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述人/孫強 文/一念
▶老人敏感的神經像一根極細的弦，一不小心就會被撥動，在輕微的感知中，他們惶恐地捕捉到不安的資訊。
周六上午接到我媽的電話，我一下子聽出我媽的聲音沙啞又疲憊，昨天和我媽定好了周日要去老舅家看望，我媽不會病了吧？
兒子，我昨天傍晚和你打完電話一晚上沒睡。
我聽出你在電話裏氣喘籲籲，說兩句就趕緊掛了。我越想越不對勁，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怕我知道？我想了一個晚上，也沒琢磨明白，兒子你到底怎麽了？
昨天我在單位加班，正搬一箱子材料上樓，我媽的電話就響了，我把紙箱子放到大腿上，倚住樓梯扶手才接起電話。電話裏沒說什麽，就是定周日去看望老舅的事。
「喘」那是因為我正在爬樓梯，「著急掛電話」那是因為我一只手接電話，紙箱子要掉下來了。
老太太竟然為了這件事一晚上沒睡，我簡直哭笑不得。我把當時的情況和我媽解釋了一遍，她才安心。人老了就是愛胡思亂想！
▶老舅脆弱而又敏感，想用付出換來感恩，當達不到他的心理預期時，想用逃避來表達自己的不滿，結果更糟糕。
我媽想定周日早晨七點出發去看望老舅，我覺得有點太早了，就定在八點出發，九點前就到了。
我老舅無兒無女，肝纖維化越來越嚴重，去年一年就住了五次院，今年已經住院三次了，幾乎一個月就要住院一次。
我媽兄弟姊妹共5個，肝病是家族遺傳疾病，大姨、二姨、大舅、還有大姨家的表哥都是肝病去世的。現在5個兄妹只剩下我媽和老舅在世，老舅的肝病也不太好，上次犯病半夜要交代遺囑。
我媽經常讓我開車送她去看老舅，我知道老姐弟倆見一面少一面了。
老舅和舅媽因為身體原因沒有孩子，大舅家有一個兒子也遺傳上肝病，而且今年女兒就要高考了，很忙。
二姨家兩個兒子和老舅幾乎斷了往來。當年二姨先去世，二姨夫和這邊關系很親近，走動也頻繁。後來二姨夫患上腸癌，手術後在肚子上重新做個造口排便，造口經常發炎。
二姨家兩個兒子都沒退休，二姨夫每次住院都是老舅伺候的，要說姐姐不在了，小舅子還能伺候姐夫很夠意思了。
我那兩個表哥可不這麽認為，總是說： 老舅，你先好好伺候我爸，等我爸走了，護工的費用我們哥倆一分不少算給你！
老舅心裏就很不舒服，伺候姐夫不是為了錢，外甥這麽說好像一點情意都沒有了。
老舅就告訴表哥他要回家幾天，暫時不能照顧了。結果老舅回家第三天，二姨夫就去世了。
兩個表哥說：老舅，你不該回家，不然我爸可能不會走。我爸臨死時還怪你，丟下他就回家了！
老舅是又上火又傷心，表哥給的八千元護理費也沒要，二姨夫出殯後老舅就回家了，以後和兩個表哥再無聯系。
▶親情的牽絆往往是生命的終點越接近時，越覺得可貴，有父母真好，沒有父母時有兄弟姐們也好啊。
小弟，你現在啥也別想，就想照顧好身體，心情得好，心情好身體就好。至於房子的事，你別想，你想捐給國家也是以後的事，交給你外甥辦。
人家說中心醫院治你的病拿手，你別總去專科醫院了，去中心醫院吧，找專家做個手術。
我看到姐弟倆手拉手嘮個不停，心裏酸酸的，特別是說到身後事就覺得特別悲壯，有種生人作死別的感覺。上次舅媽淩晨兩點打電話，老舅交代： 後事讓我幫忙操辦，房子捐給國家，他倆要先去廟裏修行。
我媽好不容易把他倆勸住，廟裏能隨便你們住嗎？可以去散散心，小住一下。老舅還算聽話，犯病就去醫院。
▶愛的牽掛不是為你做了多少，而是心裏有，輾轉難眠，極其用心為你做一件簡單的事。
我看到老舅家廚房的蒸簾上放了很多白面饅頭，特別大的那種。
舅媽說：你媽打電話要來看你老舅，我倆想留你們吃飯，你媽電話裏就說了不在家裏吃飯。我和你老舅昨晚上商量到半夜，你們大老遠來，不吃飯可咋辦？
後來就想到給你們蒸饅頭吧，我饅頭蒸的好。今兒早晨四點起來發面，面發好了，一鍋整四個，蒸了四鍋。你一定得拿走，要不我倆吃不完。
老舅夫妻也拿我當半個兒子，手工大饅頭全是老人的心意，我實在不好推辭，就拿了八個饅頭。
妻子看到我拿回來的饅頭楞住了： 「哪來的饅頭，怎麽這麽大？能吃完嗎？」
聽了我的話，妻子改口說： 咱家冰箱冷凍室有地方，凍起來慢慢吃，這是舅媽的一片心意。
▶你是否在意到，有的人為了你，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把一件件事做好，卻從不在你面前提及。
妻子讓我幫忙，把給兒子洗完的被套套上，兒子今天回學校考教資了，妻子把床上的床單、被套都洗得幹幹凈凈。
我抻起被角，能聞到被子上淡淡的皂香，擡頭發現50歲的妻子鬢角已經白了許多。妻子低著頭，用掌心把床單鋪平，床上沒有一絲褶皺。
我眼前有了畫面感： 我媽在床上翻來覆去擔心兒子睡不著覺，舅媽四點起床發面蒸饅頭。這天下母親的心都是一樣的！
「你說這傍晚天就陰了，兒子考試後和同學乘晚上七點的飛機出去旅遊，這天氣會不會影響飛行啊？」
「不會，不會，雨下不來，你別瞎想哈！」 我擔心今晚有一個母親失眠，趕緊安慰妻子。
這個周末普通又不尋常，在平淡的生活中我嗅到了暖如春天的味道，空氣中有一點點萱草的香，還有一點點陽光的甜，我知道那是幸福的味道！
一字一句心中言，嬉笑怒嗔皆成文。
願我的故事，能與讀友交流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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