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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古詩四首探源荷花生日:綠水紅蕖連夜開,揀取花前一日回

2024-07-30國風

農歷的六月,荷花盛開,又叫做荷月。

農歷的六月二十四,明清兩代,在江南都稱為荷花生日,荷花節。

那麽荷花節,誰定的,在古書上一直都是語焉不詳。但是江南民間,確實是將六月二十四日稱為荷花生日的。比如明朝的張岱,在遊歷蘇州時,看到了六月二十四日,蘇州人集體湧向蘇州城外的荷花蕩,盛大遊湖過節,而這種傳統一直延續到晚清。

而晚清睿王府的最後一位小王公金寄水在【王府生活實錄】裏,寫到王府中也過荷花節,是因為曾經有一位來自蘇州的女畫家,將她們當地的過荷花生日的盛況描繪並介紹給了祖先,於是王府也有了荷花節。

可以知道,在明清兩代的蘇州,確實有著六月二十四過荷花節的民俗。

那麽蘇州原生的荷花節,又起源何時呢?

從荷花的歷史來看,雖然荷花分布較廣,但是還是以長江流域的濕地水澤居多。先秦時代的采集蓮子蓮藕作為食材,也以長江流域為主,比如屈原的離騷裏,多次寫到荷花。到了漢朝,大江南地區是重要的蓮子生產基地,所以漢朝的民歌采風有「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這是作為重要的和農業相關的民歌納入漢朝樂府的。

蓮子作為五谷之外的糧食重要的補充,又具有極高的滋養價值和經濟價值存在。

到了南北朝時代,江南的荷花蓮塘種植,更為廣泛普遍,以荷花蓮子為主要內容的民歌,顯示著江南一帶種蓮賞蓮成為風俗。

「盛暑非遊節,百慮相纏綿。

泛舟芙蓉湖,散思蓮子間。」 南北朝【夏歌二十首】

盛夏酷暑不是遊玩的好季節,由於不能在一起遊玩,故而相思纏綿。

但是這樣的夏天有一種美,我們可以劃船到荷花湖上啊,讓愛和思念播撒在荷花蓮蓬間。

而類似這樣夏天描寫在荷花湖上遊玩的情詩非常多。

那麽在唐朝並沒有將荷花作為六月的花神,大肆渲染,這是因為,唐朝的都城在北方長安洛陽,這裏氣候較南方幹旱,盛夏的花卉,多以欣賞石榴,木槿,紫薇為主。因為這裏沒有大片水澤。

唐朝的白居易喜歡荷花,也是喜歡江南的荷花,因為他曾經做杭州刺史,修繕西湖,日出江花紅盛火,這裏的江花,指的是荷花。他有心帶著江南的白蓮回到長安,但是長安洛陽沒有江南大片的水域,很難形成那種自然的壯觀。

到了宋朝之後,重視農業種植和花卉培養,雙重的動力,使得南北荷花的種植面積擴大。

那麽真正將荷花之美,上升到一種高度和景觀壯闊的,是在南宋。因為南宋的首府就在杭州,而作為種植荷花的西湖,成為帝都的重點旅遊美景,每年有專人種植和養護荷花,清理西湖雜物和水草。

而六月荷花之美,是來到京城必要打卡的計畫,也是京城官員夏天消暑旅遊的絕佳去處。

小泛西湖六月船,船中人即水中仙。

外鋪雲錦千弓地,中度琉璃百折天。」 南宋 · 楊萬裏【大司成顏幾聖率同舍招遊裴園泛舟繞孤山賞荷花晚泊玉壺得十絕句】

楊萬裏是個清官,但是這樣的清官和京官,也愛上了京城的西湖,西湖的荷花,按道理,他每天都可以路過和繞道西湖。那麽在盛夏六月,官員同僚邀請他去西湖度夏,他是欣然前往。

他是怎樣說西湖的呢,船上的人都是水中的神仙,因為西湖的邊緣,是無限的如同雲錦一樣的荷花,而西湖的中間,幹凈的西湖水,像琉璃一樣透明,又被風吹出淡淡的水痕。

而楊萬裏最著名的詩,就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寫出了帝都杭州荷花的雍容盛美。

可以說,當時的中國帝都,因六月荷花而更盛名。荷花也就因此成為六月的花王。

在宋朝的詩詞中,幾乎六月荷花就代表了六月,是農歷六月的月令之花。

這樣的審美,自然推動了種荷賞荷的狂潮。六月觀蓮,成為流行。

而作為賞花盛事,必然會附會一些關於荷花的傳說,以渲染人們愛荷愛花的心理。

這就有了一個傳說。傳說唐朝的才女晁采和丈夫就是因為贈送荷花蓮子而定情,而時間在農歷六月二十四。

實際上唐朝典籍並沒有晁采的記錄,就像舊唐書也沒有梅妃的記載,但是在宋朝人的心中,附會前朝,增加典故,增加文化和情感的優美,並不是難以接受的事,相反,對於這些美好的傳說,還要加以渲染。這是宋朝經濟發達後,人們對精神層面的文化需求所致。

那麽為什麽是六月二十四,而不是六月其他的日子呢?

一方面農歷六月六日有天貺節,這是官方大節,而此時荷花未全盛,且天氣走向炎熱。

另外農歷七月初一有先天節,七月初七有七夕節。

所以荷花盛開最美的時候,也就是六月中下旬,而這中間能夠雙數,又有吉利吉祥意味的,又適合看荷花的日子,就集中在下旬的幾個雙日子裏了。

這應該是賞荷花的盛況和傳說結合,又和當時的賞花部署設定相協調,最後約定成俗在了農歷的六月二十四。

因為宋朝的【觀內日疏】已經明確寫了「六月二十四日為觀蓮節,晁采與其夫,各以蓮子饋遺為歡。」

而這種定調,大約在南宋的中晚期,以杭州為主體的江南荷花經濟圈,就已經形成。

不能種植水稻的低窪濕地和下田,在靠近繁華城市的地段,種植荷花,形成農業種植和旅遊經濟的雙贏。也後來形成了民俗。不止是蘇州,通州,常熟,都有以荷花生日為主題的看荷花,遊船畫舫密集,歌舞笙簫。

「競楫都人集,喧遊國事傳。

探芳憐勝日,攜客討湖天。

玉笛催新柳,紅妝奪始蓮。

開襟歡未極,沽酒不論錢。 」 明 · 黃省曾【六月廿四日荷花蕩一首】

那麽在蘇州,其郊外葑門,是巨大的濕地低田,在南宋,這裏就養殖茭白荷花等經濟農作物,荷花盛開之時,舟楫往來,避暑賞荷。

南宋滅亡之後,這裏無復盛世那種招徠四方賓客的極致華美,但是作為蘇州人,卻因為這是難得的避暑之地,反而成為市民在盛夏避暑時候一個絕佳的去處。因為城市內烘熱,而這裏開闊涼爽。當無數的市民每年一度去赴荷花生日的聚會,也讓忘記了前朝歷史的外省人,深感這裏荷花生日的浩大喧囂。

來到這裏的人,不愛惜銀錢,那是成群結隊,車馬絡繹,湖上還有各種遊船彩戲,俊男靚女,笑語狂歡,將這裏過成了巨大的派對。

至於今年這裏的荷花開未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荷花生日,必要來這裏打卡。

而這種狂歡,也成為了蘇州的一個地方節日,荷花誕。代代自然相傳。

綠水紅蕖連夜開,明朝多少畫船來。

歸人合被遊人笑,揀取花前一日回( 吳中風俗六月廿四日士女遊荷花蕩)。」 清初 · 查慎行【六月廿三歸舟過荷花蕩口戲作】

金庸他祖先查慎行,是杭州人,自然知道荷花生日這個地方掌故。

有一年他回浙江,正好是在荷花生日的前夜,坐船路過這片著名的荷花蕩。

想必這個夜晚,也有無數的彩船畫舫雲集這裏,而此時正是荷花盛開的月白風清夜。

他說自己這麽巧的趕回來,一定會被別人笑,是要趕這個荷花生日的熱鬧,或者還含著戲謔,因為荷花生日,也是多少戀情的邂逅,艷遇的良辰啊。

實際上很多民間的節日,尤其是這種賞花節,多半是帶著情感的出口,而為普通人熱愛和推動。

因為苦悶郁熱的夏天,誰不願意,用清新和愛情來拯救自己?

荷花生日是近代才被蘇州之外的人所知悉。

比如睿王府開始過荷花生日。

又比如現在,很多人都知道荷花生日是在農歷的六月二十四。

作為荷花,也理應該有自己的節日。

祝福六月的花神,生日快樂。

初衣勝雪為你解讀詩詞中的愛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