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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龍【絕代雙驕】第一〇九章 明玉神功第一一〇章 惡人惡計

2024-07-08文化

第一〇九章 明玉神功

邀月宮主沒有說話——她至少已不再拒絕了。
一直伴在小魚兒身旁的蘇櫻卻嘆息了一聲,道:「到了這種時候,你為什麽一定要逼她說出那秘密來呢?她說出來之後,於你又有什麽好處,那只不過使你更添些煩惱而已。」
小魚兒且不回答,卻反問道:「你總該也知道,我和花無缺之間,總有一個人要死在對方手上,不是他殺死我,就是我殺死他。」
蘇櫻嘆道:「我也知道他並不是真的想殺你,你更不想殺他!」
小魚兒道:「但我和他的命運已註定了無法改變,我雖然已用盡了千方百計,盡量拖延,但總有一天,這件事還是會發生的。」
蘇櫻黯然點了點頭。
小魚兒已接著道:「但我卻不相信世上真有命中註定的事,我一定要想法子將它改變,所以我只有逼她說出這秘密來,我若知道她為何一定要我們拚命,我就有法子解決。」
蘇櫻道:「可是……可是現在你們的命運豈非已經改變了麽!」
小魚兒道:「誰說已經改變了?」
蘇櫻黯然道:「現在,你既無法殺他,他更無法殺你,只因你……你已將死在這裏。」
小魚兒道:「誰說我一定要死在這裏?」
蘇櫻又驚又喜,失聲道:「你難道真有法子能逃出去?」
小魚兒悠然道:「我這人天生福氣不錯,無論遇著什麽危險,到時候總能逢兇化吉,我可以跟你打賭,一定會有人來救我的。」
蘇櫻道:「你想……你想誰會來救你?」
小魚兒眨了眨眼,道:「你猜猜。」
蘇櫻嗄然半晌,道:「本來花無缺是一定會想法子來救你的,但現在,他自己也不知道遇到什麽意外了,否則他絕不會停手的。」
小魚兒道:「他會遇到什麽意外呢?」
蘇櫻又想了半天,忽然道:「你想,會不會是那‘十大惡人’阻止了他。」
小魚兒撫掌笑道:「不錯,他最可能遇見的人,就是李大嘴他們了,因為他們在這裏有個約會,這兩天一定會來的。」
蘇櫻道:「他們一定已經知道花無缺挖地道是為了救我們,所以才會阻止他,是麽?」
小魚兒道:「嗯。」
蘇櫻說道:「那麽,你以為他們會想法子進來救你麽?」
小魚兒苦笑道:「當然不會,我現在也知道他們總以為我會和別人勾結,來對付他們,所以就巴不得我早些死了才好。」
蘇櫻道:「那麽,他們難道還會來救移花宮主?」
小魚兒笑道:「更不會了,移花宮主死在這裏,正是他們求之不得的事。」
蘇櫻道:「他們現在既然有法子能阻止住花無缺,以後難道自己與他動手麽?」
小魚兒道:「會的。」
蘇櫻怔了怔道:「為什麽?」
小魚兒道:「因為他們自己也想進來瞧瞧。」
蘇櫻道:「你怎知道?」
小魚兒道:「他們總以為有一批珠寶已被魏無牙藏起來了,若不進來瞧瞧,絕不會死心。」
蘇櫻笑道:「他們就算會進來,也一定要等到我們死了之後。」
小魚兒道:「不錯,但他們又怎會知道我們在裏面發生的變化?他們又怎會知道魏無牙並沒有急著要我們死?」
蘇櫻眼睛一亮,失聲道:「不錯,他們算來算去,也絕不會算出我們到現在還未死的,他們一定以為我們現在縱然沒有被悶死,也要被餓得奄奄一息了。」
小魚兒悠然道:「所以我算準不出一天,他們就會進來。」
蘇櫻道:「他們有法子能進得來麽?」
小魚兒笑道:「憑他們那幾個人的本事,這裏就算是鋼山鐵壁,他們也有法子能進來的。」
蘇櫻終於展顏一笑,道:「我只望你這次也莫要猜錯才好。」
話未說完,外面響起了「叮叮咚咚」的開山聲。
小魚兒撫掌大笑道:「你現在總該相信我的本事了吧。」
蘇櫻嫣然道:「就算鬼谷不死,諸葛復生,只怕也不過如此了。」
只聽這次的開山之聲,並沒有上次那麽響,震動也沒有上一次那麽大。
蘇櫻忍不住又皺了皺眉,道:「這些人難道也沒有吃飯麽?怎地連一點力氣也沒有。」
小魚兒笑道:「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沒力氣,而是因為他們用來開山的器具太鋒利,利器開山,聲音才會這麽小,你想想,刀切豆腐,不是一點聲音也沒有麽?」
蘇櫻展顏笑道:「和你在一齊,我變得簡直像是個呆子了。」
小魚兒道:「我倒覺得你越來越聰明了。」
蘇櫻眨了眨眼睛,道:「哦?」
小魚兒笑嘻嘻道:「我早已說過,越聰明的女人,越會在男人面前裝傻,現在你已學會了在我面前裝傻了,看來我遲早總難免要上你的鉤了。」
蘇櫻咬著嘴唇一笑,道:「你放心,我絕不會要你上鉤的。」
小魚兒道:「哦?」
蘇櫻脈脈的凝註著他,柔聲道:「你難道看不出,我早已被鉤住了嗎?」


× × ×


邀月宮主激動的情緒似已漸漸靜了下來,正在靜靜的閉目調息,但已漸漸進入了物我兩忘的狀態。
蘇櫻嘆了口氣,道:「看來她只怕已下了決心,絕不將那秘密說出來了。」
小魚兒苦笑道:「我總以為女人的決心隨時都會改變,想不到她卻是個例外。」
蘇櫻道:「我只希望外面的人進來得莫要太快,那麽我們就可以先將這地方完全封死,將她悶死在裏面,憐星宮主此刻反正已和死人差不多……」
小魚兒不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道:「她們還沒有說出那秘密,我絕不能讓她們死。」
蘇櫻道:「可是,你現在若不殺死她們,等到花無缺一進來,她就會叫你們拚命的。」
小魚兒笑道:「你莫忘了,她們還要先為我找解藥,至少也得要找上個一兩年,這一兩年之內,我一定能想出個法子來。」
蘇櫻又嘆息了一聲,幽幽道:「你根本沒有中毒,她們為什麽要替你找解藥呢?」
小魚兒怔了怔,瞪眼道:「誰說我沒有中毒,至少有三個人親眼看到我將那毒菌吞下肚子。」
蘇櫻道:「你只要隨便玩個手法,莫說三個人,就算三十個人也能騙得過去的,我知道你的手法一定比他們的眼睛快得多。」
小魚兒怔了半響,笑笑道:「你以為我是在玩戲法?」
蘇櫻柔聲道:「你故意讓別人以為你已吞下那毒菌,又故意跌到那山洞裏去,為的就是要她們不能逼你和花無缺拚命,這法子本來的確巧妙得很,只可惜你到了緊張的時候,也忘記將這出戲繼續扮下去了。」
小魚兒道:「我忘了什麽?」
蘇櫻道:「你既不能和花無缺動手,怎麽能和邀月宮主動手呢?」
小魚兒道:「女兒紅的毒性本來就不一定會在什麽時候發作,它不發作的時候,本來就和沒有中毒時完全一樣。」
蘇櫻嘆道:「可是你卻忘了,中了女兒紅菌毒的人,喝了酒就定會發作的。」
小魚兒又怔住了,過了半晌,才苦笑道:「你裝傻還是裝得不像。」
蘇櫻勉強笑了笑,道:「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沒關系。」
小魚兒忽然將她拉了過來,抱在懷裏,柔聲道:「你以為我真的喜歡呆子麽?」
蘇櫻緊緊抱著他的腰,將頭藏在他懷抱裏,過了很久,才嘆息著道:「我也知道你不想殺她們,可是現在你已只有這條路可走。」
小魚兒默然半響,沈聲道:「你雖已看出我並沒有中毒,她們卻未必看得出來。」
蘇櫻道:「你千萬不能將她們估計過低,她們對人情變故也許知道得不多,因為她們始終都是高高在上,和人們接觸得太少,但除此之外,對於別的事,她們的智慧絕不在你我之下,否則她們又怎能練成如此高明的武功呢?」
小魚兒又沈默了半晌,喃喃道:「看來現在我只有告訴她,花無缺已經快進來了。」
蘇櫻道:「她若知道已經有人來救她,豈非更加不會說出那秘密了麽?」
小魚兒道:「這倒未必,她就因為此刻已經絕望,所以寧願死在這裏也不肯說,但等到她知道自己有了生機時,那就不同了。」
蘇櫻眼睛一亮,道:「不錯,我們先告訴她花無缺已經快進來,再告訴她,她若不肯說出那秘密,我們就將這地方封死,我想,她就算將這秘密看得十分重要,也絕不會將它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
她的話聲還未消失,身後忽然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只聽憐星宮主一字字道:「你錯了,她實在將這秘密看得比性命還重要得多。」
這聲音雖然十分緩慢,十分平胡,但聽在小魚兒和蘇櫻耳裏,卻簡直好像半空中忽然打下個霹靂。
燈光下,憐星宮主的臉色蒼白如紙。
小魚兒嘆了一聲,苦笑道:「原來魏無牙竟是個小氣鬼,要想灌醉別人時都舍不得用真正的好酒。」
憐星宮主茫然凝註著他,一雙眸子像是己變成灰白色,就好像根本沒有看到他這個人,也沒有聽到他的話。
小魚兒只有自己接下去,道:「越是好酒,後勁越足,魏無牙用的若是真正好酒,就至少還要醉半天,絕不會這麽快就醒過來的。」
憐星宮主繼續道:「也許我永遠莫要醒過來反倒好些。」
她神色間仍是一片迷惘,似乎連自己在說什麽都不知道。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忽然笑道:「看樣子你好像很難受,其實,喝醉酒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這世上每天至少有幾十萬人喝醉酒的,你何必難受呢?」
憐星宮主搖了搖頭,道:「但是我……我……」
小魚兒道:「你雖然沒喝過酒,酒品卻比別人好得多了,別人喝醉了酒難免吵吵鬧鬧,你喝醉後卻還是很安靜。」
憐星宮主道:「我……我難道並沒有做出什麽……什麽事來?」
小魚兒道:「你以為自己做出了什麽事?你喝醉後立刻就睡著了,只不過說了幾句夢話,像是做了個夢而已。」
憐星宮主頓時吐出口氣,眼睛裏漸漸有了光輝,蒼白的臉上也漸漸有了神采,喃喃道:「不錯,我的確做了個夢,而且是個很奇怪的夢。」
小魚兒笑道:「一個人若能偶而作幾次奇怪的夢,我想他的生活一定會變得更有趣。」
蘇櫻瞧著他,目中充滿了贊賞之意,像是深深以他為驕傲——每個少女都希望自己的情人慷慨,熱情而仁慈。
小魚兒為了求生,雖然也做出過一些不擇手段的事,但卻有一顆對人類充滿了熱愛的仁慈的心。
過了半晌,憐星宮主才緩緩道:「現在她已不能殺你了,你放了她吧。」
她說這句話時的口氣很奇怪,非但絲毫沒有勉強之意,而且竟像是個局外人在勸解似的。
小魚兒瞧了她兩眼,什麽話也沒有說,就拉著蘇櫻,走到那機關樞鈕的所在之地,憐星宮主竟沒有跟來。
除了開啟那地室門戶的樞鈕外,這地方別的機簧果然都已被毀去,小魚兒望著那已被手澤撫摸得發亮的鐵把手,忽然笑道:「憐星宮主好像忽然變得對我很放心了,這倒奇怪得很,她難道就不怕我將這道機關也毀掉麽?」
蘇櫻微微一笑,道:「因為她已漸漸覺得你是個好人。」
小魚兒道:「為什麽?」
蘇櫻道:「女人都有種很奇怪的心理,你就算做過一萬件壞事,但只要對她做了件好事,她立刻就會覺得你是個好人,並且對你很感激。」
小魚兒道:「她為什麽要感激我?」
蘇櫻笑道:「你以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酒醉後做出過什麽事?只不過你既為她保全了面子,她也就可以逃避現實,自己騙騙自己了。」
自己騙自己,正是人類獨有的本事,一個人吃不到葡萄時,就說葡萄是酸的,那麽他心裏就會舒服得多。
人若沒有自己騙自己的本事,只怕就有很多人沒法子活得下去了,因為這正也是人類的「止痛劑」。
所以一個人失戀時,最好自己對自己說:「我根本不喜歡她,何況,世上比她好的女孩子還多的是。」
他若不這樣自己騙騙自己,只怕他就非自殺不可。
小魚兒望著蘇櫻搖了搖頭,喃喃道:「看來女人的心事,還是只有女人才懂得。」
他一面說話,一面已經去扳那機關的把手。
蘇櫻失聲道:「你難道真要將邀月宮主放出來?」
小魚兒道:「當然。」
蘇櫻道:「可是……可是你若將這機關毀去,事情豈非就簡單得多?」
小魚兒道:「不錯,我若將邀月困死,對付憐星一個人自然就容易多了,但我卻不能這樣做。」
蘇櫻道:「為什麽?」
小魚兒道:「別人若是根本就不信任我,我就算騙他一萬次,也於心無愧,別人若是對我很信任,我就絕不能騙他。」
他笑了笑接著道:「這只怕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女人專門就會騙信任她的人,你不信任她,她反而對你沒法子。」
蘇櫻抿嘴笑道:「聽你說話的口氣,就好像上過女人一萬次當似的。」
小魚兒道:「這你就不懂了,越沒有上過女人當的人,對女人就知道得越清楚,我若真的上過女人一萬次當,反而不敢說很了解女人了。」
蘇櫻嘆了口氣,道:「看來男人的心事,也只有男人才懂得。」

那門戶的機關早已扳開,邀月宮主本該早已出來了,但過了很久,外面仍聽不到絲毫動靜。
蘇櫻忍不住道:「奇怪,邀月宮主為什麽還沒有來找你?」
小魚兒道:「現在她已知道外面有人來救了,自然就不會再來要我的命。」
蘇櫻道:「以她的脾氣,就算已不想殺你,也要來找找你麻煩的。」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笑道:「也許她忽又覺得那地方很舒服,又不想出來了。」
他們忍不住要出去瞧瞧,但他卻再也未想到邀月宮主竟真的留在那石室中沒有出來,而且反而已靠著石壁坐下。
憐星宮主正遠遠站在一旁,出神的瞧著她,面上的神情看來既有些驚奇,又有些欣羨,甚至還有些妒忌。
小魚兒越看越覺得奇怪,憐星宮主的表情雖奇怪,邀月宮主的臉色卻更奇怪,她一張臉非紅非白,竟已變成透明的。
燈光映照下,她肌肉裏的每一根筋絡,每一根骨頭都仿佛能看得清清楚楚,這一張絕頂美麗的臉,竟變得說不出的詭秘可怕。
蘇櫻駭然道:「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她已經……已經走火入魔了?」
小魚兒搖搖頭,還沒說話,憐星宮主已悄悄退了出來,站在那裏癡癡的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蘇櫻和小魚兒就在她對面,她也像是沒有瞧見。
小魚兒忍不住搭訕著道:「一個人的臉會變成透明的,這倒也少見得很,這難道也是你們練的功夫麽?」
他見到憐星宮主如此模樣,以為她絕不會回答這句話的,誰知憐星宮主雖然還是沒有望他一眼,卻緩緩道:「不錯,‘明玉功’練到最後一層,就會有這種現象。」
小魚兒道:「明玉功?這是什麽功夫?我們從來也沒有聽見過。」
憐星宮主道:「這種功夫武林中失傳至少已有百年,你當然沒有聽見過。」
小魚兒試探著問道:「那麽,這種功夫一定很厲害了?」
憐星宮主道:「這種功夫共分九層,只要能使到第六層,已可與當代第一流高手一爭長短,若能使到第八層,就可無敵於天下。」
小魚兒眨著眼笑道:「那麽,你們兩姐妹已經練到第幾層了呢?」
憐星宮主輕輕嘆了口氣,道:「第八層。」
她不等小魚兒說話,忽又接著道:「二十年前,我們已練到第八層了,本來要將這功夫練到第八層,至少也得要花三十二年苦功,但我們卻只練了二十四年,這進境實已超邁古人,我們以為最多再過四五年,就可練至巔峰。」
小魚兒知道她談鋒已被引起,就不再開口,只是靜靜等著她說下去。
過了半晌,憐星宮主果然又嘆息著接道:「誰知這二十年來,我們的功夫竟一直沒有進境,竟似已只能到此為止,再也無法更上一層樓。」
這次蘇櫻卻忍不住問道:「這種功夫以前有沒有人練到過第九層呢?」
憐星宮主道:「明玉功乃千古不傳之秘,也可以說是天下練武的人夢想中的功夫,因為無論是誰,只要能得到它的練功秘訣,就可以將這功夫練成,只要練成這功夫,就可以無敵於天下,就算資質平凡的入,若是一心一意的去練它,遲早也總有一天可以練成的。」
小魚兒笑道:「如此說來,呆子也可以練得成這種功夫麽?」
憐星宮主道:「按理說,呆子也練得成,只不過花的時間多些而已。」
小魚兒道:「要花多少時間?」
憐星宮主道:「那就要看他是怎麽樣一個呆子了。」
小魚兒道:「若像……像魏無牙這樣的呆子呢?」
憐星宮主冷冷道:「魏無牙並不是呆子,但他若想練成這功夫,至少也得八九十年。」
小魚兒失笑道:「八九十年?他就算從十歲就開始練這功夫,練成時只怕也已嗚呼哀哉了。」
憐星宮主道:「正是如此,所以練這功夫,一定要從幼小時就開始練,而且一定要進境很快,這樣他練成之後才有用,否則……」
小魚兒笑道:「否則他就一定要比烏龜還長命,是麽?」
憐星宮主雖然沈下了臉,卻還是回答道:「不錯,只不過能練這功夫的人,就必定是不世的巫師,古往今來,也不過只有六個人而已。」
蘇櫻動容道:「只有六個人?都是些什麽人呢?」
憐星宮主道:「除了我姐妹之外,還有南海光明島的‘日後’,‘帝王谷主’蕭王孫,縱橫七海之「七色船’船主,以及武林第一巫師沈浪。」
聽到這四人的名字,連小魚兒都不禁倒抽了口涼氣,這四人雖然都已仙去,但他們的姓名,卻是照耀武林,千古不朽。
憐星宮主已嘆息著接道:「除了我姐妹兩人外,其余的四人,都已將這功夫練成了。」
小魚兒笑了笑,道:「我一聽他們的名字,也已知道他們都練成了。」
蘇櫻又忍不住的道:「但你們……你們為什麽練不成呢?」
憐星宮主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沈浪老前輩乃是百年難見的絕頂巫師,但據我所知,他也練了二十四年,才練到第八層,又練了六年,便到巔峰,我姐妹前二十四年的進境並不算太慢,按道理說,最多再練六七年也可達到了巔峰了,我們平時也想不通為何始終無法再進一層。」
蘇櫻道:「後來你們可想通了麽?」
憐星宮主道:「想通了。」
小魚兒也忍不住道:「為什麽?」
憐星宮主凝註著他,許久沒有說話,像是在考慮是否應該回答他這句話,小魚兒也只有沈住氣等著。
又過了很久,憐星宮主終於長嘆了一聲,緩緩道:「這乃因前二十四年,我們練功的時候心無旁騖,但到了後二十年,我們卻也像凡俗中人一樣,也有了煩惱和痛苦,再也無法像以前那麽專心一意了。」
小魚兒默然半晌,喃喃道:「二十年前?……二十年前……」
他忽然停住了話聲。
憐星宮主的臉色漸漸又變得蒼白,只因她發覺小魚兒已猜出二十年前令她們煩惱和痛苦的是什麽事了——二十年前,豈非就是她們第一眼瞧見江楓的時候。
蘇櫻忍然道:「現在……現在邀月宮主莫非已練到第九層了麽?」
憐星宮主道:「不錯。」
她目中又露出一絲羨慕和妒忌之色,幽幽道:「我實在想不到她苦練二十年不成,居然能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練成了,我……我實在為她高興。」
小魚兒咬了咬嘴唇,笑道:「這只怕是因為我幫了她的忙。」
憐星宮主嘆道:「只怕正是如此,因為她被你困在那地方之後,才真的斷絕了生機,到了這種時候,人的思想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變化,也許在一剎那間,她便已豁然貫通了,她自己只怕也想不通會有這種意外的收獲。」
小魚兒道:「其實,練到第八層既然已能無敵於天下,假使不練到第九層,也就沒什麽關系了,練成了固然很好,練不成也不必難受。」
他這話本是在安慰她的,誰知憐星宮主的神情卻變得更黯淡,呆呆的出了一會兒神,緩緩道:「練到第八層時,武功雖已無人能及,但遇到像燕南天那樣的絕頂高手,還是未見得一定能取勝的。」
小魚兒笑道:「你們的武功既已‘無人能及’,怎麽又未必能取勝呢。」
憐星宮主道:「只因我們的功力雖較燕南天高些,但差得並不多,而高手相爭時,除了武功強弱外,他們當時的體力情況,心情好壞,以及他們動手時的地方環境,天氣陰晴……這些也都是可以決定勝負的因素。」
小魚兒沈默了半晌,道:「她將‘明玉功’練到第九層之後,燕大俠難道就無法勝得了她麽?」
憐星宮主道:「連一點機會都沒有。」
小魚兒不說話了,因為他知道憐星宮主既然敢這麽說,就一定不會是吹牛的,他還有什麽話好說。
憐星宮主忽說道:「而且故老相傳,若能將‘明玉功’練到第九層,不但從此無人不敵,而且還能駐顏長壽,據說‘日後’活到一百五十歲之後才死,在臨死的時候,看起來還是容顏未老,宛如處子。」
外面的開山聲還在不停的響著。
小魚兒耳裏聽得這「叮叮咚咚」的聲音,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滋味,邀月宮主若已真的天下無敵,此番出去後,他的日子只怕更難過了。
誰知就在這時,開山聲竟突又停頓下來。
蘇櫻和憐星宮主不禁為之聳然失色,忍耐著等了很久,只望這聲音會再度響起。
但她們卻失望了。

第一一〇章 惡人惡計

過了一天之後,外面還是連絲毫動靜也沒有,這一天在他們看來,簡直比一萬年還要長得多。
蘇櫻也問過小魚兒:「這次他們為何又停頓了呢?難道又有什麽人來阻止他們?能令他們住手的又會是什麽人呢?」
可是這次連小魚兒也猜不出了。
能令「十大惡人」住手的人實在不多。
蘇櫻問道:「會不會是那江別鶴?」
小魚兒道:「江別鶴已落在燕大俠手中,縱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能逃得了。」
蘇櫻又問道:「那麽,會不會是燕大俠呢?」
小魚兒道:「更不會了,他若知道有人困在這裏,就算這人是他的仇人,他也會先將這人救出來再說的。」
蘇櫻道:「會不會是……」
這次她卻連話都問不出了,只因她想來想去,也實在想不出世上有什麽人會來阻止這件事。
她越想不出,就越知道情況不妙,何況,這時就算還有人再來救他們,也已來不及了。
他們的生命,實已到了油盡燈枯的時間。
只有邀月宮主,她的面色雖已不再透明,卻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光輝,顯然已將大功告成。
蘇櫻瞧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來。
小魚兒喃喃道:「你若想起了什麽開心的事,不妨說出來聽聽吧,至少我現在還能笑得出。」
蘇櫻悠悠道:「我現在才發覺,世上有許多事的確有趣得很。」
小魚兒道:「哦!」
蘇櫻道:「譬如說,我最怕的事就是‘死’,最大的願望就是想和你在一起,現在,魏無牙雖然已經快將我殺死,但他若不將我們困在這裏,我又怎能伴在你身邊呢?我究竟是該感激他,還是該恨他。」
小魚兒嘆道:「你無論是感激他,還是恨他,現在都已對他無關系了。」
蘇櫻道:「死,雖然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我現在雖然要死了,但我卻又覺得平生從來沒有這麽樣快樂過。」
她又瞧了邀月宮主一眼,接著道:「能練成天下無敵的武功,本來是件最愉快的事,但她雖然已經能駐顏長壽,卻偏偏就要死在這裏。」
小魚兒呻吟著道:「有趣有趣,這種事實在有趣,我也想笑一笑,只可惜我實在笑不出。」
蘇櫻幽幽嘆道:「我也並不是真的覺得這種事很有趣,我只是覺得,世上有許多事,都充滿了矛盾,充滿了諷刺,歡樂和痛苦之間,也根本就沒有明確的界限,而且痛苦往往會帶來歡樂,歡樂卻往往會帶來痛苦。」
小魚兒只是靜靜的聽著,什麽也沒有說。
他現在只是覺得很疲倦,什麽話都不願說,什麽事都不願想,甚至連恐懼都已感覺不到。
但似乎已變得有些麻木。
像他這麽堅強的人,在絕望的時候,也不會消沈的。
但等到有了希望後再第二次絕望,那麽,就算是世上最堅強的人,也無法禁受這種打擊了。
人的神經,本來有種堅韌的彈性,但若將它拉緊再放松,放松再拉緊,這彈性也會消失的。
他們現在根本已毫無希望!
小魚兒雖然聰明絕頂,但他究竟沒有千裏眼,順風耳,也不能未蔔先知,他的猜測,更非永遠都是對的。
世事變化的離奇,有時甚至比人們的想像更離奇,一件事的發展,往往都會遠出人們的想像之外。


× × ×


花無缺並沒有找到鐵心蘭。
鐵心蘭竟會忽然神秘地消失了。
以花無缺的輕功,無論鐵心蘭往哪裏走,他都必然能追得到,但他尋遍了整個龜山,都找不到鐵心蘭的影子。
等他失望地回去時,魏無牙的洞穴已被封閉。
這變化實在令花無缺吃驚得不知所措,他狂呼大喊,也沒有人回答,移花宮主和小魚兒顯然已被封鎖在這洞穴中,否則絕不會不告而去,花無缺只覺手足發麻,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等他自半山的樵子手中借來一柄鐵鍬和一柄斧頭的時候,日色已漸漸西沈,夕陽晚照,晚霞如血。
他用盡全身力氣,動手開山,開始時,山石在他鐵鍬下似乎十分脆弱,但後來卻越變越堅硬,堅硬如鐵。
他知道自己氣力也已漸漸不支了,但他卻不能停下手來,他也不知道洞穴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簡直要發瘋。
這時暮靄蒼茫,夜色已臨。
蒼茫的暮色中,忽然冉冉出現了一條人影,她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裏,癡癡的望著花無缺。
花無缺雖然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但本能上卻似已覺察出什麽,緩緩停住了手,很快的轉過身。
然後,他也就像這人影一樣怔在那裏,不會動了,他再也想不到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竟是他苦尋不著的鐵心蘭。
在他滿山遍路的去追尋鐵心蘭時,他的思潮正也就像他的腳步一樣,始終都沒有停下來過。
他想起許多許多話,要對鐵心蘭說。
但此刻,他已面對鐵心蘭,他反而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鐵心蘭也沒有說什麽,甚至連目光都不敢接觸他,卻悄悄垂下了頭,垂頭弄著被風吹起的衣角。
她就像石像般站著,看來雖然是那麽平靜,但她的心事卻顯然比她的發絲還要亂得多。
花無缺心裏自然也沒有外表看來那麽平靜,過了很久很久,他才能長長嘆出口氣,道:「你……你方才到哪裏去了?」
鐵心蘭頭垂得更低,道:「我什麽地方都沒有去,我一直都在這裏。」
花無缺嘴角動了動,像是想笑,卻沒有笑出來。
於是他也垂下頭,道:「原來你根本就沒有走遠,難怪我找不到你了……」
鐵心蘭道:「你在找我?」
花無缺道:「我什麽地方都找過了,只不過未想到你會在這裏。」
鐵心蘭道:「我也瞧見你走出來的,卻未想到你會去找我。」
花無缺擡頭瞧了她一眼,又垂下頭。
鐵心蘭道:「你既未想到我在這裏,為何又回到這裏來找我?」
花無缺道:「我……我不是……」
鐵心蘭道:「你不是回來找我的,那麽你為什麽還要回到這裏來呢?他們已全都走了,你為什麽不跟他們一齊走?」
花無缺霍然擡起頭,失聲道:「你說誰已經全都走了?」
鐵心蘭道:「我說的自然是你的師父和……和蘇姑娘他們。」
花無缺幾乎要跳了起來,沖過去拉住她的手,道:「你真的瞧見他們都已走了麽?」
鐵心蘭的頭幾乎已經藏到自己的胸膛裏,輕輕道:「自然是真的,你難道沒有見到他們?」
花無缺又驚又喜,忍不住笑道:「謝天謝地,我本以為他們已被人困在裏面了。」
鐵心蘭道:「你以為誰會將他們困在裏面呢?」
花無缺道:「我自然以為是魏無牙。」
鐵心蘭眨了眨眼睛,道:「你方才見到了魏無牙麽?」
花無缺道:「我沒有見到,裏面一個人也沒有,但我以為魏無牙一定躲起來了,乘他們沒有防備時,將出路全都封死。」
鐵心蘭垂頭笑了笑,道:「看來現在你的疑心病也不小。」
花無缺也不禁垂下頭一笑,這才發現自己還是握著鐵心蘭的手,他的心一跳,立刻就想將手松開。
誰知鐵心蘭有意無意間,竟也握起了他的手,道:「這山洞被你師父封死的,她似乎不願意別人再進去,我只恨……只恨方才為何不進去看看。」
花無缺只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厲害,長長呼了口氣,勉強笑道:「其實那裏面也沒有什麽好看的。」
鐵心蘭道:「聽說魏無牙一生最喜歡搜集奇珍異寶,有許多東西都是世上很少能見到的,你難道也沒有瞧見麽?」
花無缺道:「我什麽都沒有瞧見,也許他已將東西全部帶走了。」
鐵心蘭道:「也許你根本沒有註意。」
花無缺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可瞧見他們是往哪邊走的麽?」
鐵心蘭隨手向月亮升起的方向一指,道:「就在那邊。」
花無缺皺眉道:「奇怪,我怎會沒有遇見他們?他們為何沒有等我?」
鐵心蘭道:「他們走得匆忙,好像忽然發現了什麽事。」
花無缺動容道:「他們走了已有多久?」
鐵心蘭沈吟道:「你回來的時候,他們剛走。」
花無缺道:「那麽我們現在快去追,只怕還來得及。」
鐵心蘭道:「我不去。」
花無缺柔聲道:「你一定要跟我去,因為……」
鐵心蘭打斷了他的話,道:「我不去,你也不要去。」
花無缺怔了怔,道:「為什麽?」
鐵心蘭擡頭瞧著他,緩緩道:「因為我不願再見到他們,也不願讓你再見到他們。」
花無缺還想說什麽,忽然發現她的目光變得很奇怪。
她的眼睛本來清澈而純凈的,只不過這些日子來,又添了些憂郁的神色,令人見了心碎。
但現在,她的眼睛竟變得仿佛鷹隼般銳利,狐貍般詭譎,而且還帶著種令人毛骨慄然的邪氣。
在夜色中看來,她的身材體態,她的神情面貌,都和鐵心蘭一般無兩,只有這雙眼睛……
這雙眼睛無論如何也不會是鐵心蘭的。
花無缺只覺心裏一寒,就想後退。
但這時已經太遲了!

花無缺只覺掌心一麻,接著,麻木就傳遍了四肢。
他拼盡最後一絲力量,反手切了過去,可是這「鐵心蘭」的身子已像風一般退了兩三丈。
他再想追過去,手腳已無法動彈。
只聽鐵心蘭格格笑道:「花無缺呀花無缺,看來你比小魚兒還差得多哩,要是小魚兒,我說不到三句話他只怕已看出我來了。」
花無缺咬牙道:「你究竟是誰?」
鐵心蘭道:「你師父難道沒告訴過你,誰有這麽大的本事嗎?」
花無缺長聲道:「你們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人,我師父從來也不曾提起。」
鐵心蘭大笑道:「那麽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普天之下,只有你家屠奶奶的易容術,才是正宗老牌,再也找不到第二家來的。」
花無缺心念閃動,也想起了「不男不女」屠嬌嬌這名字,但此刻他連站都站不住了,一句話未說出,人已倒了下去。
只聽一人冷笑道:「你也用不著太得意,依我看來,你那點易容術也稀松得很,到最後還不是被人家看破了麽?」
屠嬌嬌笑道:「不錯,他到最後是看出來了,但那也只不過是因為我沒有時間多學學鐵心蘭的樣子,我總共也不過只將她研究了半個時辰而已,只要能給我半天功夫,就算白天這小子也未必能瞧得出我來。」
那人「嗤」的冷笑一聲,道:「這些年來,你別的功夫沒什麽進境,吹牛的本事卻一天比一天大了,這只怕是跟那大嘴狼學的。」
說話的這人自然就是「損人不利己」白開心了。
杜殺,哈哈兒,李大嘴,自然也全都跟著走了出來。
只有那「半人半鬼」陰九幽,好像永遠也不敢在人前露面的——卻又好像隨時隨刻都會從你背後走出來。
花無缺已隱隱約約猜出這幾人是誰了,也知道自己此番落在這幾人手裏,簡直有如肥羊到了屠場。
但他倒並沒有為自己的處境擔心,因為他知道移花宮主和鐵心蘭他們的處境,一定比他還要兇得多。
只見哈哈兒搖搖擺擺的走過來,當頭一揖,哈哈笑道:「花公子,抱歉抱歉,其實在下等本不敢對公子無禮的,怎奈公子的武功實在太高,所以在下等才只有出此下策。」
白開心嘿嘿笑道:「這胖子嘴上塗著蜜,其實心卻比誰都壞,無論他說什麽,你最好都將他當放屁,否則倒黴的是你。」
李大嘴大笑道:「他放的還是人屁,你放的卻是狗屁。」
他大笑著走過來,將花無缺上上下下,從頭到腳,都仔仔細細瞧了一遍,嘴裏「嘖嘖」連聲,喃喃道:「好,好,簡直太好了,這麽好的肉,十萬人中也未見得有一個,只不過稍為嫌瘦了一點點而已,若是紅燒,油就太少了。」
他嘴裏說著話,口水似乎要流了下來,一面已伸出手,像是要去捏花無缺的肚子,就像是老太婆上菜市場買雞似的。
花無缺又急又怒,卻又偏偏無法阻止。
杜殺忽然重聲道:「住手!」
李大嘴的手縮回去一半,笑道:「我現在又不宰他,只不過捏一把有什麽關系?」
杜殺冷冷道:「此人不失為當世之英雄,我雖不能以武功勝他,至少也該以禮相待,你殺了他倒無妨,卻不能羞侮於他!」
花無缺直到此刻才聽到句人話,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道:「多謝。」
杜殺道:「你可知道,我敬的並非你之為人,更非你的身份,我敬的只不過是你的武功而已,無論任何人有了你這樣的武功,都該受人尊敬。」
花無缺默然半晌,沈聲道:「在下既已落在各位手中,便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尊敬’兩字,更不敢奢望,只不過鐵心蘭……」
他眼睛盯著杜殺,一字字道:「鐵心蘭是否也落在各位手裏了?」
他不問別人,只問杜殺,因為他已看出這五個人中,唯有這滿面殺氣的人是不會說假話的。
杜殺果然道:「是!」
花無缺咬了咬牙,道:「閣下堂堂男兒,總不會去難為個弱女子吧。」
屠嬌嬌哈哈笑道:「弱女子?她也能算是個弱女子麽?我看她至少比世上一大半男人都強得多,但你只管放心,我們倒不會難為她的。」
花無缺還是不理別人,只盯著杜殺,道:「閣下若肯放了她,在下死而無怨。」
杜殺冷冷道:「放她辦不到,但我卻也絕不會傷她毫發。」
花無缺道:「真的?」
杜殺道:「我不妨告訴你,她父親本是我的八拜之交,我怎會難為她。」
花無缺失聲道:「她父親……」
白開心大笑道:「你難道還以為她是書香世家,大家閨秀麽?老實告訴你,她父親也和我們一樣,並不是什麽好東西。」
花無缺失聲道:「她……她的父親是誰?」
屠嬌嬌笑道:「她父親叫‘狂獅’鐵戰,也是你師父不曾提起的卑鄙小人之一,你絕不會聽過他名字的。」
杜殺厲聲道:「鐵戰雖也名列‘十大惡人’,但除了性情狂傲外,若論他的所做所為,和他那把硬骨頭,絕不會在那些自命俠義的角色之下……」
花無缺長嘆了一聲,道:「閣下既如此說,我就放心了,只想再請教閣下一件事。」
杜殺道:「說。」
花無缺道:「家師……」
他剛說了兩句,屠嬌嬌已笑道:「這件事你也該放心了,她們本已都被魏無牙困死在這山洞裏,除非有什麽人能從日蓮和谷那裏借來柄開山巨斧,否則他們這輩子也休想出得來。」
花無缺全身發冷,道:「這話可是真的?」
杜殺沈聲道:「我並未見到他們出來。」
花無缺閉起眼睛,不再說話。
李大嘴瞧著他笑道:「這人至少有一點好處。」
屠嬌嬌道:「什麽好處?」
李大嘴道:「他至少知道應該在什麽時候閉上嘴巴。」
哈哈兒附掌道:「哈哈,不錯,他雖然是在女人堆裏長大的,卻懂得閉起自己的嘴,這倒的確難得的很。」
屠嬌嬌笑道:「這個你們就不懂了,越是在女人堆裏長大的人,越不會多話的。」
李大嘴道:「為什麽?」
屠嬌嬌正也道:「你想,他和那麽多女人在一齊,還會有他說話的機會嗎?」
李大嘴拍手大笑道:「不錯不錯,你平生所說的話,只怕再也沒有比這句話更精采的了。」
屠嬌嬌走到花無缺旁,悠然道,「現在‘移花宮’武功唯一的傳人已躺在這裏,移花宮主兩姐妹也出不來了,聲威赫赫,不可一世的‘移花宮’,從今天起就已煙消雲散,這都是誰的功勞呢?你們各位可明白麽?」
哈哈兒道:「哈哈,這自然全都是你的功勞。」
屠嬌嬌道:「你們既知道是我的功勞,該如何謝謝我?」
白開心搶著道:「就把這大嘴狼配給你吧,你做女人的時候,他就做你的老公,輪到你做男人的時候,叫他翻個身就行了。」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很幽默,忍不住大笑起來。
李大嘴跳了起來,怒吼道:「放你媽的狗臭屁,你才是個活兔子。」
屠嬌嬌吃吃笑道:「你放心,你們這些人,送給我我也不會要的。」
哈哈兒道:「阿彌陀佛,哈哈,你要什麽呢?」
屠嬌嬌眼珠子轉動,道:「我只要你們將那幾口箱子多分給我一口。」
哈哈兒立刻道:「沒問題,你多分一口就是。」
白開心冷笑道:「他明知那幾口箱子你們誰也落不著,所以才樂得做人情。」
屠嬌嬌笑道:「你怎知那幾口箱子我們到不了手呢?」
白開心道:「你現在根本連箱子在哪裏都不知道。」
屠嬌嬌道:「說不定我知道呢?」
白開心也跳了起來,道:「你知道箱子在哪裏?」
屠嬌嬌也不理他,卻向杜殺道:「杜老大,你肯將箱子多分我一口麽?」
杜殺瞪了她半晌,道:「好。」
屠嬌嬌笑道:「只要杜老大答應,我就放心了。」
李大嘴道:「你說箱子在哪裏?」
屠嬌嬌道:「我想,箱子一定還在這山洞裏,魏無牙走得如此匆忙,絕不會將那些笨重的箱子帶走。」
李大嘴道:「但花無缺並沒有瞧見……」
屠嬌嬌道:「他們自然不會留意到那幾口箱子,我想,歐陽兄弟在那種時候,也一定不會再有騙人的膽子了,所以,箱子至少有七八成還在山洞裏。」
白開心道:「難道你想進去瞧瞧麽?」
屠嬌嬌道:「嗯。」
白開心大笑道:「好好好,你快進去吧,箱子一定在裏面,但我卻要先走一步了。」
他竟真的說走就走,片刻不留。
李大嘴道:「這小子真走了,你可知道他為什麽要走?」
屠嬌嬌笑道:「他以為我們現在就沒法進這山洞,那麽我們一進去,就等於送入虎口,再也出不來了。」
李大嘴道:「不錯,只要我們一進去,出來的就是移花宮主,因為魏無牙縱能將她們困在裏面,卻絕不會傷了她們的,她們也絕不會感激我們救了她。」
哈哈兒道:「如此說來,我倒也應該跟他一齊走才是。」
屠嬌嬌笑道:「我們現在進去!自然好像肥豬拱門,送上門去讓她們宰的,但並沒有規定我們一定要現在進去呀。」
哈哈兒目光閃動,道:「哈哈,是呀,並沒有人規定我們要現在進去呀。」
屠嬌嬌道:「魏無牙既能將她們困在裏面,必定早已計劃周詳,那山洞裏就絕不會有任何吃喝的東西留下來。」
李大嘴道:「不錯,魏無牙一定早已算準了要將她們餓死在裏面。」
屠嬌嬌道:「你身體一向很不錯,是麽?」
李大嘴笑道:「我早已告訴過你們,人肉比什麽東西都滋補,吃人肉的人身體自然不錯的。」
屠嬌嬌道:「但你又能餓多久呢?」
李大嘴眼睛一亮,道:「若只是沒有東西吃,我至少還可以挨十天半個月,但若沒有水喝,兩天都受不了的。」
屠嬌嬌笑道:「正是如此,無論多麽強的人,若是兩天沒水喝,就得要躺下去,移花宮主就算比別人都強些,也必定挨不過三天。」
哈哈兒撫掌道:「哈哈,是呀,我們為何不能等上個三五天後再進去呢?」
話未說完,白開心已一個跟鬥自樹後翻了出來,大笑道:「是呀,我們為何不能等三天後再進去取,哈哈,屠嬌嬌呀屠嬌嬌,你實在比我想像中還要聰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