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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上輩子,我被獻給了殘暴權臣。
我死後,聽說權臣殺瘋了。
1
我是人間富貴花,誰曾想有朝一日被迫獻給了權臣林子仲。
林子仲官拜宰相,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風光正茂。
可他卻是個瘋子,殺人如麻,城府極深,心怕也是黑的。
我與他的那段情確實不怎麽美好,每次見面唇槍舌戰一番必不可少。
縱使吵的再兇他也沒動過我一根手指頭,嫁過去沒兩年,我遭人嫉恨,中毒而亡。
沒想到我死後,他把害我的一幹人全殺了,無一活口。
……
沒想到一覺醒來,我竟然躺在自家閨房的小床上。
我重生了。
老天讓我回到十四歲。
我還是眾星捧月的嬌嬌貴女,林子仲也並非權臣。
「小姐小姐,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呢?」
去哪兒?自然是報仇去。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明媚嬌俏,不免在心中感嘆,回來真好。
算算時間,現在的林子仲還沒有入官場,乃住在菜市場西頭的市井小民一個。
我帶了侍衛和護院,抄著家夥就去了。
貼身侍女芳桃嚇得小臉慘白兒,還是緊緊跟在我身後前去報仇。
浩浩湯湯一群人出了府邸,誰也攔不住,誰也不敢攔,爹爹上朝尚未回府,娘親去禮佛月底才歸,真是天助我也。
縱使被父母發現,頂多就是口頭上責罰一頓,我上面有五個哥哥,末了就得了這麽一個女兒,嬌貴的很。
若不是林子仲卑鄙無恥手段用盡,我怎麽也不會嫁給他這麽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家夥。
想起這些,心裏的那股怨火燒的更旺了。
這次去,斷他一手便罷。
就左手吧,留著右手寫字吧,記得上一世他的字不錯。
等沖到菜市場西頭林家時,林家外面圍了一群人,裏三層外三層,貌似都是來看熱鬧的。
裏面不時傳來硬物打到皮肉上的聲音,夾雜著隱忍的悶哼聲。
我帶的人在前面開出條路來,芳桃攙扶著我往前走了幾步,看到的破敗的林家和滿臉是血的林子仲。
此時的林子仲被兩個大漢按著腦袋趴在地上,滿臉的血,灰褐色滿是修補程式的衣衫濕濡貼在身上。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冰冷透著澈骨的恨意。
那一瞬間,我渾身發冷。
上一世,縱使他從未傷過我一根手指,在心裏我也是怕他的。
那個時候怕他的人很多,歸根結底還是怕了他的狠勁兒。
他無父無母,孤身一人,白天得罪了他,夜裏怕是就被他的人扔到護城河裏了。
沒想到時間輪轉,我重生了一次,這種懼怕卻留了下來。
「小姐,咱們還是走吧,您看這都有人替咱們出氣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芳桃小聲勸道。
我剜了她一眼,沒出息的小丫頭。
我養在深閨,這些個莽夫自然是認不得我,還以為是過來看熱鬧的,就繼續抓著林子仲揍。
悶棍子打下來,他也只是悶哼幾聲。
嘖嘖嘖,痛都不吭聲,這能抗,活該被揍。
「姓林的,老子再跟你說一遍,你妹妹已經被客人玩死了,屍體就丟在亂葬崗,有沒有被野狗吃掉就不曉得了,你來萬花樓鬧事也沒用,咱們有靠山,老子今天非得弄死你,看你以後還還敢不敢鬧騰!」
人群中有人驚呼一聲,更多的捂住了眼,無一人上前阻止。
我心肝兒猛的一顫原來他還有個妹妹。
終是世態炎涼,這街裏街坊竟沒一人上前阻止。
我攥緊芳桃的手,隱約有點明白,他的狠絕無情事出有因,遇到了殘忍的事變成了殘忍之人。
「小姐……」芳桃湊上前,聽我安排。
「救人。」
2
國公府的侍衛可都是哥哥們訓練出來的精兵,還沒怎麽施展出來,就把什麽樓來的幾個莽漢打趴在地。
林子仲趴在泥裏,清瘦的臉上沾著血漬泥印,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上一世他當宰相的時候,除去那條腿不說,那副皮囊卻好的很,甚至有人腹誹,聖上這麽寵信他是因為兩人關系不一般。
想到這裏,我臉上一陣燥熱。
林子仲好女色,千真萬確。
人也救了,芳桃見我沒反應就輕輕拽了拽我衣袖。
「嗯……給他找個大夫,再給點銀子。」反正人都成這樣了,我還不如好人做到底,就當是行善了。
本是出來報仇的,沒成想卻陰差陽錯救了他。
我自是懊惱不已,上一世就沒在他那裏占過便宜,這一世依舊如此。
轉身離開時,林子仲喚住了我。
「敢問……敢問小姐芳名,為何要救我?日後……」
我嚇得一個激靈,也不管滿地的爛泥弄臟腳上的繡花鞋,抓著芳桃的手趕緊跑。
孽緣啊孽緣,可饒過我吧。
這一世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就好。
這個仇,我不報了還不行?
……
3
跑回家後我不忘吩咐小廝把大門關閉,丫鬟扶著雙膝氣喘籲籲。
「小姐,怎麽了?」
我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心突突跳個不停。
「芳桃,我是誰?」
丫鬟驚疑不定,「您、您是小姐啊!」
「你怎麽看出來我是小姐?」
「……」
我拉著她坐下來,循循善誘引導她想象,如果她不認識我,能認出我的身份嗎?
芳桃上下打量我一番後,搖搖頭。
我心中舒了一口氣,認不出就好。
「不過小姐,若是沒有這國公府腰牌,只看得出您富家千金的身份。」
我猶如五雷轟頂般僵在原地,千算萬算沒算到栽自己手裏。
戰戰兢兢過了一日,夜裏好容易睡著,做夢夢到了林子仲。
忽而夢到我被他壓在身下狠狠欺負,忽而又看到他提劍在我面前殺人。
「不要,不要殺我!」
噩夢驚醒,渾身是汗。
芳桃拿著帕子仔細為我擦汗,關切地問:「小姐可是夢魘了?」
握著她溫熱的手,我才感覺到真實。
芳桃陪著我睡到天亮,一大清早門口的小廝就來報。
說有個乞丐跪在門口求見我。
不會是林子仲吧?
思及至此,我冷汗直冒。
「不見不見!」
中午小廝又來稟報,說林子仲依舊跪在門外。
芳桃皺著眉出主意,「小姐,若他還是不走,奴婢就拿大棒子把他打走。」
「萬萬不可!」
別人不知道,我卻知道林子仲是什麽人。
年紀輕輕,官拜宰相,為人冷漠,心狠手辣。
若是她讓下人把林子仲趕走,肯定會激怒他。
他這人記仇,且有仇必報。
我左思右想,始終沒能想出個好的解決辦法。
「小姐,怎麽辦?」
我怒了,「他想幹什麽?」
「小姐,再晚恐怕老爺就該知道了!」
對啊,我爹去西郊大營點兵,傍晚方歸。
要讓他看見形似乞丐的林子仲,非得以為是登徒子狠狠教訓一頓。
十根手指頭的指甲都被我咬禿了。
「芳桃,脫衣服!」
4
一身丫鬟裝扮的我來到林子仲面前。
他筆直地跪在國公府側門,臉色蒼白,目光堅定。
我心中暗自慶幸,幸而不是正門口,否則第二天定會在京城引起軒然大波。
「你快起來吧,如果你是來謝我的,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林子仲身子一滯,斜斜地倒向一邊。
咦,碰瓷?
我立即扶住他,忽然想起男女大防急忙松手。
咚——他的頭直直地磕在地上,聽著都疼。
他齜牙咧嘴地爬起來,不復初見時冰冷的眼神,拱手問:「敢問姑娘芳名,在下日後定湧泉相報。」
可別,他這一報我受不起,怕是報應!
我板起臉,聲音冷漠。
「你這人聽不懂話嗎?我只是國公府的小丫鬟,萬一因為你惹上麻煩,我被主人家趕出去怎麽辦?那什麽湧泉相報我不需要,沒別的事以後別來找我!」
不像話!
林子仲的臉漲成豬肝色,躬身行大禮。
「無論如何,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此生定銘記於心!」
我擺擺手,飛快跑進屋。
此生可永遠不要再見了!
我躲在門後透過門縫暗中觀察,此時的林子仲是少年模樣,臉上帶著稚嫩。
或許是因為家貧的緣故,身子消瘦似乎一飆風都能吹到。臉頰兩側凹陷,唯有那雙黑眸帶著異樣的堅定。
身上穿的是粗布麻衣,修補程式疊修補程式,胸口處補了塊兒白布。
他妹妹死了,所以還在孝期。
心頭一軟,我有些替他難過。
窄窄的身影被夕陽拉的極長,他步子矯健踩在青石板上,直至身影消失不見。
「小姐,還沒看夠嗎?」
芳桃悄無聲息來到我身側,嚇了我一跳。
我捂著心口,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活著。
芳桃滿臉尷尬,「小姐您沒事兒吧?方才奴婢來時叫了您兩聲,無奈您看的太入迷了都沒聽見。」
我躲林子仲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入迷。
不知為何,回到閨房後我開始心不在焉。
畫本子、踢毽子、鬥蛐蛐,我一樣都玩不進去。
芳桃欲言又止,我唉聲嘆氣。
「小姐,您有什麽心事嗎?」
是啊,我撐著下巴望向夜空中的彎月,心底泛起一絲莫名的疼惜之意。
「芳桃,你說那些沒家的人晚上住哪兒啊?」
她搖搖頭,「奴婢也不知,小姐,您怎麽突然想起問這些?」
我想起了林子仲,他當上宰相後,滿京城誰不知道他寒門出身,一步一步坐上宰相之位,可見手段、才能和智謀,非常人能及。
但我沒想到,他年少時竟有窮途末路的一天。
父母雙亡,就連相依為命的妹妹也被奸人強占,甚至還要殺了他。
我似乎明白了他後來的殘暴。
他曾說過,弱者永遠都被人踩在腳下,所以他要站在權力之巔,讓所有人仰望他。
那是我嫁給他之後,我覺得他有病。
偏執到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