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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面對生命終點的抉擇:並非拔管那麽簡單

2024-05-30國風

生死是人生最根本的問題。生死學並不是專門講死亡,其涵蓋的領域是人的一生——從生到死的過程。

這篇文章是2009年11月28日聖凱教授受復旦大學哲學系教授王雷泉邀請,於復旦美國研究中心發表的題為「生死的探索與生命的尊嚴——佛教生死學序說」的演講,內容不僅涉及臨終關懷、了脫生死、生命入胎投生的過程,還探討了關於墮胎、自殺等的生命重大問題,以讓更多的學者與現代人了解佛教的生命觀,啟發大家對生命更深入的思考,從而珍惜、尊重我們當下的生命。覺悟號編發演講第一部份,以饗讀者。

文/聖凱教授

人生如旅行,旅行之後,終究是要回老家,要死亡的。你在人間作客,行李無須貪得太多,簡單夠用即可。輕便才是愉快旅行的真諦。「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真正的問題是生活。生活的品質必須包含死亡的品質,即是死亡的尊嚴;生命的品質不但包括現在生命的品質,還要包括未來生命的品質。

生死是人生最根本的問題。生死學並不是專門講死亡,其涵蓋的領域是人的一生——從生到死的過程。寺院的早晨最先響起是敲板的聲音,然後再敲鐘、打鼓,即所謂的晨鐘暮鼓。敲板是有口訣的,即「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快速念佛」,學習佛法、實踐佛法的根本目的是「了生死」。

什麽是「了生死」?

有兩個含義:第一、了徹生死,即是明白生死。人有煩惱、痛苦是因為不明白,所以先要了徹生死;第二、了脫生死、了結生死,即從生死的痛苦中脫離出來。在從生至死的過程之中,死亡是我們每個人必須面對的。不單單是自己的死亡,還有我們周邊親屬、朋友的死亡。

今年七月份,我從洛杉磯回北京的飛機上,有人向我請教一個生死問題:他的父親是一位即將臨終的老人,現在許多臨終者經常處於一種被機器架著的「活死人」狀態——如果把機器拿掉了,這個人就會死。對於一個兒子來說,最大的痛苦是如何面對那些冷冰冰的機器?如果拔掉那些支撐生命的機器,父親很快就死亡了,那麽兒子是不是一個弒父的殺手?這確實是一種道德的拷問;但是,一個靠機器支撐的生命能堅持多久,親屬又能堅持多久?這又處於一種現實兩難的境遇之中。所以,生死問題不僅僅是倫理、宗教方面的問題,也是一個現實問題。

生命的疑惑與死亡的威脅

所以,生死學關註的物件不單單是人的死亡,更重要的是人的生活。

小孩子在很小的時候會有一個對生命的疑惑期,這時候他會關註「我是從哪裏來?」,天下的母親都會回答:「是從我肚子裏面來」,孩子就繼續追問:「我這麽大,怎麽是從你肚子裏跑出來呢?」母親往往會陷入語塞。其實,小朋友的這個問題非常深刻,涉及到存在論的生命來源問題。

另一方面,活著也要面對死亡的威脅。對於一個臨終者而言,往往要追問「我死後要到哪裏去」問題。

我遇到的例子是我們南京大學的一個物理學教授,他在死亡前一整天都不閉上眼睛,那天我正在學校上課,後來去省中醫院為他講法,為他開示無常等真理,要放下生命中所有的一切,平靜地接受死亡,結果三分鐘後,果然安詳而逝。佛法的臨終關懷,就是幫助一個臨終者寧靜地走完人生最後的過程,安靜地接受死亡。這是因為死亡的威脅根本不是要死亡,而是沒有辦法去面對死亡以及對世間的貪戀。

未知死,焉知生?

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 其實反過來說,「未知死,焉知生?」也是同樣的重要。如果一個人對死亡一點都不了解,他也很難好好地生活著。

當我們講到生命品質、生活品質的時候,往往會想到年輕時候如何好好地生活。可是,老年階段如何好好生活也是一個重大問題。對於子女來說,也要好好想自己年邁父母的這個問題。而死亡的品質也是生活品質中重要構成部份。【莊子·知北遊】說:「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紀」,生與死都是生命之流中無法分割的部份,是生命的一體兩面。

生死的自覺——與生命對話

生死的探索是集經驗、經歷、體驗與覺悟的學問,而非只是知識的學問。佛法的實踐就是生命個體在生死之中的探索,是對生死的自覺和對生命的對話。

這樣的對話當中包含著每個生命個體的經驗和經歷、體驗和覺悟。所以,禪宗常說要「參究」,參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即是生死的大事,只有不斷地、深入地「參究」生死大事,才能醞釀出「悟道」的契機。

文章來源丨【佛教觀察】總第八期,2010年1月

原標題丨生死的探索與生命的尊嚴——佛教生死學序說

圖片來源丨十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