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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小倩
整理：海藍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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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02年的時候，我只有5歲，爸媽在縣城裏開了一家小餐館，賣面條和餃子之類的小吃。
那時候，我就在餐館附近的幼稚園讀書，每天放學後，我都在餐館門口玩。
在我爸媽面館的隔壁，是一家不大的水果店，商店裏有各種各樣的新鮮果子，在我眼裏格外的新奇。
沒事的時候，我就喜歡走到水果店裏，擺弄著就那紅紅的蘋果，綠波浪的大西瓜……
水果店的老板是一個外地男人，他和我爸媽的關系處得極好，經常都送給我們一些水果吃。
父親讓我叫他劉叔叔，劉叔叔的兒子劉波比我大3歲，他當時正在縣城第三小學讀書。
每天下午，劉波都在水果店門口做功課，我便湊在他跟前，看著他寫字。
有時候，我還故意朝他扮鬼臉，想讓他和我一起玩。
我爸就對我說:「你不要影響劉波哥哥做作業，劉波哥哥的成績很好，你要向他學習，將你的書本也拿出來看。」
那時候我很貪玩，才不願意看書寫字呢，劉叔叔便掰開一個石榴，遞到我手上，笑著對我說:
「小倩聽話，坐在凳子上，一邊看書，一邊吃石榴吧？」
那紅寶石一樣的石榴果實充滿了誘惑力，我也就乖乖地拿出了書本，一邊看書，一邊數石榴籽吃。
老爸就走到劉叔叔身邊，笑著對他說:「看來哄孩子你真有一套啊！」
劉叔叔無奈地說道:「波波的媽媽生病去世，已經3年多了，我這是又當爹又當媽，對管教孩子，當然有些經驗了。」
常言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
老爸和劉叔叔是挨著做生意的鄰居，經常相互幫忙，就變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02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在初冬的一天早上，霧色很重，劉叔叔開著他那輛小貨車去市場拉貨時，不幸被一輛工地上的大卡車撞上了。
小貨車被撞得變了形，劉叔叔還沒等送到醫院，就停止了呼吸。
那些天，劉波因為沒有人照管，我爸媽只好暫時收留了他，讓他在我們家吃住。
後來經過民警調查，我們才知道，劉叔叔的老家在眉山市的山區裏，非常偏遠。
劉叔叔家裏沒有了直系親屬，而劉波的母親，也早在幾年前就已去世。
劉叔叔家雖說還有些旁系親戚，卻都不願意收留劉波這個孤兒。
父親想到平時他和劉叔叔的交情，又看到劉波如今孤苦無依的處境，心裏非常難受，便和母親商量，決定收養劉波。
劉叔叔的車禍責任方在大卡車司機，工地和事故司機共同賠付了56萬元。
父親是一個心胸坦蕩的人，他擔心被人說閑話，也為了讓劉波放下心來，就在領養了劉波後，還特地去做了公證。
也就是說，父親只是暫時保管這筆賠償金，待劉波成年後，他會將劉叔叔留下的這筆賠償金，全部交還給劉波。
因為面館的生意也忙，父親便替劉波結束了水果店的生意，只讓他專心讀書就是了。
從此後，劉波就變成了我的哥哥，和我們全家人一同吃住。
每天放學後，他依然像往常一樣，坐在飯店門口安靜地做作業。
我爸媽一直將他視為己出，只要我有的東西，爸媽總會給劉波準備一份，甚至我沒有的，爸媽也會先顧著他。
記得有一次「六一」兒童節，老師讓我們統一買新裙子，只要80多塊錢，可爸媽舍不得錢，只是去幫我借了一條舊的連衣裙跳舞。
可是劉波回家跟爸媽說，他要買英語課外輔導課本，爸媽毫不猶豫就拿出260塊錢，到新華書店給他買了書。
這樣不公平的事情多了，我心裏就對劉波產生了怨恨，覺得是他的到來，才搶了爸媽對我的愛，他就是罪魁禍首。
所以我經常找爸媽吵鬧，覺得他們偏心，可老爸總是對我說:
「你哥哥不是我們親生的孩子，如果我們不對他好一點，別人會怎麽看待我們家？」
「做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既然我們家收養了劉波，就一定要把他當做自己的家人一樣，不然你劉叔叔在地下，也會責怪我們的。」
03
當時我年齡小，對父親的話根本聽不進去，只覺得他有了兒子，就不待見我這個親生女兒了。
所以爸媽讓我稱呼劉波為「哥哥」的時候，我就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叫他」劉波」，故意氣他們。
劉波卻總是笑笑而已，爸媽對他好，他都記在了心上，跟著我一樣叫他們「爸爸、媽媽」。
可這更讓我覺得，劉波是想搶走我的爸爸媽媽，他可真會演戲，太有心機了！
劉波的學習成績很優秀，小學升初中時，考中了我們縣裏最好的外國語中學，這所學校因為是私立辦學，一年光是學費，就是花15000多塊錢，還不連生活費、住宿費。
可是爸媽卻毫不猶豫，就帶著劉波，高高興興去外國語學校報了名。
附近的街房四鄰都說我爸:「老王，你對這個兒子可真不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劉波是你的親生兒子呢！」
我爸驕傲地說:「我辦了收養收續的，現在他不就是我的親兒子嗎？」
我爸非常支持劉波讀書，劉波進入初中，高中，學習成績都很優秀，一直就讀年級的特優班。
我心裏很有些自卑，如果我再不努力，以後就更被爸媽瞧不起吧？
所以在小學畢業的時候，我一鼓作氣，也考上了劉波所讀的外國語中學。
但是我的考試分數，只能夠勉強讀年級的普通班。
父親就對我說:「小倩，你還是去讀實驗中學吧，那邊是公立學校，學費才交幾百塊錢，你的升學成績，還能讀實驗中學的優等班，也更實惠一點。」
我自然不服:「憑什麽劉波可以讀好學校，我就不可以？我還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呢！」
老媽不幫我，卻也在旁邊勸我說:「小倩，如果你也去私立中學讀書，以我們家的條件，的確有些困難呀！」
我傷心地哭起來，劉波走過來安慰我，我氣憤地把他推開，大聲嚷道:「你別假惺惺的，都是因為你，我爸媽才不愛我了！」
老爸在一旁嘆氣，對我說:"小倩，你是女孩子，不一定非要考大學，以後讀一個幼師或者護士， 就很不錯了。」
我覺得老爸實在是重男輕女，心裏氣得要命，就跑進屋裏，傷傷心心地哭了起來。
劉波在外面對我爸說：「爸，你就讓小倩去外國語學校讀書吧，如果學費不夠，就把我父親留下來的錢取出來，拿給小倩讀書。」
父親斬釘截鐵地說：「不行，那是你爸的買命錢，絕不能拿出來用！」
04
劉波勸不動老爸，就悄悄走到我旁邊，勸我說：「小倩，實驗中學的優等班，並不比我們學校的普通班差，而且實驗中學離家近，還不用住校，這不是挺好嗎？」
我「哼哼」，他就會裝好人！
「你放心，小倩，如果你有不懂的，我一定會教你，我們一起努力，一定讓你成為實驗中學的優秀學生！」
我聽了，心中突地一動：如果真如劉波所說，我在實驗中學成為了鳳頭，那不是特出風頭的事情嗎？
我居然就這樣被劉波說服了，心甘情願去了實驗中學報到。
在後來的日子， 劉波經常都幫我補習功課，我的理科成績有些差， 而數學是劉波的強項，他總是不厭其煩地給我講解試題。
在初二期末考試時，我從班上的十多名跑到了第二名，進步神速，讓老師和同學都認為我參加了校外補習班。
爸媽看到我和劉波的關系變得融洽，非常開心，欣慰地對我們說：「這還差不多，兄妹之間就應該這樣，和和睦睦的。」
但是，我雖然對劉波不再有敵意，相反，我心裏還挺感激他的，口裏卻仍然不習慣喊他一聲「哥哥」。
劉波卻覺得無所謂，每當爸媽罵我不懂事時，劉波總是替我爭辯：「我和小倩年齡相差不大，他叫我名字，我聽了也更自在一些。」
有劉波全身心地幫我補習功課，我中考時，順利考上了外國語學校的高中部。
讀高中不需要另外交建校費，學費相對低廉，這次爸媽總算是高高興興地送我去外國語學校報到了，如同他們當初送劉波去上學一樣。
而這時，劉波已經參加高考，考取了四川大學，他去了市裏讀書，我們見面的機會就少了很多。
不過劉波經常都會給我寫信，寄明信片，鼓勵我努力學習，再接再厲，爭取在大學校園見到我。
我也一鼓作氣，在高中裏學習非常刻苦，寒暑假的時候，劉波也舍不得和同學出去玩，總是留在家裏陪我復習功課。
功夫不負有心人，高中畢業後，我考上了省城的科技大學。
周圍鄰居們一見到我爸媽，總是會豎起大拇指說：「你們兩口子到底是怎樣教育孩子的？兒子，女兒讀書都這麽厲害，以後該你們享清福啰！」
老爸謙虛地說：「我連初中都沒有畢業，哪有什麽管孩子的經驗？都是我家小波聰明，會教他妹妹讀書。」
瞧我老爸，倒也不會搶他兒子的功勞，在他眼裏，兒子可比他的女兒重要多了吧？
05
劉波大學畢業後，就留在了省城工作，他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做了一年多時間，他的兩個老同學，就約他一起創業自己開公司。
劉波有些犯愁，自己創業不僅有風險，還需要墊付不菲的資金進去。
我爸聽說後，當即拉著劉波去了銀行，將劉叔叔留下的那筆車禍賠償金取了出來，全部交給了劉波。
「兒子，爸也算沒有辜負你親生父親的期望，終於將你撫養成才，現在你已經長大了，這筆賠償金應該交付到你的手上，我也算功德圓滿了！」
劉波卻只取了20萬塊去創業，他說：「爸，媽，你們供我讀書，供我吃穿，在我身上花費了不少的錢財和精力，這些錢你們就留下來養老，我拿點錢去做流動資金就行了。」
我爸只好將剩余的錢又存了起來，對劉波說：「這些錢我都給你留著，以後你買房結婚都要花錢的。」
劉波笑笑：「爸，我們都是一家人，你拿去買房也行，反正我們一家人永遠都住在一起。」
我大學畢業後，劉波他們的互聯網電子產品公司，已經初見規模，開始招收一些大學生入職。
劉波問我有沒有興趣加入，我想著能到自己哥哥的公司上班，肯定非常有趣，便欣然答應下來。
進入公司，我才知道劉波他們自己開公司的辛苦。
平常時間，員工們都下班了，他們三位同學兼老板還在隔壁的辦公室開會，想辦法拓展業務，經常加班到深夜一兩點鐘。
劉波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基本上倒床就睡，每天大夥兒都忙忙碌碌，餓了就點外賣吃，把心神都用在了工作上。
劉波1公尺78的個子，瘦到了120多斤，我看了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便抽時間在出租房熬些雞湯，做好飯菜給劉波備著，這樣他回去的時候，也能吃到有營養的食物。
劉波也很關心我，偶爾出去逛商場，他總會悄悄給我買些手套，圍巾回來，對我說：「我知道你怕冷，平常出門就把圍巾帶著，不要弄感冒了。」
我的心暖暖的，不知不覺間，我才發覺，劉波的影子早已駐進了我的心裏，這不同於親情，不是手足，卻更讓我感覺溫馨和甜蜜。
我有些害怕，有些仿徨，別人都知道我們是兄妹，可是如今，我卻不能自拔地愛上了自己的哥哥。
從倫理方面，肯定是行不通的。
但是我又想，劉波只是我爸抱養的兒子，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我愛上他，這似乎也沒有錯吧？
每天晚上，我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到第二天早上，我就老頂著一雙熊貓眼去上班。
劉波終於發現了我的異常，他關切地問我：「小倩，你最近瘦了，是不是工作太辛苦？要不要休息一下，周末不要加班了！」
我搖頭，卻不好意思向劉波吐露真情。
06
直到有一天，劉波的一個女同學到公司來，拉著劉波要出去吃烤串。
看到那個女同學向劉波撒嬌，我一下就急了，故意對她說：「不好意思，我哥今天要跟我回家看爸媽。」
晚上的時候，我跟著劉波一起回他的出租屋，幫他煮雞蛋面條吃，劉波對我笑道：「好濃的醋味兒啊！」
我不解地瞪他：「你亂說，面條裏我沒有放醋啊？」
劉波刮我的鼻子：「我不是說面條裏，醋味是從你身上傳出來的……」
原來他在笑話我！
我害羞地低下頭，卻又鼓足勇氣，認真地對他說：「劉波，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叫你哥哥嗎？」
他搖頭，輕笑：「你沒大沒小罷！」
「可能，在冥冥之中，我就不想讓你成為我的哥哥。小時候，我不想叫你哥哥，現在我們都長大了，我更不想叫你哥哥了……」
「因為，劉波，我發現我心裏一直都有你，我想要你成為我的男朋友，而並非哥哥的身份！」
我終於大膽地吐出了心裏想說的話，擡頭看劉波時，他正楞楞地看著我，半天都沒有吭聲。
「劉波，你喜歡那個女同學，不喜歡我嗎？」我忐忑不安地問他。
「你傻呀，如果我和她有故事，那在大學裏就談上了，還需要等到現在呀？」他敲了我一個響指。
「那，劉波，你心裏只把我當妹妹嗎？」我還是不安。
「我……」劉波的臉紅了，可能在面對感情時，工科男的表現都是這麽拘束吧？
我變得任性起來，依然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的臉，決心要問個水落石出。
「我，反正在我心裏，從來沒有過其他女生，只有小倩你這個妹妹……」他終於說話了。
「你還是沒有說清楚，你是喜歡妹妹，還是喜歡小倩？」我對視著他的眼睛，「再不說實話，我可等得沒有耐心了！」
「小倩，你知道嗎，我上大學的時候，看到學校裏的男女同學談戀愛，心裏卻一直有你的影子。」
「可我們是兄妹關系，我就覺得自己這樣想是罪過，只能把這份感情放在心底，依然以哥哥的身份待你。」
「是的，小倩，我心裏是有你的，但我們真決定在一起，就必須要先過爸媽那一關，你明白嗎？」
我點了點頭，滿心都是喜悅，我相信，爸媽也會支持我們在一起的。
07
可是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當我和劉波周末從省城回家，向爸媽說這事時，老爸居然大發雷霆。
「不行，你們是兄妹，怎麽可以在一起？說出去還不讓人唾棄嗎？想都不要想！」
老爸這麽大的反應，是我和劉波都沒有預料到的，我急得眼圈都紅了。
「難道，就因為我和劉波是名分上的兄妹，就不能在一起嗎？爸，你為了顧全面子，就不顧我們的幸福了嗎？」我不滿地說。
父親說：「我是要臉面的人，當初收養劉波時，我們是去辦了手續的，他就已經是我們家的兒子了，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那天無論我們怎麽懇求，父親就是不松口，讓我和劉波都非常無奈。
後來老媽才告訴我們，父親這麽執拗，一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劉波是他收養的兒子，「兄妹」結婚，名聲上不好聽。
再則，父親更擔心的是，別人會誤會他「肥水不流外人田」，故意讓養子和女兒結婚，就是貪圖劉叔叔留下的那筆賠償金。
知道父親的顧慮後，劉波便有了主意，他逼著父親一起去解除了收養關系，從此後，劉波將不再是我爸的養子。
另外，我爸將剩下的補償金歸還給劉波時，劉波也全部收下了。
劉波對我爸笑道：「叔，現在我不再是你的兒子，我可以追求小倩了吧？」
我爸又好氣，又好笑，卻又無可奈何。
結局自然是美好的，我和劉波結婚的時候，他用辛苦打拼掙來的錢，加上那筆賠償金，全款在市裏買了一套房。
他對我爸說：「叔，我的全部財產都買了婚房，就沒有錢再付彩禮錢了，你還會答應把女兒嫁給我嗎？」
我爸向他直瞪眼睛。
「不過，房產證是小倩的名字，以後小倩和爸媽才是房子的主人，我一切都聽你們調遣！」
我爸說：「我和你們老媽還要在縣城開面館，才不會管你們的事呢，你們小兩口好好做事，好好過你們的小日子吧！」
唉，我爸就是這樣的人，愛面子，卻又心軟，明明心裏全都是我和劉波，卻偏偏要搞出這一出。
只要我們一家人快樂幸福地生活下去，別人只會送上祝福，又哪會介意我和劉波曾是「兄妹」的身份呢，大家說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