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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僧法顯:聽牧羊少年講海邊的故事

2024-01-29國風

(接上文)

法顯為慧景和道整講佛缽的神異。

佛缽寺中現有個人七百余,每至中午,眾僧便拿出佛缽,與俗人一起供養,然後才進食,到傍晚燒香的時候再做一次。

這個佛缽外表色雜,黑色偏多,四條邊潤晰可見,厚約二分,光可見人,內中可容食物二鬥左右。

奇怪的是,窮人無錢買許多花來供養,但只要略投進幾朵,佛缽便滿了;如果遇上富豪之人,想要買許多花來供養,但任你投進千朵萬朵,佛缽最終還不見滿。

「真可惜,沒能去供養這個佛缽。」慧景和道整都為過早地到那揭國而後悔。

法顯安慰兩人道:「以後也許還有機會,若我們回漢地,取道弗樓沙,就可見到佛缽了。再說,我們到了中天竺,見到的東西也就更多,或許還有更神異的佛寶呢。」

慧景和道整一聽,覺得法顯說得極是,心裏便釋然不少。

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法顯等人走到了山腳之下,顯然,摸黑上山是不可能的,而越走近雪山,人煙越少,現在要找一戶人家借宿都已十分困難。

忽然,慧景聽到遠處傳來一聲聲的羊叫,「也許有人家,聽,羊叫聲。」慧景側耳辦聽羊叫聲的方向。

法顯和道整也聽到了,三人尋聲而去,果然,轉過一個山角,之間有一個山凹處,三面是絕壁石崖,一面是用木椿打成的柵欄,地方不大,卻可容數十只山羊。

在木柵欄的外面,有一個用石片堆壘起來的石屋,屋頂也是石片交叠而成,一塊編織草簾嚴嚴實實地遮擋在石屋的門外。

石屋裏傳出一個孩子的嘻笑聲,似乎在做什麽頑皮的事。

三人來到屋外,法顯振動錫杖,錫杖叮叮作響。只見草簾被裏面的人推開,先出來一個長髯老者,隨後出來一個十多歲的少年。

三人向老者施了禮,法顯說道:「貧僧法顯與兩位同參去中天竺,路經此地,因天色已晚,不便行路,想打擾兩位施主一夜,明晨即走。」

老者打量了三人一番,見三人確是和倘,並且全無惡意,便說:「請進,裏面地方小了一點,要委屈三位法師了。鍋裏還有一些熱羊奶,有幾個冷饃,可去火上烤了吃。」

說著話,老者把三位讓進屋裏坐下,拿過冷饃,插在一根鐵條上,去火上翻烤,一會兒石屋裏彌著一股香味,還帶有一點烤糊的氣味。

少年把鍋裏的羊奶分了三份,遞到三位僧人的面前。老者也把烤熱了的饃遞了過去。

法顯等人也確實餓了,謝過之後便大口吃了起來,片刻之間,吃了個一幹二凈。

吃過之後,雙方聊起天來。法顯又講了自己從哪兒來,到哪兒去,去過那些國家,見過那些事情。

少年睜著大眼,一聲不吭地聽著這幾個走遍四方的和尚說話,眼裏充滿著好奇的神色。

法顯慈愛地撫摸少年的頭頂,問道:「你爺爺說你很懂事,知道很多事情,能說一件讓我聽聽嗎?」

少年似乎有點害羞地低下頭,但他突然又擡起頭來,看著法顯,很爽快地說道:「我講一個故事,跟大海有關的,你見過大海嗎?有很多很多的水,望不到邊。」

法顯知道大海,但卻從未到過海邊。他感到奇怪的是,在山區的一個牧羊少年,怎麽會知道大海,還會講與大海有關的故事。

法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沒有去過大海,但我知道,大海一望無際,很壯闊的。」

少年的眼裏似乎有了淚水,他沒讓它流出來。

少年的故事就開始了。

大海邊有一個漁村,村裏有個少年,名叫尼歐,尼歐的爸爸是漁民。

有一天,出海歸來的漁民來到尼歐家,對他母親說,尼歐的爸爸淹死在海裏,船漏了,但船已被帶回來了。

尼歐和他的母親痛哭一場。

第二天,尼歐把船交給修船匠,不到一星期,船就修好了。

尼歐又去市場上買漁網。

在市場上,尼歐碰到了地主的兒子南圖。南圖問道:「怎麽,你還要買網?」

「是的,明天我要出海捕魚。」

「聽說你爸爸上星期出海淹死了。」

「是的,那又怎樣?」

「你不害怕嗎?為什麽還要出海?」

「有什麽可怕的呢?我是漁民的兒子,自然要出海捕魚,否則我們靠什麽生活呢?」

「你祖父是幹什麽的?」

「是漁民。」

「他是怎麽死的?」

「出海捕魚,遇上風暴,就再也沒有回來。」

「你曾祖父呢?」南圖驚奇地問道。

「也淹死在海裏。」

「奇怪,你們是怎麽回事?一個個都死在海裏,卻還要下海捕魚。」地主的兒子驚嘆不已地說。

尼歐反過來問地主兒子南圖,「我聽說你爸爸不久前也死了,他死在那裏?」

「他是在家裹狀上睡覺時死的。他年紀太大,仆人去叫他起狀,發現他已經斷氣了。」

「你祖父呢?」

「他也活了很大年紀,最後病死在家裏。」

「你的曾祖父呢?」

「我祖父說過,他也是臥病很久,死在家裏的。」

尼歐也驚嘆不已地叫道:「我的老天爺!他們都是在家裏死的,可是你現在怎麽還住在那個家裏,難道你不害怕嗎?」

結果,地主的兒子南圖被問得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慧景聽了,直拍手叫好,想不到一個山區少年,竟能講出海邊的故事。

法顯聽了,心中感到很沈重,少年的故事很富有哲理。為西行求法,慧應已做了故人,前途仍舊險惡,但少年的故事分明告訴我們,前途險惡,也還是要前行,前行也許要送掉性命,但也還是要前行。人生的追求也許就是這麽一回事。

法顯問少年:「你的故事是誰講給你聽的?」

「爸爸,他去看過大海,回來後講給我聽的。」

「你爸爸呢?怎麽沒見他?」法顯又問。

「他又越過雪山,去了海邊,至今未歸,有五年了。」老者開口說了話。

「我和爺爺在此牧羊,就是等爸爸回來,可早一點見著。」原來他們的家並不在這裏,這座石屋也是他們臨時的棲身之地,盡管這一臨時就是五年時間。

老者捋了捋他長長鬚髯,說道:「去海邊,一路上容易耽擱的地方有很多,上面的雪山是第一關。雪山上有陰風,這風既猛且寒,既像刀子又像冰,吹在身上,又痛又冷,一般人都受不了。」

「不過,這風也怪,每隔一個時辰出來一次,要過雪山巔,就要趕在中間這一段時間翻過去。據孩子他爸爸說,過了雪山,那邊還有一條很大的河,也是一關。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

三個行腳僧把老人的話記在心裏了,因為明天可能就會到達雪山頂,可能就會遇到可怕的陰風。

法顯想著少年講的故事,幾次想把慧應不幸病故的訊息告訴慧景和道整,但想到明日要翻越艱難的雪山,現在講了可能會給大家帶來沈重的心理負擔,還是等越過雪山再說吧。

奇怪的是,慧景和道整也不再問起有關慧應的事,也許是想到了慧嵬,人各有誌,不可勉強。

第二天一早,三人告別了老人和少年,向山頂攀登。

明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