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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姥姥迎接五一長假的散文:桔花香裏聽蛙鳴

2024-04-24文化

我很慶幸,沒有「人隔千裏,路遙遙」的鄉愁,也沒有高鐵搶票高速堵車的煩惱,生我養我之地就是我工作存身之地。算是坐井觀天吧,世界那麽大,我只看到我生活的井口之外的這片小天空。足矣。

「一打鼓,二拜年」,趁清明回去掃墓,順帶小住。

雨,是清明的曲調,低八度,深沈而憂傷,天空襯以陰灰的表情,四月的煙雨朦朧了亦新亦舊的村莊。

春已向深,綠,是鄉村的主色調,視線所過之處,綠都會簇擁而來,帶著生機,帶著雨水淋濕的晶亮。不足十年,門前的銀杏已快高過房頂,日日相對,房屋會不會羞愧,銀杏來時高矮還不及門楣。

優雅愛美的桂花樹,面對自己愈發臃腫的身子會不會難過,往昔的清瘦與翩躚終究成了往昔,說年歲不饒人,年歲又何曾饒過草木。

生命從來深情,草木一春,人生一世。

鄰居栽在路邊的小石楠,六七年時間就蔥蘢如林,正值花開,圓嘟嘟,仿佛沿坡下滾的球。泥土,多麽神奇的泥土,栽進泥土時才拇指粗細。都是因為根,紮在泥土裏的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根。

鄰居栽石楠的時候,我在門前栽枇杷樹、桔子樹和葡萄藤。相比之下,枇杷樹最是急性子,她長得最快,火急火燎,三年就開始掛果。樹枝子,紙糊似的,脆得很,一碰就斷。葉粗糙,花粗糙,果實卻很好看,金黃,圓溜。我從沒摘過,不忍心。枇杷樹一身粗糙,唯對果實,珍寶似的呵護。

葡萄藤神出鬼沒,在野草藤蘿裏時隱時現,喜歡捉迷藏吧,待到寒冬草枯藤落,再也藏不住。老兄趁著酒興,砍小毛竹打了一個不及膝高的葡萄架,設想著今年葡萄上架的種種,卻沒一個人贊同。次日,又趁著酒興,用舊木頭打了一個高達胸前的葡萄架。雨時歇時停,老兄接連淋了兩天雨,竟沒感冒,不知道是葡萄藤有神力,還是與酒有關。

池塘邊的桔子樹已開花,沈沈花穗壓彎枝梢,可我門前的桔子樹才長出花苞,只一朵兩朵擋不住世界的新奇,悄悄鉆出來。掩耳盜鈴,絕對是掩耳盜鈴,花朵才一鉆出來,就把眾生都引去。怎麽藏得住,那香味,遮也不是,掩也不能,跟著春風滿天滿地飛。遇上池塘邊的桔花,碰到田埂上的桔花,然後,歡天喜地,漫山遍野,連一個針孔眼也不放過,處處是香。人們呢,吸進去的是香,呼出來的也是香,像掉進貯滿香的缸子。河流山川,鳥魚飛蟲,盡是缸中之事。

路燈滅了,鄉村的夜一片漆黑。蛙聲就是這時候奔湧而來,長調短調,高音低音,相融相合,匯成洪流。起初,我有點疑惑,以為是幻聽,再仔細,方敢確認,熟悉而又陌生的蛙聲,竟讓我一下回到從前,回到茅屋和煤油燈的從前。

從前聽蛙只當是平常,如今方知過去的一切永遠不復返。而將來呢?過去現在和將來都是時空裏的流,緩緩地,仿佛真實,仿佛虛空。

我閉上眼,傾聽和回味。桔子花香不適時機,和著蛙聲一起歡騰。

鄉村的夜,靜寂,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