况后,立即提出警告:「敌人狡狯多端,万一这是欲擒故纵,突然对我们发动进攻,我们会手忙脚乱,所以一定要提高警惕。我不会以敌人不犯为喜,而会以你们不防范为忧虑。」
正是这种时刻「谨小慎微」,使他对敌人的动向一清二楚,算无遗策。1574年,北方边境报告说,土蛮即将进犯。张居正立刻发出指示:主力部队屯聚要害,将百姓全部迁到城中,并派出几支机动部队直奔来犯敌人,引诱他们进入预先设置的埋伏圈。他们如果胆小不来,那最好。如果来了,最好全歼。
倘若不能全歼,也不要紧,他们终会记下这个教训,以后不会再侵犯我们。
果然,土蛮不久后倾巢来犯,按张居正的计划,几支部队把土蛮引入包围圈,虽然因各路指挥官不能协同作战而歼敌无功,但事实证明了张居正的通盘考虑和预见的正确性。
不久后,北方边境又有报告,仍然是土蛮即将进犯。张居正又发出指示:不要小题大做,土蛮不会在这种季节(酷夏)采取军事行动。不久后,果然被证实为虚惊一场。
无数的事实都证明,张居正虽坐在京城,但完全可以指挥和预测万里之外的一场战役。所以当他说两年之内必能解决罗旁瑶时,李太后和朱翊钧都深信不疑。
但乌龟派们却不信,即使相信张居正的能力,也要装作不相信。反对凌云翼的奏章如雪片般飞到朱翊钧的办公桌上,又飞到内阁。张居正开始还解释消灭罗旁瑶的重要性,又解释凌云翼完全有这个能力。可雪片越来越多,张居正咆哮起来:「这群废物真是话多,谁再扯着罗旁瑶一事不放,当心廷杖!」
朝堂之上安静了,凌云翼开始忙碌起来,训练军队,侦察敌情,制造专业的攻寨器械。一年多后的1577年,凌云翼准备完成,十万大军向罗旁瑶发起了全面进攻。这次军事行动是惨烈的,按张居正的指示,凌云翼的剿匪部队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张居正在京城密切关注着罗旁瑶战事,凌云翼的信一到,不出一个时辰,张居正就会回信。
当 凌云翼将罗旁瑶的大本营紧紧包围,准备发动最后一击时,张居正去信说:「罗旁瑶之战,死伤太大,沿途尽成废墟。既然胜负已分,我看还是网开一面,现在投降者可既往不咎。这非是妇人之仁,而是将他们留下来做日后的重建工作。但倘若敌人投降时心不甘情不愿,或稍有迟疑,尽可屠之,这种人留下恐怕是将来的祸害。」
1577年五月,凌云翼对罗旁瑶进行致命一击,罗旁瑶覆灭,整个战争持续了近两年,罗旁瑶被杀两万余人,活捉一万余人。
朝廷放肆地庆祝这场胜利,在人声鼎沸中,张居正已开始冷静地思考下面的事:战后重建。
凌云翼在捷报书飞来几天后就送来请求开辟州、县,招徕农垦的奏疏。张居正思虑许久,才心事重重地给凌云翼回信说:「当初你提出的战后重建计划,我很赞赏,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罗旁还在,人们看到有这样一个地方,所以开辟州、县没有问题;但现在罗旁已亡,那地方成了空地,在那里建州设县,百姓主体自然是那些投降的罗旁瑶。另外,既然是州,就该 人口多一些,所以要从周围州县迁民。可罗旁之地百年来是土匪窝,良民谁愿意去?
愿意去的都是些来历不明、流浪无根的人。要辟州、县也不是不行,我希望你能深思。倘若坚持这样做,那就该在政策和法律上特殊一些,赋役要从轻,法律要从严。我希望你能把罗旁瑶作为一个特别行政区来看待,而不要和帝国其他州县相同。如果处理得当,几年甚至几十年后再将它和帝国其他州县看齐,也是可以的。」
凌云翼又深思熟虑许久,确定了开辟州县的计划,这就是广东罗定州的来历。罗定州新开二县,东为东安,西为西宁。
罗旁瑶事件的处理体现了张居正的高度政治智慧。从罗旁瑶事件的处理,我们就可以联想张居正在其他政治事件上的处理手腕之精明和果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