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鄉裏還是和往年冬天一樣的綠。綠著的田野山林，綠著的濕潤氣息，到處都滿溢著那種綠。竹子直挺著身，苔蘚恣意地生長。春夏秋冬皆是如此，拍拍照片總是分不出季節。
鄉裏的車道曲折蜿蜒，順著山連山的地勢串起各個點苔似的小樓。坐在車裏總是會不住地往外看，一池水兩片田幾戶人家。過一座山便又是一池水兩片田幾戶人家，很有山水畫的韻律。有些田地漫著很矮的青草，水就從中間自由的淌過去，一群蒙特內哥羅羊就這麽逆著水流而行。
系著鈴鐺的蒙特內哥羅羊
兩只領頭羊掛著個不小的銅鈴，悶悶地響著，從老遠還沒見到就能知道羊兒們來了。小姨喚我去看看，於是我蹚過幾片枯萎的蘆葦地與荷塘，到那片草地上去。放羊人正好來家門口歇腳，喝上幾口茶，扯幾句閑話，聊上一兩個鐘頭。直到我小姨催促著講羊們的鈴聲已經快聽不見了，他才循著牧羊犬走去。曬上一會太陽就不覺得冷了，我坐在山茶樹下懶懶的想，閉眼聽走遠的羊群的叮當聲和著鳥兒們吵架的旋律。呼吸間仍舊是那種綠，開闊而安靜的，帶著竹子和青苔的味道。
零落的苔蘚
半夢半醒中，被叫起來去外婆家吃年夜飯。今年的人到得格外的齊，兒女們都回來過年。諾大的庭院熱鬧極了，家長裏短充滿耳畔。老房子背靠一片竹林，表哥上山說是去找蘆筍了，我與侄女跟去瞧。竹林裏的老路邊上布滿苔蘚，高高低低錯落有致，映著竹影很有詩意。轉轉悠悠逛一小圈，看到竹林後的已經倒塌的老宅，最後蘆筍卻是沒挖著幾根。太陽還是暖烘烘的，於是把桌子搬出來開飯，飯後再打幾圈麻將。小姨借我一百塊零錢，賺賺賠賠最後竟然多了幾十出來。我捏著幾張五塊看隔壁桌打摜蛋，表哥笑說學打了麻將你就知道了方圓十裏的傳聞。
雕落的荷
然後，幾個人相約又去田野裏找折耳根。小清溪的水勢已經低下去，水道邊長滿了表姐們能辨識的、而我不認識的野草。隨走隨翻沒挖到幾根，但野蔥倒是摘了一籃，晚上用來炒雞蛋味道極香。下午坐在庭院裏速寫幾張人和景，和侄子打打羽球，圍觀幾個奔三奔四的哥哥姐姐幼稚地掰手腕，恍惚想到這鄉裏的日子便是這麽過去的。在日光裏不緊不慢地數著平白的日子，等待田裏的作物慢慢長大。
家鄉的年味兒
我並不成長在這片大地，於我自然不能完全了解這裏的人和大地所難以言說的情感。但我得以回到這裏，見一見生長在這裏的人，就如同窺見這溪水一般慢慢淌過的時間。它讓我停下來，安靜的聽，聽那平鋪直敘的安寧。
我嚼著清甜的慈姑子想，今年是個好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