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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小明,今年30歲,在一家不錯的服裝廠做技術負責人,生活過得很滋潤。我有一個表哥叫張曉軍,平時不太聯系,只在過年過節的時候打個招呼。上個月,張曉軍突然打電話告訴我,他要結婚了,已經訂好了酒店,請我和老婆一定要參加。
「小明啊,我張曉軍這輩子最看重的親戚就是你了!我的大喜日子你一定要來當伴郎啊!」電話那頭的張曉軍語氣激動。
「好嘛,只要你開心。」我敷衍地回答。說實話,我和張曉軍並不熟,也沒興趣去參加什麽喜酒宴,只是他一再堅持,我也沒法直接拒絕表兄弟的面子。
婚禮當天,我和老婆苦著一張臉來到了酒店。只見酒店門口掛滿了大紅的喜字燈籠,好不熱鬧。我們一走進門,就看到張曉軍上前迎接,一副熱情奔放的樣子。「小明,你可終於來了!快進去坐!」他拍著我的肩膀大笑。
「恭喜恭喜,一定要白頭偕老啊。」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這些桌子我可都是為你留的,一定讓你盡興而歸!」張曉軍一邊拉著我的手往裏走,一邊指著宴會廳裏排列整齊的酒席。我粗略數了數,竟然有二十幾桌!
「你訂這麽多桌子?」我有些驚訝。
「因為我張曉軍交情廣阿!所以周圍好多朋友都要來捧場,這點酒可遠遠不夠!」張曉軍一臉自豪。我也不做聲,心想你交心的朋友未必都會來,這麽多桌子恐怕是畫大餅。
我們找了個位置落座,張曉軍的新娘子也過來和我們打招呼,那妝容鮮艷,搞得我差點認不出來。「去年見她的時候還長得很平常來著,今天這個妝也太濃了。」我悄悄和老婆嘀咕。
「你說的啊,我看張曉軍這結婚就是圖新鮮,長得漂亮的姑娘他才喜歡!」老婆也小聲回我。
我們的談話還沒結束,只聽見酒店外面一陣熱鬧的喧嘩聲,好像來賓到齊了。我擡頭看了一眼,還真有幾撥人被迎進了酒店。「張曉軍果然人緣不錯嘛。」我想。
不一會,又有幾張桌子坐滿了人。喜宴正式開始後,賓客們舉杯互相祝賀,氣氛熱烈非常。只見張曉軍一個勁地和客人們碰杯,臉上洋溢著喜氣。我和老婆只在一旁稍微喝了幾杯,就已經有些頭暈目眩。
看到這個情景,我有些尷尬,擡頭偷偷瞄了一眼張曉軍,只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拳頭也捏得死緊。
這時一個喝高了的賓客突然大聲說:「哥們,不是你說請了二十多桌嘛,怎麽才這點人?你忽悠我呢!」
「得了得了,也不知道是誰朋友這麽不靠譜!要我說你這婚宴是不是太失當了!」那人繼續嘲笑著。
我看張曉軍臉色已然通紅,心想事情要糟,忙上前勸那人:「喝酒不要開這種玩笑,這哥們高興的日子咱們說好話哈。」
「我這還不是實話實說!」那人甩開我的手,轉頭就往外走。張曉軍看他走了,恨不得把桌子掀了。「臭貨色!今天我張曉軍的面子都丟盡了!」他恨恨地說。
我趕緊安撫他:「曉軍啊,你也別往心裏去。其實能來的賓客也很多了,大家氣氛也很好不是?」
「好個鬼!」張曉軍怒氣沖沖地打斷我,「這明明是我張曉軍的敗筆!被那幫混蛋瞧不起了!」
我還想勸,他直接摔了手中的酒杯,杯子「啪」地一聲摔得粉碎。
「我今天不做東道主了!你們想怎麽玩隨你們高興!」張曉軍低吼一聲,轉身就要往外走。
新娘子忙追上去拉他,婚慶主持人也意識到事態嚴重性,上前想挽留。我看張曉軍已經失去理智,只能搖頭嘆氣。誰知道他忽然一巴掌推開新娘,把婚慶主持人也扯到一邊,態度極其惡劣。
「讓開!我上當受騙了!你們這群騙子惡心我!」他丟下這麽一句,摔門離去。留下的賓客面面相覷,新娘更是哭得稀裏嘩啦。
我也懵了。實在沒想到,張曉軍會鬧成這樣。
「呸,神經病!」「簡直莫名其妙!」「氣 脾氣這麽差!」賓客們開始議論紛紛,沒人理會那失魂落魄的新娘子。
我上前幫新娘擦了擦眼淚,小聲安慰她:「你別哭了,這哥們可能是喝多了,一會冷靜下來就沒事了。」
我也不知該怎麽回答,只能找服務員拿紙讓她擦擦淚。這時喜宴的樂隊好像沒搞清狀況,還在台上賣力地彈唱著。有幾桌賓客居然也在跟著拍手,享受著免費的歌舞表演。
我無奈地搖搖頭,回到座位上,老婆正一臉愁容地等我。
「這張曉軍也太沒素質了!他老婆都這個樣子了,他居然丟下人不管!」老婆 得正義。
「估計脾氣上來了,氣昏了頭吧。等他出去轉一圈,自己也就清醒過來了。」我寬慰道。
沒過一會,只見剛才那頂嘴的賓客又抱了兩箱啤酒回來:「餵!大家繼續!今天不醉不歸!」
一時間,氣氛似乎熱鬧了幾分。賓客們也不再議論張曉軍的失態,紛紛舉杯高呼,想盡快忘掉這場鬧劇。我看著他們沒心沒肺的樣子,也不禁懷疑人性的善惡。
「餵,王小明!」就在我神遊天外時,旁邊一位老同學忽然拍我肩膀,懷裏還抱著一箱飲料:「你怎麽一個人藏在這發呆!來來來,今天我們痛痛快快得喝一場!」
我一把攔住那老同學,湊到他耳邊悄聲說:「老劉,你也看到了吧,今天的喜宴鬧得亂七八糟的。新郎都已經走了,咱們還在這高興什麽啊!」
老劉一把推開我,大聲反問:「有什麽不能高興的?反正我們也是來吃喝的,不好好享受豈不可惜了?」
我無奈地搖頭,心說你們這幫人怎麽一個兩個的都這幅德行!更讓我崩潰的是,即便新娘子仍在一旁痛哭,其他賓客也全然不管,自顧自地吃吃喝喝,版紛紛上台獻唱跳舞。氣氛居然還是水漲船高,簡直熱鬧!
我實在看不下去,一個人走到陽台上抽煙。煙霧在夜空中裊裊上升,我腦海裏全是剛才張曉軍失控的怒容。
「唉,他明明可以選擇泰然處之,偏要發飆失態,真是自作自受。」我自言自語道。人世間的種種不如意,難道不正是人性的試煉嗎?他這樣狹隘無知,註定會栽跟頭。我想通了這層道理,忽然對張曉軍這類人產生了深深的厭惡。
就在這時,老婆也走了過來,臉色似乎不太對。我忙問她怎麽了,她卻一言不發地看著夜色。
「累了吧,或者別的不痛快?」我試探地問。
我吃驚地瞪大了眼:「什麽?!她也走了?這下整個婚禮可就全毀了!」
我點點頭,決定馬上和老婆離場。臨走時我交代服務員,如果新郎或者新娘回來了,記得通知我們。然後我們便匆匆打的回了家。
「小明,對不起啊,昨天我太沖動了。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挽回一下這婚事?」
我沈默了幾秒鐘,還是決定實話實說:「說老實話,你昨天的表現實在太差勁了。新娘都走了,你打算怎麽挽回?再說真的結婚了,你這脾氣別把人家姑娘嚇跑就不錯了。」
看他這副悔不當初的樣子,我心裏多少也有些同情,但還是硬著頭皮說:「曉軍,我勸你還是好好反省反省,這脾氣改一改。人不能總是一時沖動而後悔終生。」
不過我也明白,批評他人終非上策。人性本復雜,認知盲區無人能免。所以我現在的人生觀裏,更多強調憐憫同情和諒解。無論面對多麽戲劇化的人生,保持冷靜才是正道。
就像我的老婆總愛說的那句話:「與其痛苦地活著不如歡欣地活著,與其批評他人不如反思自己。」是的,她的睿智正是我立足人世,行穩人生的穩定器。
然而,就在我沈浸在這人生感悟中時,一個電話打破了我的寧靜生活。
「餵,請問是王小明先生嗎?我是婚慶公司的,想確認一下您表哥張曉軍的婚禮 款要支付嗎?」電話那頭的女聲讓我一頭霧水。
「張曉軍的尾款?他後來的婚禮不還泡湯了嗎,你們怎麽還有尾款?」我狐疑地問。
「這您就不清楚了,他後來還是正常舉辦了婚禮,只不過地點換了,賓客也減了一些,不過婚是結了的。」
我聽後驚得合不攏嘴,連忙詢問詳情。原來,張曉軍後來還是挽回了新娘子,兩人寫了悔過書,簡單辦了個儀式確認關系。只是規模不若之前宏大,但畢竟喜事辦成。
「這張曉軍,神奇的折騰法!」我不禁感嘆。想他平日武斷跋扈慣了,臨到真正失去時,心態倒也能轉變,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人世間的種種不可思議,遠超我的想象。我們常常高估自己的判斷力,卻總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刻被生活驚嚇一跳。這也許正是人生百態的妙趣吧。
我開始反思,自己此前是否太過自信自己的眼光與體悟了。人心難測,堪稱世界上最大的謎。我們看到的永遠只是冰山一角,而潛藏在水下的巨大部份,才是決定命運走向的主導。
所以我意識到,自己還需要不斷地鏟除心中的偏見與成見,學會懷抱更加包容、開放與謙遜的心態,才能減少生活中因錯判造成的失望感。我們都還在學習著如何讀懂這個錯綜復雜的世界,自己的人生體悟也許尚待昇華。
我想起老婆常說的一句話:「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人生。」是了,我還有很長的路要去學習,去體悟。
在得知張曉軍終成眷屬後,我決定去拜訪這對新婚夫婦,親自了解他們的情形。
一見到張曉軍,我就開玩笑道:「哥,恭喜恭喜!怎麽你這喜事一波三折的,搞得跟過山車似的!」
「得得得,都怪我當時腦子發熱。幸好阿麗沒放棄我這個瘋子!」張曉軍撓撓頭,爽朗地笑著。
我這才仔細端詳起他的妻子阿麗,發現她雖長相秀美,但舉手投足中透著一種淡定從容。和外表不太匹配的氣質,正是 我眼球的地方。
「阿麗,那天曉軍那麽激動,你就不擔心你們的關系會搞砸嗎?」我好奇地問。
阿麗頷首輕笑:「我有信心他能醒悟過來。愛一個人就是要愛他全部,像我就知道曉軍內心暴躁,但更明白他的善良與責任心。這次醒悟得激烈些,也好幫他成長。」
我聽後大為震驚,沒想到這位貌美女子如此睿智通透。一時間我由衷佩服她的包容寬厚之心。於是我決定以阿麗為榜樣,修正自身的偏見與誤讀,學會像她那樣同情體諒他人的膚淺與幼稚。
人生如此多彩,命運如此奇妙。我們每個人都在不斷學習、進步與完善自我,這些修行的痕跡構成了人生最動人的風景。我亦將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在人生百態中謹慎前行。
有人說,面對他人的不堪,我們總有兩種選擇:苛責或憐憫。我發現,年少的自己常常選擇前者,而當逐步積累了人生閱歷後,我越來越傾向於後者。
人之所以為人,不同於其他物種的在於,我們擁有情感和脆弱面。這本是人之常態。然而我們的錯誤在於,總期盼自己和他人作為理性勇者,從不失控。明明普世皆有失意敗績,卻強求表面功成名就。這構成了人世的許多痛苦與錯位。
所以,我現在反而會慶幸,感謝張曉軍展示出那樣真實而醜陋的一面,從而令我認清人性,反思自身。這塵世如此美妙,正在於它的動人與不完美。我們都還在路上,踉踉蹌蹌,且行且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