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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幾歲的僧人發心講經,是佛門衰相嗎?

2023-12-10國風

佛門當中似乎很流傳一種說法,就是年輕的出家僧人,不應該出來講經,如果出來講法,那是對自己會有影響的。

因為我是在出家之後28歲的時候,當時正好是過年期間住在椒江那邊一所寺院,當時有居士建議讓我幫忙講講法,結果寺院的住持也同意了,就用了五天時間講了一部【阿彌陀經】。

那個時候之後,在暑假寒假的時候,我便會到一些寺院講法,有時去一個寺院,有時去兩個寺院。但隨之而來,當這個事在佛學院被傳了出去之後,我身邊有不少的同學便開始非議,認為我年紀這麽輕就去講法,這是對自己修行不好的。

對這個問題,我當時也向我們佛學院的教務長觀初法師請教。法師是我們佛學比較好樂法的一個人,他和我們佛學院臨終預知時至坐著走的張振霄老師,關系特別好。我當時向法師請教這個問題,究竟出去講經說法,會不會障礙到自己修學?法師說了一句,講經才多少時間呀?不就是幾天功夫嗎?怎麽會影響到自己修行呢?言外之意,平常花大把時間追電視劇,刷抖音,刷各種小視訊,跟人閑談東扯西扯,那才會影響到修行。講經說法也就那麽幾天時間,怎麽可能會影響到自己修行呢?

那我再問法師,有些同學說我現在還年輕,見解不一定穩當,現在出去講法還不合適。法師當時說了一句,他自己的見解都不一定穩當,怎麽就能夠指出你的見解不穩當。事後觀初法師又在課堂上指出,大家大經大論講不了,出去講一些因果也是可以的,為什麽就不能出去講法呢?

當時張振霄老居士,我也跟他講過,我在外面講法的事情。那一次我放假剛回到佛學院,張振雷老居士正好找我有事,因為我說話時喉嚨有點沙啞,張老師問我原因,我便說在外面講法。老居士聽完之後挺高興的,他說他過去在外面講經都不用話筒,你都用話筒才講了幾天,怎麽就喉嚨啞了呢?

張振霄老居士還特別和我講到,他到外面寺院講法,是不拿寺院常住錢的,因為這是法布施不應該拿。有的法師到寺院去講法,接受寺院常住的錢,他認為是不合適的。並且還特別講到,他依止師父天台山國清寺靜慧老和尚圓寂的時候,當時張老師正在外地講法,因為講法更尊貴,所以他就沒有回來參加老和尚的圓寂法會。

當時張振霄老居士在世時,佛學院也有不少的法師和僧人,也對張振霄老居士有很多非議,認為他沒有水平,還講法寫著作。但沒有想到張振霄老居士最後臨終的時候,是預知時至坐著走的,那時候大家就沒有再非議了。

那為什麽很多人總覺得年輕的法師不應該出去講法呢?甚至還會認為古大德在年輕的時候都不選擇講法的,這一點或許和蓮池大師的【竹窗隨筆】有一定關系。

明朝蓮池大師的【竹窗隨筆-講法師】中言:「或謂:‘講法師有化物之功,無交鬼神之責,其寡過矣乎!’曰:‘殆有甚焉!施食一法耳,一法猶易精;經論繁多,一一而欲精之亦難矣。故古人業有專攻,如恭法華善華嚴之類是也。今則無經不說,無論不宣,其果超越於先哲乎?遂有師承無自而臆見自用者,有好為新說而妄議前賢者,有略加銷釋而全無發揮者,皆未免於過也。必其精研有素,博學無方,惟以明道為懷,不圖利養於己,庶幾有功而無過耳。’或又謂智者雲:‘為利弘經,亦恒有菩薩之名者’何也?’噫!此為具菩薩之大悲而未臻菩薩之實行者言也,非為貪利者言也。不察此意,幾許誤哉!」

蓮池大師這話是說,有人問到他,講經法師有化度眾生的功德,不必承擔與鬼神相關聯的責任,應該不會有什麽過失吧?蓮池大師他回答到,恐怕更嚴重的也有呢。施食不過就是一種法而已,一種法還容易精通;而經論繁多,若要一一精通,實在是不容易。所以古人學業註重專攻一門,就像恭法華、善華嚴這一類人便是。而如今明朝的講經法師們,無論什麽經什麽論都去宣講,難道他們的智慧果然能超過先輩古德嗎?每見到有學而無師承,專門憑自己的情識蔔度,卻又剛愎自用的,有喜歡標新立異而妄議前賢古德的,有把經論略加銷文解釋而完全沒有發揮經典旨意的。類似這樣的情形,都難免會有過失。凡是講經的人,一定要對經論精研有素,並且還要多向善知識請教,只以洞明經典的義理為胸懷,不可內心只圖名聞利養,如此方才可以接近有功而無過。有人又參照隋朝智者大師的話問到,為得到財利而去弘經,也恒有菩薩的名,這又該怎麽解釋呢?蓮池大師感嘆到,認為智者大師這話,是對雖具菩薩的大悲心而沒能真正實行菩薩道的人講的,並不是對只貪圖利養的人說的,不仔細審察這句話的意思,多少會有誤會。

蓮池大師還提倡修學人的著作,應該放在晚年,他在【著述宜在晚年】便寫到:「道人著述,非世間詞章傳記之比也。上闡先佛之心法,下開後學之悟門,其關系非小。而使學未精,見未定,脫有謬解,不幾於負先佛而誤後學乎?仲尼三絕韋編,而十翼始成;晦庵臨終,尚改定大學誠意之旨。古人慎重,往往若此,況出世語論,談何容易!青龍鈔未遇龍潭,將謂不刊之典,而終歸一炬;妙喜初承印證,若遽自滿足,焉得有後日事?少年著述,固宜徐徐雲爾。」


那是不是一定要等到晚年才能寫著述,年少時期決定不能講經呢?我讀諸大古德著作,歷來喜歡博采各家之所長,而不是指死執一家所說。若是執於某一家之所說,難免執一非余,犯諸多死執著的毛病。

觀中國東晉時期高僧僧肇大師,他15歲時,便已然弘法一方,可謂是抗辯英彥,名震長安。東晉義熙十年(公元414年 )僧肇大師便已圓寂,享年只有31歲,僧肇大師一生的主要著述有【維摩經註】、【宗本義】、【不真空論】、【物不遷論】、【般若無知論】、【涅槃無名論】等。南朝時期的修學之人將大師的【不真空論】、【物不遷論】、【般若無知論】、【涅槃無名論】等組譯成為【肇論】,被公認是中國三論學的經典著述。

若是一定要謂年少時不能講法,那僧肇大師十幾歲時能講否?若一定要認為著作一定晚年才能寫,那僧肇大師二十多歲時能寫著作否?所以,有些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論。

再回到明朝的蕅益大師,他三十歲時開始著述【毗尼事義集要】及【梵室偶談】。了解的人便知道,蕅益大師世壽只有五十七歲,而大師一生的著作卻有四十多部流行於世。

也正是因為靈峰蕅益大師他30歲之後,每一年幾乎都在寫著述,所以就有某些人懷疑大師是修行不夠好的人。就像現代某位名寺院的方丈便認為,蓮池大師和靈峰蕅益大師比起來,蓮池大師更有修行,而靈峰蕅益大師的修行卻是不夠的。這位名寺院的方丈認為,因為靈峰蕅益大師,他一生都在寫著述,一直都在寫著述的人,哪裏會有觀心的功夫呢?

實際上這種觀點早在明朝晚年時期,便有人開始非議了。明朝晚年很有名氣的錢謙益居士,也就是 錢牧齋,他在【楞嚴經疏解蒙鈔】中便說到:「蕅益標釋三摩,正明三昧,辨梵音之楚夏,訂法相之總別,長水吳江,宗指印合,咨決初首,仗此證明,是以度眾而取之。此師律儀清肅,心眼孤明,著作專勤,未見其止。 若其自立壇墠,淩躐古今,破立自由,是非不少。 當俟諸方哲匠,公虛楷定,非蒙所敢置喙也。」

他的言外之意,不過就是說靈峰蕅益大師傲慢,自以為是,目空一切,藐視古今大德。但錢謙益這人既然敢如此這樣點評靈峰蕅益大師,是不是這是一個有修行的人呢?是不是這是一個見解高超的人呢?

了解歷史的人就知道,在1648年時,錢謙益居士與他年齡相差二十余歲的女人柳如是相識,柳如是這個女人,是當時的秦淮八艷之一,她又擅長於詩詞書畫,那是很有名氣的人。錢謙益居士對柳如是這個女人,可以說用情很深,用十天的時間便為她建造了一座房子,取名為「我聞堂」,正好呼應這個女人的名字「如是」。用佛門經典中「我聞如是」,形容他和一個女人的色欲,這種做法似乎有點太過於顛倒。

當時柳如是這女人大為感動,願意以身相許,但她又不甘心給別人做妾,於是錢謙益居士便許諾以「匹嫡之禮」迎娶她。但錢謙益居士的這種做法,卻引來了當時很多人的非議,在他們婚禮的當天,圍觀的人們竟都手持石塊等物來砸他們的婚船。但錢謙益居士卻對此一笑置之,他還說到:「買回世上千金笑,送盡平生百歲憂。」由此,便可以看出這個人的修學水平有多少了,就這樣的人竟然還敢那樣評價靈峰蕅益大師。這真是無知者無畏,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對於錢謙益居士的人品,明朝顧炎武在【日知錄】中認為錢謙益居士是:「人之不廉而至於悖禮犯義,其原皆生於無恥也。故士大夫之無恥,是為國恥。」

26歲、28歲的人,是不是要被認為是年少講經呢?要知道在古時候大德眾多,提倡年少不講經,固然也是好事。但回是現在佛門寺院講經的人也相當少,每每到寺院裏面去,見到的都只是做做明碼標價經懺佛事。普通的信眾,想要聽聞教法,那真的是太難太難了。一個寺院往往只有方丈和住持才能講,清,如果寺院方丈住持不講經的,底下的人哪裏有資格,能夠在講堂去說法。

況且年輕之時尚且還有一些沖勁,年齡一大,因為這個世間的人情冷暖看多了,往往心也就累了。就像本幻我在28歲開始發心講經,但等到三十多歲的時候,除了我這邊的小寺院之外,就再也沒到別的寺院去講過法了。縱然現在有居士提出,希望我過去講法,我還是婉轉拒絕,因為年齡一大,真的提不起那個心,再到外面的寺院去講法了。

當看到有年輕的法師在寺院講法,如果換成是我,我更多的是一種欣慰和歡喜,就想看到現在的年輕人穿著漢服,我有種說不出的欣慰,而絕對不會說年少不宜講經。因為現在的佛門寺院,更需要的是有僧人能夠出來講經。如果佛門僧人大多喜歡沈默,扮演「啞羊僧」的角色,這恐怕不是佛門的福氣。

而所謂的啞羊僧,在【大智度論】中言:「雖不破戒,鈍根無慧,無勇猛精進之力,不別好醜,不知輕重,不知有罪無罪,若有僧事,二人共諍,不能斷決,默然無言。譬如白羊,乃至被人殺,不能作聲,故稱為啞羊僧。」

當然有些法師和居士,也擔心講法的人難免受到名利的影響,由於僧人講法之後難免有人供養、贊嘆,就怕法師在這個過程當中迷失掉自己,當然這個提法也是有道理的。但如果這個弘法的人,從一開始不是為了名利而發心,究實而論在名利現前的時候,也不至於會迷的太多。之所以會被迷得太深,往往是因地不真果招迂曲。如果一個因地發心正的人,他是不忍聖教衰,所以才發心弘法,那縱然會有一些名利上的小過失,也終究不會成為大過,依然為菩薩之發心。正如, 隋朝天台聖祖智者大師在【菩薩戒義疏】中說到:「爾時設為利弘經不無輕漏,而度物心不失,恒有菩薩之名也。」

在當前佛門寺院晚秋之際,更應該鼓勵的是僧人發心弘法講經。雖然一些人講法的過程,難免會帶來一些名利上的過失,但怎可因為這一點過失,就不支持年青法師們講法了呢。就如吃飯時噎住了一次,難道便連飯也不敢吃了,那這樣的因噎廢食,恐怕並不可取。況且研習教法,宣講教法,終究是與經典教法相關的。與其去看世俗的電視電影,甚至看邪淫的視訊,與邪淫物件東扯西了,與世俗的狐朋狗友盡聊一些五欲的話題,這才是真正的障道,那才是真實影響修行。這方面不提,偏偏於寺院無人講法,要提年青僧人發心講法是障道是不好的,這又是安的什麽心啊?

每每我聽到這個話題,其實都是很痛心的,但無可奈何!只能感嘆,這真是末法時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