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华文头条 > 生活

梦在,香就在

2024-01-08生活

已经许多年没有回故乡了,我出生的地方,那空气中飘着沙枣花,甜甜味道的远远故乡。

如今,只能在梦里在家乡的陇上赤脚奔跑。深深嗅一口甜腻腻的沙枣花的味道,醉倒在岁月里。

我是在飘着沙枣花香的6月出世,一直到我12岁出门求学之前,一直都沉浸在沙枣花香里。

春天,我还没有脱去厚重的小棉袄的时候,沙枣树的嫩芽就冒出来了,剥了皮露出透明翠绿的芯来吃,脆脆甜甜的。每个的孩子的手里一大把,我的则又肥又大,可想而知我从小就是一个吃货。我知道哪里有最肥最大的嫩芽,所以,带小伙伴去寻找。 途中要穿过很多比我们高的荆棘,还有很多密布的丛林,丛林深幽,像一次冒险。一条四角蛇窜进了我的裤腿,我隔着裤腿一把抓住,吓得直哭。至此以后,我就非常害怕那个长得麻麻的灰不溜秋的四脚蛇。

后来我怀孕的时候,又梦到了那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四脚蛇,妈妈说:「你可能怀着一个小子。」

果真,是个小子。

等到沙枣树的嫩芽老的吃不动了,沙枣花就开了。在一个香香甜甜的早晨,在朦朦胧胧睡意中,沙枣花香偷偷飘进我的小屋,钻进我的被窝。

小伙伴相邀一起去采沙枣花,一边采一边往嘴里吃,甜丝丝的,缕缕入心。我爬得最高,虽然我是个女生。

沙枣花采回家,妈妈往上面搓一些面,蒸成不拉子,口口软糯香甜。自此,妈妈的味道就深入骨髓了,像基因一样。

割麦子的时候,沙枣已经可以吃了,脆脆的。

我知道哪个树上的沙枣又大又甜,直奔主题毫不含糊,不会在那些歪瓜裂枣那里浪费时间,我的好吃真的是炉火纯青。因此我长得比姐姐高大胖。姐姐是个火爆脾气,她发疯的时候我就骑在她身上,把她的双手摁过头顶投降状,不让她打我,肥屁股紧紧压着她不让她反抗。我害怕她的震天吼叫,所以我只是控制她,从未还手打过她一次。一是恐惧她的魔王脾气,一是我比较心善不像她,下不了死手。

我回顾我一生的错,都输在我的心善,我很无奈。

沙枣成熟的时候是在秋天,压弯了枝头。那种带黑头的小沙枣最最甜,可惜肉太少。爹地带着我们浩浩荡荡去最远最多最好的树林里采集,他在上面用棍子敲,我和姐姐在下面捡。别看我像小子,捡沙枣姐姐可捡不过我,我眼疾手快,总能把事情做到极致的好。引来爹地的啧啧称赞和姐姐的愤懑。

爹地吃饱了沙枣的马群想回家喝水,爹地在高高的枝头粗鲁的大呼小叫。让姐姐去拦下头马。姐姐害怕高大威猛的马儿,一边躲着脚一边跳着哭,她怯怯地挡在马儿前面,马儿一跃从她头顶飞过。我的小短腿三步并作二步冲到马儿前面,双腿双手叉开像个大字挡在马儿前面,马儿停了下来。

爹地恼羞成怒从树上溜下来,指着姐姐大骂:「次货,不如妹妹。」大老粗爹地哪里知道这样会伤害到姐姐的自尊心。

我心里虽然很受用爹地的夸奖,但是也小心地溜一眼姐姐,防止她下死手打我。我虽然比她高一个头还多,毕竟她大我三岁,我有点怯乎她。我和她睡一张床,她总在我熟睡中狠狠拧我掐我。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妈妈知道又是她下死手。不过我忘性很大,并没有印象恨过她一丁点儿,也从未还手打过她。想想我一生没有恨过谁,讨厌的人不值得记着,爱着的人恨不起来。

沙枣堆满了屋子大大小小的箱子,一直吃到来年的新枣下来。我最喜欢用混合面或者包谷面掺和很多沙枣蒸的馒头,香香甜甜,无论零下20℃的冬天还是夏季都可以随时吃,不用溜热。

我最恨吃包谷面做的玻璃蛋那种蛋蛋饭,吃着黏牙像生的没有熟。更加仇恨那种包谷面的钢丝面,简直不是人间烟火。最讨厌每天早晨的包谷面糊糊,就像不明不白糊糊涂涂的人生。这种习惯持续了一生,我家爱人在饭店吃那种像小孩粑粑一样的包谷面糊糊,我就像看怪物一样看他,实在是没有理由吃这种又难看又难吃的饮食。小时候,每天早晨都是这种稠稠的糊糊,我就无声地哭泣,眼泪滴在饭里能听到吧嗒吧嗒的声音,最终惹怒了我暴躁的父亲,一顿子拳打脚踢,我依旧一口不吃。最后还是背着我爱吃的沙枣馒头去学校,中午我不回家,学校路途太远了。沙枣馍馍在学校的漫长的苦困里,甜蜜了我的岁月。

去学校的路有好几公里渺无人烟,途中有很多的流浪狗跟着我们,那种大大的土狗。姐姐非常害怕狗,妈妈给我们一人准备一根比我们长好几倍的大棍子,只要拉着那个棍子,狗就不敢靠近。可是姐姐总是在左躲右躲狗的过程中惊慌失落那个棍子。我不仅要拎着那个长长的棍子,还有承受姐姐在我背后撕扯我衣服的狼狈不堪。

有时候我会拿我的沙枣馍馍喂狗,期望它离开。可是,无济于事。有的狗是喂不熟的,越喂越咬。不如打跑。或者躲的远远的。

家乡远去了,还有那个爱着的人。只有在梦里,像那沙枣花依旧香甜,不会失去,永远。

梦在,香就在。

摘自冰山之父的随笔【空气稀薄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