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同學誣賴偷東西。
輔導員不聽我解釋,直接聯系我爸來學校賠禮道歉。
我爸到學校二話沒說直接給了我一巴掌,然後替我跪在那個同學面前道歉。
「是我女兒做錯了,跟你道歉....」
可那個發夾,明明就是他買給我的啊。
我寧願變成孤兒也不願意看到他那副沒有骨氣,卻只會對我蠻橫的模樣。
於是我轉身開啟窗戶縱身跳下...
丁瀟瀟誣賴我偷了她的發卡,還當著女生宿舍所有人的面罵我是小偷,是垃圾。
我氣不過,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輔導員趕到的時候二話沒說直接聯系了我們雙方的家長。
我和丁瀟瀟家裏都是本市的,但是她媽媽是公司的老板有汽車,輔導員打電話過去,沒多久她媽媽就氣沖沖的趕了過來。
丁瀟瀟看到她媽媽來了,委屈的大哭起來,她媽媽看著丁瀟瀟被我打的腫起來的臉,轉頭怒氣沖天的瞪著我對我破口大罵:「你是什麽東西,竟然敢對我女兒動手?」
「我現在就聯系我的律師,我要告你,讓你沒辦法讀大學……」
我看著丁瀟瀟媽媽翻找電話號碼的模樣,心裏有些發慌。
我盯著丁瀟瀟,聲音很大:「這個發卡就是我的,我爸爸給我買的,我沒有偷你的,你根本就不喜歡紅色,你根本就沒有這個發卡。」
丁瀟瀟被我吼的微微一楞,她將手裏的發卡丟在了地上,用腳狠狠地踩在了上面:「我又喜歡紅色了,這個發卡就是我的,就是你偷的,全寢室的人都能作證。」
「姜橙你就是小偷,你就是人/渣,是垃圾,你這種品行的人就應該被學校開除……」
我知道丁瀟瀟是在報復我,她報復我拿了屬於她的年級第一名,我聽到她和校草打賭,說她如果拿了年級第一校草就答應和她在一起。
可是我也需要這個年級第一,我想要那一萬塊的獎學金,我想要給自己買一台電腦,我有什麽錯,我只是想讓自己過得更好,我為什麽不能拿年級第一。
我捏著拳頭轉頭看向了輔導員,目光裏滿是祈求,我希望她能給我做主,能還我公道「我沒有偷東西,老師,我真的沒有偷東西……」
教導員轉頭對著丁瀟瀟的母親笑了笑:「瀟瀟媽媽,我一定會秉公處理的,您放心,我不會讓瀟瀟受委屈的。」
我看著輔導員那副狗腿的模樣,我冷冷的笑了。
所以,這個發卡不論是不是我偷的,在他們心裏我就是小偷了,就是因為我家裏窮嗎?
「麻煩讓一讓。」
一道低沈粗嘎的聲音在人墻外面響了起來。
那是我爸的聲音,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我相信我爸也會信我的。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上衣是皮衣,已經很多年了,袖子上的皮都磨掉了,即便是這樣,我爸平時都舍不得穿這件衣服,只有去重要的場合才會穿他的皮衣。
他穿的褲子,膝蓋已經磨的發光了,褲腿也磨破了。
還有他腳上那雙皮鞋,鞋頭已經沒有皮了,鞋跟也磨偏了,可是他還是舍不得扔,當寶貝一樣不讓我碰。
我爸就那樣在眾人厭惡的眼神中擠進人群站在了我身邊。
他對著輔導員點頭哈腰,伸出了因為常年下礦而洗不幹凈的黑色的大手。
輔導員厭惡的神情毫不遮掩的出現在她的臉上。
她沒有和我爸握手,連最基本的禮貌都沒有。
她冷著臉看著我和我爸:「姜橙爸爸,姜橙雖然學習不錯,但是人品問題也是大問題,你不能只顧著工作,而不管她的心理健康,今天她偷別人的發卡,明天就會偷別人的手機。」
「以後就會犯大錯誤,你得看著點姜橙,讓她及時悔悟啊。」
我爸聞言轉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對著輔導員笑了笑:「我的閨女不可能偷東西的,是不是誤會了?」
我看著我爸略微佝僂的身子微微抿了抿嘴角,我就知道我爸肯定會相信我的。
輔導員冷哼了一聲:「現在證據確鑿,瀟瀟媽媽要報警找律師了,你們要是不承認就只能是去警察局解決了。」
「他們兩個都是我的學生,我肯定是不希望去警察局的,姜橙要是去了警察局,以後可能就不好畢業了,倒不如你們承認錯誤,這件事就過去了。」
看著輔導員威脅我爸的嘴臉,我緊緊的將手捏成了拳頭。
就因為丁瀟瀟家裏有錢,給學校捐了十幾個多媒體教室,輔導員就不分親紅皂白的誣陷我偷東西。
她可真不配為人師表啊。
我轉頭看著我爸:「我沒偷東西,那個頭卡是你給我買的,你不記得了嗎,上個月我生日你給我買的。」
我爸看了一眼被丁瀟瀟踩在腳底下的頭卡轉頭看著我:「認個錯算了,下次爸再給你買。」
「我沒偷東西,我憑什麽認錯?」
「爸,丁瀟瀟她就是故意誣陷我的,她沒拿年級第一所以對我懷恨在心,我都能拿獎學金了,我為什麽要偷她的頭卡?」
「她就是因為不能和董成卓談戀愛才惱羞成怒的誣陷我的,爸你要相信我啊。」
丁瀟瀟聽到我說出了她的秘密,跳著腳的嚷嚷:「你說謊,我怎麽可能談戀愛,是你要談戀愛吧,你在學校裏面是什麽樣的人品大家都清楚。」
丁瀟瀟氣急敗壞的伸手拉扯著她媽:「別給姜橙機會了,直接報警抓她,讓她沒學上,我想著大家同學一場想要給她一個機會,她還血口噴人了……」
我盯著丁瀟瀟剛要反駁,我爸轉頭「啪」的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臉上。
2
我詫異的看著我爸,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那個頭卡明明就是我的,他為什麽要打我,為什麽要逼我承認那個發卡是我偷的?
我捂著臉盯著我爸,我爸轉頭撲通一聲跪在了丁瀟瀟母女面前。
他低著頭,佝僂著腰:「我替我們家姜橙跟你們道歉了,是我沒教好她,你們大人有大量原諒她吧。」
我看著我爸跪在那裏可憐又可恨的背影緊緊的將手捏成了拳頭。
我恨他,從小就恨他,恨他的軟弱無能,遇到事情只知道道歉,從小到大只要我和同學起沖突,對方態度強勢一點,他都會低三下四的和別人道歉。
明明就不是我的錯,他為什麽要這樣。
聽著周圍同學竊竊私語嘲諷我的話,我緊緊的捏著拳頭。
此時此刻我情願我爸和我媽一樣都被車子撞死,我寧願成為一個孤兒,我也不願意被別人誣陷了還要求別人原諒。
丁瀟瀟母女看著我爸,陰狠的笑了笑。
丁瀟瀟的媽媽對著我爸舉起了手機:「我們不接受道歉,我們就想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
「你們家女兒啊,怕是要被這個學校開除了。」
我站在那裏,看著丁瀟瀟媽媽那副嘴臉冷冷的笑了。
他們這種人,心都是黑的,又怎麽會因為我爸的求饒就心軟放過我?
從丁瀟瀟誣陷我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認定了我是小偷,這裏所有人都是,他們都覺得我是小偷,就連我爸都逼我承認我偷了東西……
我爸聞言,擡手抓住了丁瀟瀟媽媽的腿:「不能報警啊,我們家姜橙的未來就毀了啊,你想讓我怎麽樣都行,別毀了我們家姜橙啊……」
看著趴在地上,像狗一樣祈求別人的男人,我覺得這輩子沒有這麽恥辱過。
反正我也毀了,就算警察來了沒給我定罪,我也是大家心裏的小偷了。
丁瀟瀟家裏那麽有權有勢,我在這個學校裏也不會有什麽未來了。
既然這樣,我還不如帶著詛咒去死。
我要從這棟宿舍樓裏跳下去,我要讓他們這些做了虧心事的人夜夜難寐。
心裏的這個想法瘋狂的增長。
我看著還在不停磕頭求饒的我爸,轉頭,推開人群,拉開窗子爬了上去。
我站在窗邊冷著眼看著那群還在看我爸笑話的那群人。
「你們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我都會記清楚你們的臉,我要一個一個的將你們拉下地獄。」
聽到我的聲音,跪在地上不停祈求的我爸猛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快速的跑了過來,一雙眼睛有些發紅:「橙,你聽爸說,你別沖動,那個發卡爸爸再買給你,咱們不能因為一個發卡毀了你的前程啊。」
「爸沒本事,你是爸的驕傲啊,你別從動,爸對不起你,爸給你丟臉了,爸錯了……」
我爸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紅著眼睛的模樣讓我鼻子微微一酸。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發生了的事情又怎麽會消失呢,如果我不從這裏跳下去,那麽以後我就會是別人眼裏的笑柄。
我看了我爸一眼,轉身縱身躍下。
耳邊的風突然停了,我進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我從小就沒有媽媽,有記憶開始就是我爸一個人帶著我。
我七八歲的時候就搬著板凳給我爸做飯煮面。
我爸每天天不亮就跟著村子裏的其他叔叔下礦了,天黑了才會回來。
有的時候天黑了他都不回來,就我自己一個人在家裏躲在被子裏害怕的一整夜都不敢睡。
第二天一大早他帶著滿身灰塵和黑乎乎洗不掉的汙漬倒頭就睡。
我只能自己一個人收拾東西去上學。
在學校裏,那些年紀大一點的孩子都會欺負我,說我是沒媽的孩子,說我每天穿的破破爛爛的像乞丐,還說我身上臭,好像從垃圾桶裏撿回來的一樣。
每次他們這麽說我的時候我都一言不發。
我也沒什麽可反駁的,我本來就是那樣啊。
我沒有媽,我身上的一套衣服穿了兩年了,鞋子小了還有點露腳趾,一個月才能洗一次澡,有的時候我爸忘記給我燒熱水,我可能一個月也洗不上澡。
我在學校裏面忍氣吞聲,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學回家,我爸又和一群工友在家裏喝小酒。
本就不大的屋子被四五個男人用煙熏的都睜不開眼睛。
我爸看到我回來就會從冰涼的炕上跳下來,小心的從懷裏摸出一個麵包給我:「給你,叔叔給你帶來的,自己進屋吃,吃完了就睡覺,巧克力味的,別人都沒有。」
看著我爸笑的一臉討好的模樣,本來有些埋怨的我,又會將心裏的那些不爽壓下去。
我伸手接過我爸手裏的麵包,抓著書包帶子進了那個只能放下一張床的小臥室。
我爸說女孩子就得有自己的小臥室,說市裏面的人都是那樣做的。
他還說等他以後有錢了,就帶著我去城裏,說城裏住的都是樓房,他們都不用燒火做飯,直接用什麽煤氣。
雖然知道我爸做不到,但是小的時候我還是對城裏產生了向往。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十三四歲的年紀我上了初中。
3
初中就再不能在村子裏面上課了,要到鎮裏面去。
從村裏到鎮裏步行需要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我家沒有車,我只能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包裏塞著饅頭樣鎮裏面走。
晚上放學晚了,我回到家天就黑透了。
夏天還好說,冬天天冷,我的衣服有點不保暖,每次回到家都感覺自己從冰窖裏撈出來的一樣。
每次回來,看到躺在冰涼的炕上呼嚕打的震天響的我爸,我就忍不住的埋怨。
他既然回來這麽早為什麽不把炕燒熱,每次都要等著我回來燒。
這天我正常去上學,到學校的時候被同班的男同學羞辱,導致我沒有在打鈴前到達教室。
我被老師罰站了整整一上午,中午吃飯的時候卻發現放在包裏的饅頭不見了。
我看著一臉得意看著我的男生頓時知道是他幹的。
我找他理論,他卻出言羞辱我,他說我惡心,像蛆一樣,每天身上散發著讓他想要吐的臭味,他讓我去死,讓我以後都不要再來學校。
我氣不過和他打了起來。
我從小就幹活,雖然長得瘦小,但是還是有把子力氣的。
我把男生打的趴在地上求饒,他答應我以後再也不找我麻煩。
我那天回家回的很晚。
推開門,發現我爸也沒在。
我就餓著肚子燒了一大鍋水洗了個熱水澡。
本以為第二天可以清清爽爽的去上學,沒想到我剛到學校,我爸就急沖沖的趕了過去。
我爸看到我皺著眉頭一張黑臉顯得有些滑稽:「你怎麽回事?和別人打架?」
「我今天本來一天的工,幹到明天早上能賺五百多,你竟然給我惹事……」
我低著頭,一臉不滿的嘟囔:「是他們先欺負我的。」
我爸跟在我身邊一邊說一邊往主任辦公室走:「別人欺負你你就忍著嘛,被欺負一下也不會少一塊肉。」
「你沒有媽,我照顧你照顧的不周全,咱們家又不富裕,你要是把人打壞了我們是要賠錢的……」
我爸嘆了一口氣,一副無奈的模樣:「你聽點話。」
我垂著頭有些喪氣的跟在我爸身後。
一進辦公室,我爸就一天討好的對著主任點頭哈腰的:「我們家姜橙錯了,她不應該打人的,我回去就好好教育她,保證沒有下次了。」
看著我爸一進門就認錯的慫樣,我翻了個白眼。
我看著坐在那裏被我打的鼻青臉腫的男人冷冷的哼了哼,他活該,下次他要是再惹我,我還打他。
我爸在主任辦公室說盡了好話,就差下跪了,男生的爸媽才松口不讓學校開除我,但是學校要懲罰我做一個學期的值日生。
那就意味著我每天要提前兩個小時起床。
我埋怨我爸,不願意和他說話,他就早出晚歸的出去下礦。
後來一連著一周我都沒見過他,我以為他不打算要我了呢。
那天我晚上放學回來,我爸推著一輛粉紅色的自由車站在家門口等著我。
我看他肩頭上落滿了雪,應該是等了我很久了。
我談好的看著我,將自由車往我面前一推:「姑娘,喜歡不。」
看著我爸手裏的自由車我高興了笑了,那是我這半個月第一次給我爸的笑臉。
我爸高興的像個孩子,他擡手抓了抓自己滿是清雪的頭發:「我姑娘笑起來真好看,你好好學習,爸就有勁幹活了。」
突然,我渾身一疼,面前的畫面瞬間變得模糊了。
我爸和那輛自由車距離我越來越遠。
我猛的睜開了眼睛。
我盯著潔白的墻壁,綠色的簾子,以及耳邊滴滴的儀器聲。
我垂眸看著滿身插滿了管子的自己,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我竟然沒有死。
老天爺是要讓我在這個世界裏繼續被誣陷被羞辱嗎?
「醒了,姜橙醒了……」
「老姜啊,你醒醒啊,你女兒醒過來了,你快點睜開眼睛看看她啊……」
說話人的聲音我聽得出來,是王叔,和我爸在一起工作了十幾年的工友。
我微微側頭看向了王叔,王叔一雙眼睛腫的厲害,一看就是哭了很長時間。
王叔見我看向了他,他伸手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橙兒啊,你怎麽那麽傻啊,怎麽跳樓了啊,你們學校那群狼心狗肺的人啊,都是兇手,你放心王叔就是傾家蕩產也要幫你證明你沒偷東西。」
「我們橙兒我最清楚了,你不會偷東西的。」
看著王叔那張有些模糊的臉,我雙手微微顫抖著。
王叔都知道我不可能偷東西,可是我爸卻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讓我承認我偷了那個發卡。
那個發卡明明就是他買給我的,他卻讓我承認我偷東西……
王叔拉著我的手,指著旁邊的病床:「橙兒啊,你快喊喊你爸,讓他醒過來吧,醫生下了幾個病危通知書了,說他不行了啊……」
病危通知書?
我轉頭看著躺在我旁邊的我爸,他和我一樣,渾身插滿了管子,他比我好像還要嚴重,身上的衣服都破碎了,好像遭受了什麽樣的撞擊一樣……
見我看向了我爸,王叔繼續說:「橙兒,你爸為了救你,抱著你從六樓掉下去的,他墊在了下面,醫生說可能是不行了……」
4
他抱著我掉下去的?
所以那個溫暖的懷抱是我爸的?
我伸了伸手想要抓住我爸的手,可是我渾身都是管子動彈不了。
王叔叫來了醫生,醫生將兩個病床合並在了一起,我伸手抓住了我爸的手。
我爸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他盯著我笑了笑,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門外突然有爭吵聲,我極其疲憊的睜開了眼睛往外面看,只見輔導員和丁瀟瀟母女三個人往病房裏面走。
他們看到了王叔就立刻怒目圓睜起來。
輔導員看著王叔一張臉難看的要命:「你到底是誰啊,憑什麽報警讓警察抓我們啊,我們做了什麽事啊?」
王叔見輔導員還敢來叫囂,他直接走到了輔導員身邊,魁梧的身材給人一種壓迫感:「我報警怎麽了,要不是你們誣陷我們家橙兒。她會跳樓嗎,你們學校是幹什麽吃的,你這個老師是怎麽當的?」
「整件事你調查了嗎。你就說我們姜橙偷東西了,我告訴你,那個頭卡是老姜托我媳婦給姜橙買的,我媳婦那還有購物記錄呢。」
王叔的話讓輔導員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她轉頭看向了丁瀟瀟的媽,丁瀟瀟她媽瞪了一眼輔導員:「你看我幹什麽啊,是你說姜橙偷了我們家女兒的發卡的,我們家瀟瀟的發卡那麽多,我怎麽知道她丟了哪一個?」
「你這個老師到底是怎麽當的也不知道,不搞清楚狀況就給我們家長打電話。」
輔導員聽了丁瀟瀟母親的話臉色瞬間大變。
丁瀟瀟她媽是打算讓輔導員一個人背鍋了。
輔導員立刻大鬧了起來。
她當著醫院那麽多人的面把丁瀟瀟她媽給她錢讓她護著丁瀟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兩個人到最後還打了起來。
最後醫院的醫生報了警,警察又把兩個人帶走了。
我看著這場鬧劇,感覺整個人很疲憊。
我緩緩的想要閉上眼睛,閉眼前,我看著我爸從病床上站起身來,然後緩緩的走到了我的病床前。
他對著我笑,伸手握著我的手,拉著我往外面走。
離開病房那扇門,門外突然白的亮眼,我看著面前的男人突然變成了嬰兒時候的模樣,而我變成了我爸的模樣。
我有些震驚的看著女人懷裏的孩子,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我爸的聲音從我的身體裏發了出來:「這是誰的孩子啊,你怎麽還生孩子了?」
女人著擡頭看著我爸:「哥,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懷孕,我也不知道這個孩子的爸爸是誰,我對不起你,這孩子我不能帶走,我養不起啊,我以後過上了好日子我就回來接她,你先幫我養一段日子吧。」
哥?
他不是我爸嗎,我媽為什麽叫他哥?
我有些激動的想問為什麽,可是我爸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孩子我能幫你帶,可是你打算讓我帶多久啊,我一個大男人也不會帶孩子啊。」
女人把手裏的嬰兒塞進我爸的懷裏,起身就往外面跑,我爸往外面追,可是卻看到女人上了一輛小汽車。
我跟著我爸一起低頭看著懷裏的小嬰兒,原來她就是小時候的我,長得可真醜。
我爸手忙腳亂的給那個嬰兒沖奶粉,我看誰都溢位奶瓶了,想要阻止卻無能為力。
我好像只能在我爸的身體裏看著當年所發生的一切卻無能為力,沒法改變。
「嘶」
我爸的手被開水燙了。
他沒管那麽多,將還在哇哇大哭的孩子抱在了懷裏。
我爸抱著小時候的我,在院子裏面編竹筐,一個兩個的捆起來放在一邊等著別人來收。
時光一轉,我已經五六歲了,我爸一直在家帶我,生活很拮據,以前還能編竹筐維持生計,現在卻不能了。
他只能四處打聽賺錢的工作,最終迫於無奈,他下礦做了礦工。
我跟著我爸踏上了淩晨的路。
他提著水壺,拿著硬的根本咬不動的饅頭,一臉美滋滋的跟著工友下了礦。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工作的地方。
漆黑,潮濕,一望無際的黑色,幹不完的活,和老板不停催促的窒息感。
他從淩晨下礦,到夜裏才能從裏面上來。
早上下去的時候一張臉還能看清楚五官,出來的時候,只能看清楚那口白牙。
「老姜給」
王叔拿出來一個麵包塞給了我爸。
我爸看著手裏的麵包對著王叔笑了笑:「在哪整得這稀罕玩意?」
王叔用手敲了敲我爸手裏的硬饅頭:「這玩意能吃嗎?」
「你也不年輕了,隔壁村的孫寡婦跟我打聽好幾次了,你挺相中你的,你看你們家裏也需要一個女人,為了成兒,你就跟著他過唄。」
我爸小心的把麵包塞進懷裏,繼續低頭啃著他手裏的硬饅頭:「不行,我要存錢給橙兒讀書呢。」
「我娶老婆不給人家錢啊,萬一娶回去對橙兒不好怎麽辦?我們橙兒跟著我就夠受罪了,萬一再攤上個後媽……」
我爸搖了搖頭:「可不行」
我聽著我爸的話,嗓子有些難受,張了張嘴,想要勸他找個女人,可是卻發不出聲音。
我爸就這樣每天下礦,將我養到了十幾歲。
我在學校和別人打架那天,我爸已經在礦下工作了一整夜了。
「老姜,你女兒學校來電話了,說他把別人打了,你趕緊收拾收拾去一趟。」
我爸一聽,立刻往上爬,一邊爬一邊摘身上的繩索和帽子。
「老姜啊,橙子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你別罵她啊,好好解決問題,別沖動。」
5
我爸一路小跑的往我學校趕。
最後怕遲到,他還是坐上了去鎮裏的公交車。
我看著他不停低頭看路的模樣,以及他砰砰跳的心臟,我知道他比我還要緊張。
他見到我的那一刻,盯著我猶豫了好久才張嘴勸我要好好聽話,不要惹事生非。
這大概是他覺得給我最大的懲罰了吧。
說完了這番話,我爸竟然還有些後悔他說的重了。
來到主任辦公室,我爸聽到那個男生的家長要讓我退學,他急了。
他立刻給人家賠禮道歉,什麽好話都說了,就差一巴掌打在自己身上了。
他求情的時候還轉頭看向了我,看我站在門口一副不肯低頭的模樣,他心裏竟然很高興。
回去的路上我爸很開心的哼著小曲。
下礦後王叔問他:「我看你回來還挺高興,橙兒不是打人了嗎?」
我爸靠在那得意的笑了笑:「我們橙兒以後有出息,我看她那副不服輸的模樣就是有出息的料。」
「我今天說了橙兒,我怕她不高興,我得抓緊幹,給我們橙兒買輛自由車。」
「就那個粉色的特別好看,我問了三百五,我要買給她,她肯定很高興。」
看著一邊說一邊幹勁兒十足的我爸,我感動了哭了起來。
我從來都不知道我爸是這樣的人。
我一直覺得他窩囊,邋遢,沒主見怕惹事。
原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她怕我沒書讀,所以才對著那些人卑躬屈膝。
他知道我們家窮,所以他不敢讓我惹是生非。
其實這些事我也懂,只是有的時候我也想挺直了胸膛做人,我不想被別人戳著脊梁骨罵我窮,罵我惡心……
我考上大學那天,我爸喝多了,他抱著我絮絮叨叨了一整夜,我煩躁的推開我爸回房睡覺了。
我看著醉醺醺的男人,七拐八拐的坐在櫃子面前將裏面的鐵盒子一個一個的拿出來,一張一張的數著錢,最裏面還念叨著:「我們橙兒有出息,考上大學了,我這輩子沒白費,以後我死了我也能驕傲的說我培養出來大學生了。」
「我要讓我們橙兒好好讀書,我的寶貝孩子我才不讓她出去打工,我賺的這些錢都給她,讓她好好享受生活,不能像我這樣辛苦一輩子……」
我看著我爸抱著懷裏的錢睡了過去。
我伸手想要摸一摸我爸那張因為長年下礦已經洗不幹凈的大黑手,我想摸一摸我爸那張愁的滿是皺紋的臉。
可是伸出手卻什麽也摸不到。
我上大學那天,我爸還是穿著他那套破皮衣送我去上學。
我的成績原本是可以選擇更好的大學的,但是想著去別的學校來回的車費太貴了,就選擇了本市的。
我爸說本市的好,有人欺負我,他可以幫我教訓他們。
他不知道的是,那天我希望他快一點走,我不希望別人看到我爸是這副模樣的……
我過生日那天剛好是周末,我爸說讓我回家過,他給我做好吃的。
我被他幾通電話催回了家。
他對著我笑嘻嘻的,從懷裏掏出了那個用衛生紙包裹的紅色頭卡。
「喜歡嗎,我托你王嬸買的,他們說大學生都戴這個。」
我看著我爸手裏的頭卡笑了。
當著他的面戴在了頭上,他開心的像個孩子。
當天晚上他竟然躲在被子裏哭了。
我被誣陷偷東西那天,我爸剛準備下礦。
聽到輔導員說我偷東西,他立刻回家關上了他覺得最拿得出手的衣服,破天荒的打車去了我們學校。
剛進學校的時候,他的雙腿還有些顫抖。
他心裏不停的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論發生任何事情,都要讓我有學上。
我看著慌慌張張,幾次差點摔倒的他,難受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我多想伸手扶他一把,可是我做不到。
我就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我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狼狽的模樣。
我爸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我的宿舍,他看著圍滿的人群,捏了捏拳頭,將心頭的憤怒壓了下去。
他問怎麽了?
他也想站在我這邊,可是他看著對面丁瀟瀟他媽兇神惡煞的模樣,還是害怕了。
他害怕我因為這件事沒書讀。
他害怕對方把我送去警察局。
所以他打了我,打完我,他的手一直在顫抖。
他怕對方不依不饒,還跪在了他們面前。
他沒想到的是,我會選擇跳樓。
他看到我跳樓的那一刻,整個人直接朝著我沖了下去。
他陪著我一起跳了下去,他緊緊的抓住我的手,在我們都要落地的時候,將我緊緊的抱在懷裏。
他最後對我說的話是:「對不起……」
再次醒過來已經是兩天後了。
我轉頭看向我爸的方向,那張床已經空了。
我猛的轉頭看向王叔,王叔垂著頭搖了搖頭:「老姜他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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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
我沒有爸了……
因為我的輕生讓我爸為我買了單。
我伸手想要摘掉氧氣罩,可是卻怎麽樣也擡不起來。
王叔哭著握住了我的手,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老姜說了,讓你好好活著,你放心,老姜不在了,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我盯著天花板,眼淚不停的往下流,我身體不停的抽搐,我自己卻沒辦法動彈。
王叔嚇得叫來了醫生,看著醫生威脅我忙碌的模樣,我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要自尊了,也不想挺起腰板做人了,他們說什麽我就聽什麽,我是小偷,我是垃圾,我是蛆。
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要了,只想讓我爸回來啊……
我再次昏迷了,一周後才醒過來。
王叔一臉欣慰的看著我:「橙兒,王叔跟你說個事啊,你能不能冷靜的聽叔說?」
我緩緩的眨了眨眼。
王叔一臉為難的看著我:「那個,你媽透過新聞找到了我,你現在想不想見她啊?」
我媽?
那個我一出生就把我丟掉的女人?
我剛想搖搖頭,可是想到我爸的仇還沒報我不能將她拒之門外。
昏迷的這段時間我做了很多夢。
夢裏光怪陸離,好像把我這一生都過完了。
我現在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人善被人欺,如果我和我爸能硬氣一點……
不,應該是我和我爸能更有錢一點,也許他就不會死。
當年我媽可是坐著小汽車走的,想來她應該也是混得不錯吧。
我對著王叔點了點頭,王叔欣慰的笑了:「你媽也不容易,當年未婚生子可是大忌,她也是逼不得已的。」
她未婚生子就要害我爸一生痛苦?
我和我媽見面是在十天之後。
我撤掉了呼吸機,整個人的狀態也好了不少。
我擡眼看著從門口走進來那個雍容華貴的女人,我對著她點了點頭。
女人幾步走到我的病床前,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是媽媽」
我先著張了張嘴,聲音有些顫抖:「當初你丟下我的時候,你考慮過我是你的女兒嗎?」
女人臉色微微一變,萬分痛苦的看著我:「對不起,我當初太自私了,是我害死了他,是我的錯……」
錯?
她怎麽會有錯,她如果知道自己有錯,她早就回來找我了。
她這是看到了我爸死了,怕我沒人管會上門找她,所以才先下手為強回來找我吧?
「你既然知道錯了,我爸也死了,我看你過得還不錯,那以後我就跟著你吧。」
聞言,女人臉色微變:「我已經成家了,我也有了我自己的孩子,我可能沒辦法把你待在身邊,對不起……」
我偏頭看著女人:「所以你跑過來找我就是為了告訴我,你現在過得很好,讓我不要打擾你?」
女人垂著頭:「對不起,除了帶你回去,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錢,工作,還是什麽?」
我冷笑一聲,雖然不齒,但是我需要。
「我要五十萬,我還要讓你把害死我爸的那幾個人繩之以法。」
「只要你答應我的要求,我保證我就像死了一樣,永遠不會給你添麻煩。」
女人擡手抹掉了眼淚,不停的和我道歉。
我看著她的模樣笑了笑,多虧了我有這麽一個媽,不然我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爸報仇。
丁瀟瀟一家確實有本事,幾次被警察帶走都沒全身而退。
輔導員可就沒那麽幸運了,她被學校開除了,還進了多家學校的黑名單,以後再想要進去教育行業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我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這些。
我那個媽也是真有本事,我不知道她的靠山是誰,但是她能刺激輔導員開車撞死丁瀟瀟母女,也算是很有本事了。
不過輔導員沒有死,只是被關了終身監禁。
我媽來接我出院的時候給了我一張銀行卡:「這裏面有一百萬,以後我希望……」
我對著她笑了笑:「你放心,我說到做到,不過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是怎麽讓輔導員開車撞死丁瀟瀟母女的?」
我媽對我笑了笑,擡手將我臉上的頭發撥到了耳後:「記住了,不要做一個貪婪的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