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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芙】神話·情話(6)

2024-03-19文化

那日楊過在下邽鎮外的林子裏會面萬獸山莊史氏兄弟,言談之間心念忽轉,便即相詢起飛鴿傳訊之術。

他雖答應小龍女歸隱古墓,然心中終究放不下襄陽郭靖一家,眼下蒙古一時退兵,日後或卷土重來猶未可知。郭伯伯武功高強不錯,可若是千軍萬馬攻城,又豈是一人之力所能阻,自己雖只一介匹夫,當真到了國破家亡生死存亡之際可萬不能置身事外。

楊過原本想著等自己回了終南山安頓好之後再做打算,到時候是尋幾個探子去襄陽還是如何尚未思定,恰好在此碰到了擅與野物為伍的史氏兄弟,探子若要報訊不是快馬便是飛鴿,故有此一問。以襄陽至終南山的近千裏路程,快馬其速不如飛鴿,然要飼養專用於往返這兩處的信鴿,以尋常之法,卻又耗時耗力,非一朝一夕可得。

那史少捷聽罷當即笑道:「神雕俠您這可是問對人了,這事兒倘換了別人或許辦不成,在俺們兄弟這兒不過小事一樁!」

他隨即去到行囊處翻找起來,不一會取了幾個油紙包奉給楊過,將如何使用之法說了。

江湖上那些做傳信生意的飼鴿之法不外乎訓其歸巢之術,而萬獸山莊歷代家主深諳馴獸之道,數百年下來已自有一套秘法,其內裏的造詣遠非外行所能匹敵,當真可說是精妙至極。尋常的信鴿倘若要馴得派上用場,須得先在去處養上一年半載,再攜往別處放飛用以練其歸巢技能,如此反復操練,待要勝任此事,短則三年長則五年。驛站裏多有租售去往各處大城的信鴿,想是從終南山傳信去襄陽容易,但若要襄陽來終南山的信鴿卻難尋了,須得自行從頭養起,甚是勞時費力。而史氏兄弟祖傳的馴鴿之法卻不同,不受地限,不論去往哪處,只消以其法行之,不出月余便能傳訊。

楊過行走江湖多年也是頭一次聽聞此法,自然將信將疑。然史少捷拍著胸脯打包票說襄陽至終南山這點路程算得什麽,自家在晉南時同西涼的老母和婆娘們傳信,其途萬裏,從未出過差錯,這點兒距離對他家的信鴿來說便如同吃飯睡覺那般簡單罷了。

史氏兄弟對楊過之事極為熱心,贈了秘法之後又爭相說襄陽之事神雕俠亦不必費神,且由他們即刻派了探子前往那邊長住專門打探訊息,有任何風吹草動便即傳訊相告。為令楊過放心,同他約定待過得月余便讓探子從襄陽放出一只飛鴿相試,楊過只需靜待收訊即可。

楊過萬謝難辭,只得由他們去了。其時蒙哥新喪,韃子退兵,襄陽之圍已解,總是平胡局面為多。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他略有放心不下,卻不想叨擾郭伯伯一家,便叮囑還望史氏兄弟暗中行事,史氏兄弟笑嘻嘻地應了,只道俺們兄弟辦事神雕俠且放一百個心便是。

楊過回到終南山,建了木屋沒幾日便從別處移栽回一株木筆花樹。他按史少捷所述之法,將那油紙包裏的粉末兌水用以澆灌,長此以往,持續了大半月。史氏兄弟先祖所傳操練信鴿之法與眾不同,據其所配粉末中搭配藥草種類不同,對應所飼的不同鴿種,每一鴿種均已培育十數代,尋根索味,萬裏亦至。襄陽至終南山不過千裏,自然駕輕就熟便可尋來。自栽種下木筆花樹的日日夜夜,楊過心中似盼望盡早收到來訊,自己便有理由可前去襄陽能再見郭伯伯一家,又覺得若有訊息傳來,豈非襄陽遭難,那便還是收不到的好,但求郭伯伯一家無事,倘若只有些許小事,他便幫著捉拿些要犯懲治個官兒,那可就最好了。

此刻他同小龍女只簡略說了史氏兄弟傳授信鴿之法,於其他也並不多言。小龍女安靜聽他講罷,表面上雖雲淡風輕,心中著實句句驚心。

適才望著楊過放飛信鴿時臉上所展露的笑容,她的心下已是一震,待到此刻聽他述說,竟是自下邽鎮便存了這樣的心思,他既有此心思,又豈是始於下邽鎮?他便是早在那之前就想著要去探襄陽郭家的訊息了!倘若在下邽鎮碰不到那史氏兄弟呢?他便不做了麽?怕是不能罷!

小龍女心頭如遭受大鐵錘連番重擊,她本心如水晶,澄清空明,不染片塵,於人間欺詐虛假的伎倆絲毫不知,過兒對她一向正經,從不說半句戲言,她對過兒的言語自也無不深信。她年紀已過四十,但一生不是居於古墓便是困在崖底,於世事半點不明,識見便與一個天真無邪的孩童無異。楊過明明答允她歸隱古墓雙宿雙棲,卻原來,他根本放不下那花花世界,他惦念郭靖黃蓉一家竟甚於同自己夫妻恩愛!可憐自己對他一片真心從不疑有他,竟生生受他欺騙至今!縱然她再天真純樸不諳世事,思及至此,也已臉色微變。楊過渾若未察,他心情甚好,哼著小曲便回進屋子做晚飯去了。

小龍女眼望楊過背影,心中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和委屈。此次卻不再在楊過面前摔門使性一番,只站在原地閉目平復一會,方回入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