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绥远地方派系琐记(1)
杨令德
从祁志厚说起。祁志厚,字定远,萨拉齐人,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后就当了归绥中学校长。那是1921年,当时绥远就只有这么一个中学,是从清末的书院延续下来的。
我于1919年在托县高小毕业,次年又在原校住了一年,192l年才第一次离开家乡,考入归绥中学,这一年正是祁志厚任校长。我考入的是第十一班,当时这个学校每年新设一班,十一班是祁志厚亲手开办的。
在此以前,也不考试,祁志厚新开的十一班还要举行考试,不过绝大多数报名的都可以录取。这是个为地主阶级服务的学校,学生可以免征两顷地(二百亩)的田赋。我家没有地,束享受此待遇。
1921年归绥中学的班次是从第八班到十一班,第二年又招了第十二班。在祁志厚当校长期间,前后不过五班,这五个班次都是祁志厚的学生,总数也不过二三百人(那时有的班毕业时人数就很少了)。
十一班的托县学生有十多人,除了我们托县高小的同学,还有河口高小和从乡村来的,我们不认识。托县高小的学生有霍世休、刘桂等,河口高小的有李裕智等。吉雅泰也是十一班的学生,他是归绥三两村的人。
李裕智、吉雅泰是蒙族,我们三人同住过一屋(当时学生的寝室,一盘炕顶多住三人),相处得感情很好。因为十一班是祁志厚亲手创办的,他很注意这个班,当时有「精华班」之称。
我那时比较用功,高小时读了许多旧小说,来到绥远买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一类清末小说,如获珍宝,通夜在煤油灯下读。其实这些东西当时在京沪大地方早就过时了,绥远闭塞,才刚传进来。
祁志厚夜里查房(熄灯以后查看学生睡了没有),往往在窗外喊叫我的名字让我睡。还有我和同学组织个什么读书会或者在教室与教师拌嘴,凡此种种大概是我给祁志厚留下了印象。
祁志厚1928年回到绥远就用我当了【绥远民国日报】前身【绥远日报】的总编辑。一年多后我随祁志厚被焦守显、于存灏另一派人赶下台。祁志厚当归绥中学校长时有不少人是他的学生,其中,焦守显、于存灏(也是祁的学生)在祁志厚未回国之前,已经是绥远社会上大露头角,有了一定地位的人。
焦、于都在北京上过学。焦守显入国民党比较早。1927年绥远归山西统辖时期,商震当主席,绥远就有过国民党的省党部,焦守显是主要成员。那时就有陈国英、纪守光,国民党在绥远的清党就是他们干的,可以说这些人是以反共起家的。这一年后半年奉军来了,国民党绥远省党部的人都跑了。
1928年北伐以后,祁志厚回来当了绥远国民党的首领,焦守显又是主要成员,于存灏也在国民党绥远省党部王作。焦守显这时已是绥远的实力派,祁志厚回来,认为焦,于都是他的学生,都是听他话的。焦、于最初自然也是捧他的,于是祁志厚便以首领自居,认为有焦、于实力派支持他,再加上他自己安插的人,他的地位是稳稳当当的了。事实当然不会如此,他们争权夺利,搞分裂也是必然的。
祁志厚回来之后,形成了所谓祁派(最初包括焦、于在内),这是个封建集团,也没有什么组织。所谓祁派的人无非是祁志厚的同学、同乡和学生之类,被他安插了工作的人。如曹诚斋、张国宝、陈志仁、刘桂、霍世贤、刘士琦、阎秉乾和我等等,当然不只这几个人,如后来绥远当过教育厅长的阎伟,萨拉齐的白映星等。
曹诚斋是属于老一辈的,是祁志厚的同学,张国宝、陈志仁、自映星是祁志厚的同乡,阎秉乾、阎伟是祁志厚的同学或朋友,其余都是祁的学生。
这些人除刘桂、刘士琦在国民党归绥市党部,我在报馆以外,大多数当时都被祁安插于国民党绥远省党部。
祁志厚惟我独尊,要一声喝到底,焦、于当然不听他这一套。刘桂、刘士琦,特别是刘桂专横跋扈,也没有把焦、于放在眼里。我为祁志厚掌握了报纸(而且是当时仅有的一张报纸)关系更大。
焦(于)派的东西,特别是焦、于手下的人的东西,刊登须有选择,这样就更得罪了他们。总之,祁志厚的宝座不稳了,焦守显从他那里分裂出去,另外有了焦(于)派的旗号,于是公开形成了祁、焦两派的斗争。
焦(于)派公开印发传单攻击祁志厚,当然列举了祁志厚的许多罪状,其中首恶就是「二刘一【火坑】」,「二刘」指刘桂、刘士琦,「【火坑】」,是我办的一个文艺刊物,这是指我而言。很显然,焦(于)派首先要把国民党归绥市党部和报纸夺过去。
焦(于)派手下的人早就写匿名信到南京陈果夫那里控告我是共产党,陈果夫叫焦守显查过,焦守显以「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老套套搪塞过去,总算是「庇护」了我。但我的【绥远党报】总编辑终究是当不成了,因为祁被焦(于)派打垮了。
祁派与焦(于)派之争,总有个政治上的原因。焦守显那时走得是陈果夫的门子,祁志厚是属于汪精卫系统的,绥远的事还是和南京国民党内部的斗争连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