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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往事:當年我們下鄉插隊,兩位同學的母親一直送到目的地

2024-01-23文化

一九六九年七月,我初中畢業了。我們這一屆畢業生有三個去向:到農村插隊、讀高中、進工廠,前者是大多數人的去向。據說當時去插隊有些政策,其中一條是沒滿十六歲的學生可以不去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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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讀的是十年制,畢業時沒滿十六歲,和一批與我相同情況的同學留了下來,沒有分配。學校安排我們進入了補習班繼續學習,但學習次少量小,並不正常。大家都知道我們大多數同學都是知青隊伍的候補隊員。補習班的幾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次年五月,班主任於老師在班上通報了我們去柳城縣農村插隊一事。因為我們本身就是知青的候補,去農村插隊已經沒有懸念,同學間也紛紛醞釀起插隊的有關事宜。有些彼此熟悉的家長開始互相串門,為孩子們下鄉做準備。一是打探訊息,包括下鄉插隊的具體去向、當地的條件等等。二是相互商量,盡可能地將孩子安排在一個生產隊,以便互相間的關照。

這月中旬填好了表格,去農村插隊的大局已定,知道了去的是柳城六塘公社,出發的日子也進入了倒計時階段,我在興奮地做著出發的準備。為什麽叫「興奮地做著出發的準備」?因為那時正是青春少年,非常想走出家庭出去闖一闖。自己是家中的老大,無事可幹地待在家裏非常煩悶。

有言道:自古華山一條路,而我也只有去農村插隊這條路,沒有其他選項。在當時的形勢之下,只有到農村插隊,才能夠走出家庭,走上社會。雖然去農村不像進工廠,直接可以拿薪資養活自己,但走出去就是一條路,總比在家無業要強吧。到農村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那是自然的。古人言:三人行,必有吾師。自己還是少年,不管來自哪方面的主流教育,都是在可接受範圍之內。至於更深層次的再教育理論,自己僅能粗淺認識,尚未能理解其精髓。

後來了解到,此時仍有好幾位同學沒滿十六歲,但也隨著我們插隊到了農村。當時我的一位初中同學十五歲多去河池插隊,去了十多天後,生產隊長告訴他:你到公社去,公社幹部找你。他到了公社找到管知青的幹部,這位幹部對他說:你年齡不夠十六歲,不符合插隊條件,你回去吧(大意)。接著幫助他辦理了回城手續。

回來後他也進到了補習班,隨著我們開始了他的第二次插隊。有一次聊天,其半是自詡、半是調侃道:我可能是全國唯一一例兩次插隊的。

為了我的下鄉,家裏在準備著。首先是祖母教我補衣服的方法,如怎樣進針、怎樣連線,而且要把線的長短縫得適當,才能補得好。特別是在縫補的面上,上針的線要短,下針的線可長些,間隔有序才能顯得好看等等。

對於補衣服,我是零起步,好在難度不大,用了幾天功夫,總算有點樣子了。簡單地說,對於衣服褲子掉扣子、斷線、殘缺、裂痕等,自己可以縫縫補補了,自感是解決了這一難題。其次父親則教我理發,讓我有著一技之長,到農村去後為村民服務。這套理發的工具是他日常給我們幾個孩子理發用的,臨行前,他讓我把它帶去農村,廣為所用。

當時理發一次是兩角錢,我家裏有四兄弟,自用工具理發,一個月下來可省八角,可以買一斤來肉了。普通人家過日子,要精打細算,省一點是一點。家裏為了讓我有個施展手藝的地方,可算忍痛割愛,把這套工具讓給了我。不過理發的難度大些,多費了些功夫,方才有了一兩下,可不敢說學會了。家裏還給準備了一個小箱子。它是用紅河牌肥皂箱做的,約50×40×25厘米大小,就是在肥皂箱上加了塊插入式的蓋板,釘了個鐵扣袢,可以扣起來上鎖,就成了我下鄉的重要裝備。

此外,就是日常的生活用品,如席子、蚊帳、毯子、衣服、提桶以及兩地書所需的筆墨信簽信箋等等。至於日常生活的生火做飯,因平時在家裏就有操作,已有例項基礎,不成為問題。此外,由於在學校時學農時,就參加過春插秋收,已經有兩下子,所以到農村插隊,這已不算是零起步了。自己是家裏孩子中老大,平時已開始了買米買煤、種菜澆水一類的活,有一定的勞作基礎,只不過農村的農活種類更多、勞動強度更大些吧。對此思想上已有所準備,所以我是自願報名去當一名知青的。不敢說自己到廣闊天地大有作為,但到那片黃土地上獻上自己的一份力量地勞作倒是可以的。

有人會問:如果……自認為沒有如果。經過二十來天的準備,終於到了離家的那一天。五月三十一日上午,母親送我到了校園。剛進入學校,便聽到學校播放著那個時代的流行歌曲:「到農村去、到邊疆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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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進校內,便看到操場入口處懸掛著「熱烈歡送補習班同學赴農村插隊落戶」的橫幅,彩旗飄飄,熱烈的氣氛打破了鐵一中周日校園的寧靜。走進了那綠茵盎然的大操場,一輛卡車停在操場邊緣的中部,周圍鑼鼓聲陣陣,烘托了熱烈的氣氛。有的同學比我更早得到了這裏,其他的同學和家長們背著行李陸陸續續地來到了校園。

九時多,我們分乘卡車離開了柳鐵一中,母親、誌慈的母親以及其他個別同學的母親不放心,隨我們的隊伍奔赴六塘。還有一位家長騎著自由車居然跟著汽車數公裏才停住車程,眺望著那把孩子帶走的、已經遠離了的汽車。汽車漸漸地離開了市區,那城市的高樓、那條清澈蜿蜒的柳江、那城市的生活隨著揚起的塵埃離我越來越遠了……

想著自己今後獨自闖上社會,將要面臨的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插隊生活,而自己的知識如此貧乏,一個巨大的問號劃在了我的心上:這條路,將是我走上社會的開始,迎接我的,將會是什麽樣的生活?我將會怎樣走下去……

到了縣城已是中午,我們在縣城吃了午飯後稍作休息,繼續前行。出了縣城不遠,就是石渣路了,石渣路一直延伸到了我們的目的地的邊緣,進了公社所在地,才是三合土夯實的道路。所謂石渣路,現在已經很難見到了。就是夯實的黃土做路基,上面用細小的石渣壓緊,路面基本上都是石渣。用了幾年,不少石渣被壓進黃土,有的成了半石渣的黃土路,一路上,揚起的灰塵不斷向四周漫舞,拋向了後輛卡車的人們,後輛卡車只有遠遠地跟在後面。車子一路顛顛簸簸,到了下午五時多才進了公社大院。

帶隊老師與公社知青辦的領導根據一些家長的要求,開會進一步研究分配方案,我們則卸下行李等待分配。

此時,有安排知青任務的生產隊都派了人來等著分配方案的結束,以便帶我們到生產隊。等了蠻久,之間不斷調整分配方案,決定著大家的具體村落,直到天擦黑了才分配完畢。我和誌慈、誌共分在六塘大隊蒙村九隊。我們三人,是小學班的同班同學,與誌共是一個家屬區的,與誌慈又是中學同班、且是相鄰的家屬區、三人可謂從小在一起長大,如今又走在了一起,將共同度過在農村插隊的日子。

生產隊領隊老韋把我們領到村子時天已完全黑下來,生產隊已安排好晚餐,隊長祥吉等人陪我們吃了晚飯,大家有說有笑,讓我們感受到村民的熱情、村子祥和的暖意。當晚確定了我們各自的住戶,老韋成為我的住戶(房東)。誌慈的住戶是保管員老梁,誌共的住戶是出納員、也是老梁。雖稱住戶,但實際上只在住戶家裏就餐,住則是在村民院子裏的一間雜房裏。

生產隊裏主要是梁、韋兩姓,前者為絕大多數,是一個家族的。老韋是本公社中團大隊人,入贅到梁家,時年二十多歲。他約一點六八米的個頭,說起話來總是一副笑臉,其妻是生產隊的婦女隊長。按習俗,我稱其嶽母為阿婆,稱其嶽父為噶老。「噶老」是壯族人對父親或男性老人的稱呼。數月後,本隊先後又來了兩位女知青,隊裏的知青增加到了五人,組成了一個知青小組。

第二天,老韋帶我們在村子裏轉了一圈,並作了介紹,使我們大概了解了生產隊和村子周邊的情況。在轉村子的過程中,看到了大隊的概貌。大隊部在公社所在地的高坡上,它的地勢像一個狹長的山谷,東南北三面環山,大隊所屬的生產隊都在這片山谷裏。

蒙村在大隊南面一公裏多的地方,緊靠兩座相連的山峰,山上的植被較為茂密。後來得知,這兩座山在五八年以前,山上大多是粗壯的大樹。下鄉時所見,主要是五八年以後生長的樹木,大的也有手臂那麽粗了。村子的東面,有一條從大龍水庫流下來的清澈的小河,小河蜿蜒村邊而過流入龍江。村子的環境倒還不錯,在村子四周看完,兩位母親就要回柳州了。老韋告訴我們:要到三岔車站坐火車。

三岔是原宜山縣下屬的一個公社,在蒙村西南面約五公裏左右的地方,有龍江河相隔,轄區內有黔桂鐵路穿過,設有三岔火車站,車站距公社有約一公裏多。每天上下午各有一趟火車在三岔停車搭乘旅客到柳州方向,票價一元。龍江河上有三岔至羅城的地方鐵路相通,當時只有貨車營運,後來加掛了一節客車方便載客,鐵橋上可走行人。我和誌慈送母親去車站,臨別時,兩位母親再三叮囑:要好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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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我開始了插隊農村的生活,逐步了解所在的農村、農民、農業,走上了社會。這當知青的四年半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年,雖然早已成為過去,但它給我的磨礪太多太多,給我的印象太深太深。它魂牽夢縈在我的心際,成了我永遠也忘不了的歲月。(感謝知青情緣總編劉樂亮老師薦稿)

作者簡介:廖抒文,一九七0年五月赴柳城縣原六塘公社插隊。一九七四年十月抽調回城,先後在南寧、柳州鐵路部門工作,二0一四年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